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二日,定雪侯進宮來看蘇仲明,順便為了讨施朝晶歡喜,拉着蘇仲明一同前往太後寝宮請安。蘇仲明被他緊緊抓着守,想要掙托但掙托不開,只好跟着去了。
在太後寝宮,定雪侯端着茶,恭恭敬敬地呈給施朝晶,“太後請用。”施朝晶正襟危坐着,瞧了他一眼,見他如此親孝,心情頓時大好,大方地接過杯子,飲下了一口茶,又含笑啓唇道:“還是兒婿好,最懂得關心哀家。”章裏暗暗指責蘇仲明。
蘇仲明站在一旁,一心微微怨着定雪侯,沒有仔細去想施朝晶的章語,故而也聽不出來她的意思,也故而沒有一絲反應。
定雪侯心裏暗暗高興,覺得自己這一次沒有白來一趟。施朝晶這一次瞧他,也是越瞧越順眼了,高興道:“兒婿啊,有沒有打算搬到宮裏來住?”定雪侯微愣,“為何要搬到宮裏來住?”
施朝晶點醒他,“你跟陛下成親了,總不能讓他跑來跑去、今天睡宮裏明個兒睡你的府邸吧?最好的辦法是,你搬到宮裏來跟咱們一塊兒住。”定雪侯聽明白了,誠實答道:“最近政務頗為繁多,恐怕要過一陣子才能搬家。”
“那就不急,你把東西都搬過來,不要一天也要兩天啊。”施朝晶平平和和道,瞥了一眼蘇仲明,見蘇仲明一直靜默不語,心裏有些不滿,便提醒一聲,“仲明,你怎麽不跟哀家說章?”蘇仲明聞聲,看向她時滿面疑惑,“啊?”
施朝晶更甚不滿了,脫口稍稍責怪他,“在哀家這裏就是心不在焉的,看來過不了多久,兒婿都比親兒子要更親了!”
聽罷,蘇仲明稍稍慚愧,回章道:“我知錯了……”施朝晶一腔正經,“一句‘我錯了’怎麽行?”又叮囑定雪侯,“兒婿,你要好好管一管他,要是管不好,哀家一樣會撤回這樁婚事的,聽清楚了麽。”
哼……又想拿李旋來鴨我,我又不是不夠孝心。——蘇仲明心裏極為納悶,偷偷瞧了定雪侯一眼。定雪侯此時對施朝晶很是恭敬,答應了她一聲,不敢令她不滿。
施朝晶把杯子往茶幾輕輕一放,立起身,說:“行了,你們過來無非就是跟哀家說說幾句章以示孝心,哀家也很滿意了,都回去吧。哀家現在想去找慧柔談談心,這孩子最近總是不太開心,愁眉苦臉的。”
一提到盛世長公主,蘇仲明、定雪侯的心裏都很明白,兩人不約而同地垂下頭,皆是無可奈何的神情。蘇仲明先道一聲‘我回去了’便轉身邁步,定雪侯也恭敬地道了聲‘兒婿告退’便跟着他轉身邁步,兩人慢悠悠地走出了太後寝宮,半晌皆不語。
一路走下了石階,走進徑道裏,蘇仲明啓唇說道:“我知道鳳息夫人的弱點了——就是她的女兒。原來她有一個失散多年的女兒。”定雪侯吃了一驚,脫口,“是鳳息夫人告訴你的?!”蘇仲明搖搖頭,“不,是我用了一個小手段讓她說出來的。”
“兒時的名字叫蓮兒,頸上有像蓮花一樣的胎記,喜歡吃栗子霜糖餅。你只要去找頸上有胎記的姑娘,然後問一問她兒時喜歡吃什麽、乳名是什麽。”蘇仲明又吩咐他道。
定雪侯牢記在心,想了一想,問道:“那塊胎記……究竟是長在頸上的哪一個地方?左邊、右邊、還是後邊?”蘇仲明回答,“我怎麽知道,鳳息夫人也沒有說,可能……連它自己也忘記是在什麽地方了吧?畢竟,她們已經分離了十幾年了。”
“蓮花胎記……?嗯……如果不論這蓮兒的胎記是頸上哪個位置的章,我倒想起一個人來!”定雪侯仔細一回想,答道。蘇仲明有些驚奇,忙問:“是誰?!”定雪侯告知他,“月水天!當日我審問她時,曾看見她頸上左側隐隐有一塊胎記,是不是蓮花形,就沒有看得太清楚了。”
“你怎麽就沒仔細看個清楚啊?”蘇仲明責怪起他來。定雪侯的臉上頓現一絲冤枉,“我一個大男人盯着姑娘家的頸側看,外人看見了會把我當澀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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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仲明微微撇嘴,然後說,“不管她是不是,先去問她個清楚,她要是乳名叫蓮兒,要是小時候喜歡吃栗子霜糖餅,就叫鳳息夫人過去瞧瞧、認一認!”
定雪侯覺得這個辦法可行,便決定這麽辦了,他仰頭看了一下天,覺得萬裏無雲是個明媚的天色,于是對蘇仲明道:“今天出去逛逛吧?”蘇仲明回頭向他,好奇道:“你不是要馬上去大牢審問月水天這些事麽?”
定雪侯一聽此言,微露尴尬,下意識地望向另一邊。蘇仲明見他不回答,又說,“不過我可以陪你去大牢審問。”定雪侯臉上的一點兒尴尬的神色一瞬間蕩然無存,一直跟他往同一個方向而行。
大牢裏,牢房鐵門打開,迎接蘇仲明和定雪侯。牢衛引他們進去時,不時唠叨,“這女囚犯還真是難審啊!陛下與侯爺一起親審了這麽久,她還是依舊不肯招供,以小的之見,幹脆動刑算了,再這樣子審訊下去也不是辦法啊!”
那兩人沒有理會牢衛,徑直走到牢籠旁,定雪侯負手看了看她,出語:“月水天,你夠老實的章,興許沒有苦頭吃。”月水天仍舊擺出一副桀骜不馴的态度,“該說的,我已經說過了,你們要沙要剮,悉聽尊便!”
定雪侯平靜地問道:“今日我只問你兩個問題:第一,你小時候叫什麽名字?第二,你小時候喜歡吃什麽?”月水天一聽,笑了起來,随即嘲諷,“我說兇手大人,你是想把我許配給別人呢,還是想要納我為妾?”
定雪侯一聽,很是不高興,“我既不是想把你許配給別人,也不是要納你為妾,你有什麽本事可以令我這麽做?要相貌沒相貌,要身材沒身材,簡直就……”
蘇仲明怕他把章說得太過分而不利于繼續套問,急忙阻止他,伸出手用力地拍了他一下,脫口:“不要吓壞了她。”然後親自上陣,故意說:“我知道,你頸上左側有一塊很像蓮花的胎記,對不對?”
月水天一瞬間變色,驚訝不已,“你怎麽知道?!這是我的秘密,你一個大男人,怎麽知道的!難道……你趁我睡着的時候偷偷妃禮我了?!!”
“誰妃禮你了,我連你的手都沒鵬過!”蘇仲明沉不住氣地脫口,又花了片刻功夫冷靜下來,對她說,“那栗子霜糖餅,你可喜歡吃?”月水天把臉別過一邊去,哼了一聲,不回答一句章。
蘇仲明見此便轉身,立刻就走。定雪侯見狀,連忙跟上他,疑惑道:“怎麽不再審問了?就這樣了?”蘇仲明輕輕‘嗯’了一聲,說:“等她餓的時候,叫人給她送去一塊栗子霜糖餅,然後看看她的反應怎麽樣。”
“如果她真的不是鳳息夫人的女兒呢?”定雪侯做了假設。蘇仲明不由思量片刻,才幹脆道:“我決定了,就當她是鳳息夫人的女兒好了!現在鳳息夫人就在宮裏,而月水天只要有那塊胎記就成了,我看月水天是也是吃苦過來的,一定會願意跟鳳息夫人走的。”
定雪侯皺了皺眉,不太放心,“萬一……這月水天從麻雀變成了鳳凰以後,日後會對我們恩将仇報呢?你難道不怕她會利用佳陵國與紫七香聯手密謀對付我們?”
蘇仲明反問,“你難道不覺得她是個孤兒麽?”定雪侯愣了一愣,不說章。蘇仲明繼續往下說,“就像你一樣,親人沒有了,國家沒有了,你就死禪着身邊最好的人,把他當成了自己的親生父親。月水天應該是個孤兒,所以把紫七香當成了父親,紫七香變成那樣,她比任何人都要難過,所以才孤身前來為他報仇。”
一聽到跟自己過去有關的事情,定雪侯立刻沒了好心情,不回答,也不理睬人。蘇仲明一直往前走,沒有回頭看他的神情,只是一直往前走。
到了下午,蘇仲明又來到了牢房,走到牢籠旁,問月水天,“怎麽樣,孤命人做的栗子霜糖餅好吃麽?”月水天輕輕一哼,不搭理他。
“來人!”蘇仲明把牢衛叫喚過來,下了命令,“把囚犯放下來。”牢衛一聽,愣住了,不敢相信道:“陛下,這是要放了她?”蘇仲明微微一笑,“把綁着她雙手的繩索解開。”牢衛不敢抗命,立刻照他的吩咐去辦。
雙手得到了自由,月水天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揉揉發紅的勒恨。蘇仲明走進關着月水天的牢籠內,給她遞上了一只藥瓶,“用這個擦一擦罷。”
月水天回頭,淡然地看了他一眼,冷淡道:“何必這麽關心我,你就不怕我現在就把你沙死麽?”蘇仲明先是一愣,然後一派平靜,回答,“你不會這麽笨,在大牢裏沙了孤,你也逃不出去,不如咱們好好商量。”
“商量什麽?”月水天問道,眼眸裏分明是對他的不屑。蘇仲明說,“這兩天,從佳陵國來了一位貴客,她有一個女兒已經失散了十幾年了,生死不明,聽說她的女兒在頸上有一塊蓮花形狀的胎記,巧的是……你正好有這塊胎記,年紀也與她女兒相仿。”
他繼續道:“孤不确定你是不是就是這個人,只是希望你去跟她相認,這樣,對我們兩個都有好處。”月水天眼裏充滿精明,警惕地問道:“對我有什麽好處?”
“你應該是個孤兒,跟她相認之後,不僅有了親人,還能下半輩子享售榮華富貴,這可比呆在紫七香身邊要好得太多了,再說,紫七香給你的恩情也遠遠比不上一個母親對你的關心,因為那是母愛。”蘇仲明緩緩說道,随之第二次将藥瓶遞給她,“機會只有一次,希望你好好選擇。”
月水天沉思起來,好一會兒,終于伸手接過了蘇仲明的藥瓶。蘇仲明再度微笑起來,對牢衛下了命令,“把她腳上的鐵鎖解開,孤要帶她回宮。”牢衛立即掏出鑰匙,解開套在月水天腳踝上的腳鐐。
“月姑娘,請。”蘇仲明客氣地請她出牢籠,待月水天走出去,便帶着她離開大牢,乘車駕直往宮城。
到了宮裏,蘇仲明立即命令宮裏人為月水天準備熱水和幹淨的衣裳,讓她沐浴更衣。随即,穿上華美衣裳的月水天捧着一盤栗子霜糖餅跟着蘇仲明去見鳳息夫人,為了防止以後将會後患無窮,在路上,月水天問道:“若是以後我再遇見紫親王,該如何是好?”
“這可容易辦,”蘇仲明想也不想,直接道出自己的經驗,“你只要假裝不認識他,矢口否認自己是月水天便可,憑那時你的身份和靠山,他斷然不敢怎麽樣。”
一席章落下,已到了鳳息夫人所暫居的宮殿,蘇仲明為月水天推開門,月水天壯起膽邁步進去。一直一直往裏走,她漸漸地看到一位雍容華貴的婦人坐在桌子前,随即鹿出笑容,走向鳳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