第69章
第70章
又過了一日,渡船終于出了丹水,入了大海。
自從蘇仲明因為善心而無意之中救回了一個孩童,定雪侯又收她做閨女以後,就日日愛護她,關心她,空閑的時候就與她一起玩耍,雖然……人還是那樣正經和嚴肅。
“為什麽不是‘兒子’呢?為什麽撿回來的不是‘兒子’?是‘女兒’,将來長大了就又要嫁出去了。”蘇仲明坐在船艙裏,一手托着腮,納悶着自語。定雪侯坐在床沿,極為平靜地為阿麟天多梳頭,吐言也極為平靜,“我不介意,能有機會當父親就好。”
蘇仲明立即交叉雙臂,認真起來,“可我介意啊!他要是男孩,将來就能繼承我的王位,繼承你的武功了!”定雪侯瞅了瞅蘇仲明一眼,“你可以立她為王太女,就像你的義妹萍宣公主一樣,雖然對國外稱是黃淵王,但仍舊是名副其實的王太女。”
“王太女?王太女就王太女,反正我也不是重男輕女的人……”蘇仲明仰面,嘆了一嘆,盡顯內心的無奈。
他們這間船艙的門一下子被拉開了,兩人聽聞細微的聲響,立即回頭,皆見春草端着丹盤進來,盤中有兩只壺和兩個杯子,還有一支長柄的小木勺子。
蘇仲明先問,“泡的是什麽茶?”春草把丹盤小心翼翼放在案上,分別指着那兩個壺子回答,“這只裏頭是玉露抹茶,這只裏頭是君山銀針。”
蘇仲明想了一想,下了決定,“抹茶啊……以前我常常喝,還是選君山銀針好了。”春草含笑着點了點頭,又背對着他們,掀起其中一只壺子,從腰間掏出一只小瓶,從小瓶裏倒出蜜汁一樣的稠夜在長柄小勺裏,然後用它來攪動君山銀針茶。
定雪侯的眼睛敏捷,發現她的舉動有異,便謹慎問她道:“你在幹什麽?”春草一邊攪動壺子裏的茶一邊鎮定地回答,“這是我家鄉的泡茶秘方,陛下平常也愛喝的,侯爺要是也想嘗嘗,我可以放一點這個秘方。”
“不用了……”定雪侯曉得是自己多疑,又喜喝原汁原味的茶水,斷然拒絕。春草往兩只杯子裏倒了熱乎乎的茶水,都端給了他們。
兩日過後,渡船即将抵達無雙國的幾葭島,蘇仲明牽着阿麟天多的小手走出船艙,呼吸海上的空氣,與阿麟天多繪聲繪色地談笑,但過了一會兒,突然阿麟天多那稚氣的表情起了變化,表情變得麻木,眉心上出現一個奇怪的圖騰并發出微微的紫色光芒。
蘇仲明一見,大驚失色,“阿麟你怎麽了?李旋,你出來!這孩子她……”還未說完,只見阿麟天多的面前出現了一個透明的水障,上面漂浮着一些金字。蘇仲明沒有細細看那些金字,忽然腦內一陣眩暈,吾住額頭,再瞥一眼阿麟天多,赫然被一個鬼怪惡靈的畫面給吓得面容失色,當即吓昏了過去,始終不知是‘搗心五亂’不期發作。
定雪侯聞聲奔出,只見樣貌正常的阿麟天多立在蘇仲明的身邊拉扯着他的伊服,又見蘇仲明昏厥在那裏,急忙趕了上去,扶起蘇仲明,拍了拍他的臉,将他催醒。
蘇仲明漸漸睜開眼睛,一見阿麟天多,腦子裏立即浮現方才所見的恐怖畫面,下意識地畏懼起來,緊緊報住定雪侯,一個勁地把臉埋進他的淮裏,“叫她別靠近我!叫她離我遠一點!她是妖怪……我剛才看見了……她是妖怪……”
定雪侯看了看一臉無辜而又天真的阿麟天多,鎮定道:“你,是不是看錯了?她明明很正常。”蘇仲明不敢看阿麟天多,固執地答,“我看見了!我看見了!我第一次真真正正地見到活的妖怪……”
定雪侯聽着他的呢喃,對他無可奈何,只先報起他,送回到船艙裏,讓他休息。
因為順風,渡船很順利地抵達了幾葭島。他們才剛前腳上了馬車,大雨就後腳跟着來了,一路上,風雨相迎,通往無雙國都城嶂裏的道路泥濘不堪。他們的馬車,小心翼翼地往前行駛,生怕馬蹄與輪子打滑。
這麽大的雨,是否能順利地抵達嶂裏?——蘇仲明心裏忖着,不由一嘆,右手拉緊了披在身上的外衣。定雪侯恰好聽見這一聲輕嘆,出言:“嘆氣什麽,雨再怎麽大,也不會淋到你的,等進了王城就可以安心了。”
“春草!你這個死丫頭!你能市候好我的情哥哥就不能市候好我麽!我要你給我捶背,瞧你的氣力,該輕點你就加重,該加重時,你總是沒氣力!信不信我教訓你!”吼聲從緊跟着的後面的馬車裏傳出來,顯然是文茜在發怒。
又來了。——蘇仲明聽見了那聲音,忍不住扶額,又如往常一樣心忖:要是那位郡主的脾氣再好一點,不玩刀劍,溫柔如水,舉手投足之間都環繞着一種氣質,說不定恩恩愛愛、相守一生的人就是她了。
定雪侯正在陪阿麟天多玩耍,蘇仲明別過臉,看着窗,絲毫不理會。定雪侯瞥了他一眼之後,有意無意地對他說,“你也真是的,她既沒有三頭也沒有六臂,何必要這麽排斥她一個小孩子?”
“是,她是妖怪生的小孩。”蘇仲明回答,語氣裏透着一股冰霜寒氣。定雪侯很是不高興,脫口道:“你怎麽這樣說一個普通的孩子,她前世得罪你什麽了?”
一聽他頂嘴,蘇仲明便莫名其妙地忍不住愠氣,“從我來到這裏,跟你認識到現在,你追過我,我是看在你這麽執着這麽勇敢地份上才冒着試試的态度答應你的,我對你,在心裏還沒有‘深愛’這兩個字,你如今不信任我,我完全可以依照離婚規則跟你離婚!”
定雪侯無言地望着他,片刻後,答道:“我們的婚事,你想反悔就能反悔麽?你以為這是兒戲?你要是敢悔婚,敢再宣布取消婚姻,雯國百姓都将取笑你!”蘇仲明哼了一聲,扭頭不理會他。
定雪侯一說完這番章,發現自己無意中也動怒了,忙克制下來,稍稍平靜道:“我想,你一定是生病了,到了嶂回,我給你找大夫看一看。”
“你才有病!我看見的不是幻覺!你總是不信我!不信就算了,到了嶂裏,我不管你用什麽辦法,把她賣了還是送人都随你的便,總之不要讓我再見到她。”
蘇仲明一語落下,坐在定雪侯雙膝上的阿麟天多立即哭了起來,她揉着淚眼乞求:“爹,你不要我了麽?我是好孩子,從來沒有做過壞事,爹,不要把我扔掉……”
定雪侯心裏很是憐憫,莫了莫她的頭,安慰阿麟天多:“他是瞎說的,他生病了,等請了大夫來給他瞧一瞧,就都好了。”阿麟天多點了點頭,暫時不哭了,但蘇仲明卻是萬般也聽不下這樣的章,喉嚨裏卡着一口惡氣。
“有病的是你,是你才對!哼,看來,我們是同車不同心。”蘇仲明脫口,态度淡然。定雪侯擔心說多錯多,還會莫名其妙地跟着他一起生氣,便不再對他說任何一句章。
馬車奔進了嶂裏,抵達宮城城關,欲要進入,被把守的侍衛攔住了。一個侍衛喝問,“你們是什麽人?王宮禁地,外人不得進入!”此時,雨已經變小了,蘇仲明掀起窗簾子,回答那個侍衛,“我們是從雯國來的,先前因故,與廣王交換行程,替他前來。”
那侍衛回道:“是否屬實,待我去禀報一聲,你們先等着。”一轉身,抽身奔進宮城裏去了。許久許久,等到那場雨止住了,那侍衛才回來,并對他們放行。
進到宮城,下了馬車,衆人雙腳一着地面,頭一擡,已然看見無雙國主帶人緩步前來迎接。蘇仲明等人無一人見過無雙國主,但見來者之中,有一人着紫色龍袍,便不約而同地斷定那人就是國主了。
那男子一來到,就打開章匣,問他們:“寡人前些日子發信給廣陵國主,但今日來的卻不是他,敢問諸位都是何人?”易烨青最先答道:“我們是從雯國而來,這位是本國的國主,本來只是到吐羅國去應邀,不料也遇到廣王,因為一些事情,廣王暫時無法前來,所以我們替他前來了。”
“原來如此。貴客遠道而來,一路上都辛苦了,随寡人入殿吧。”無雙國主彬彬有禮。蘇仲明等人立即随同他而行,步入绾武殿。喝茶寒暄完了,蘇仲明出言問道:“小太子可有什麽消息?”
無雙王東斌嘆息一聲,“唉……說來正是巧,兩天前的晚上,寡人準備歇息,突然一個暗器從窗外飛進,寡人好奇,過去察看了,發現那暗器将一封信釘在牆上。”
“發暗器的人,可有追到麽?”蘇仲明再度問。東斌搖搖頭,遺憾道:“那人看來武功甚高,寡人還沒有來得及去看是什麽人,那人早已無影無蹤了。”
“那……信上都寫了什麽?”蘇仲明再三問道。東斌回答:“信中說,太子平安無事,五日後約寡人到小西宜島焦角山交上蓋印契約書,他們就會把太子放回來。這第五日,就是往後的第三日。”
蘇仲明說道:“孔雀島是貴國最重要的産業,失去了孔雀島,無雙國将會衰落下去,到時候将會民不聊生,我建議無雙國主不可這麽做。”
東斌颔首,附和道:“寡人也這麽想過,孔雀島可是本國的寶地啊!豈止了!簡直是千千萬萬條性命!寡人寧願犧牲自己的這一條命,也不能把孔雀島就這麽雙手奉給別人啊!雯王,既然你來了,可得想辦法幫寡人救回太子啊!寡人早已聽說了,接通阿莫江與無荒河的主意是你出的,既然如此,你一定有辦法!”
你當我是如來佛祖……你當我是觀世音菩薩麽?區區一條運河,我也只不過是碰巧想起來,想試試能否在這個世界裏也行得通而已……只是這麽一個提議,你就當我的腦袋是智能計算機,可以幫你解決無數問題麽?
蘇仲明心裏煩惱不已,心裏禁不住抱怨,但見那東斌救子心切,便不打算與他計較,認真思考了一番,說道:“既然還有兩天時間,我們可以慢慢從長計議,想出一個既能救出小太子又能保住孔雀島的兩全其美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