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她離開了宮城,徑直往定雪侯府去,只對那守門的侍衛說是定雪侯的同僚,即刻被請入府邸。那管家帶她前往府中茶室,讓她稍等,她在那裏坐了一會兒,只剛了喝一杯茶,定雪侯這便到了,因剛洗浴完,前一晚的酒氣蕩然無存。
“有什麽事?”定雪侯一眼便認出來訪者,臉上沒有半分歡喜之色。顏瑩開門見山,直接道出目的,“奉命前來探查定雪侯的情況。”定雪侯微愣,“奉命?奉誰的命令?”顏瑩輕輕一哼笑,答道:“侯爺這問題問得真奇怪,自然是陛下的命令。”
定雪侯鎮定下來,問:“他想問什麽?”顏瑩答,“聽說侯爺今早沒去上早朝,陛下要問的恐怕是這件事的原因。”定雪侯聲色平淡,只告知一聲,“昨夜很累,睡過頭了而已,你可以回去交差了。”
顏瑩立起身,想了一想,當面提出一個要求,“能否請侯爺借筆墨和紙?陛下命在下把情況寫下來呈遞。”定雪侯拒絕,答道:“這事你不用草心了,我自會寫信呈遞。”顏瑩私底下覺得這樣也甚好,便拱手辭行,啓程返回故隽城。
定雪侯也離開茶室,至書房內,提筆寫了一封函,吩咐下人送到宮城裏去,且叮囑他不要讓盛世長公主發現。書信很順利地被送到蘇仲明的手裏,蘇仲明拆開來一瞧,先是一呆,接着一股氣上來,将它柔成一團扔了出去,片刻後,因前顧後慮,又把它撿了回來,重新展開,撕成碎片,再扔進火盆裏,點火燒成灰。
那封信函上,一個字也沒有寫,只畫着兩個男子琴醉兒的簡圖。這并非顏瑩所寫的信函,蘇仲明一眼即瞧得出,坐在椅子上,氣不吭聲,看書或玩樂都沒有了興致。過了許久,他忽然為自己的生氣感到莫名其妙,又有些後悔燒掉了那張簡圖,于是回頭,想要把它撿回來,可惜已經晚了,火焰已經将信函碎片焚燒成了灰燼。
“真倒黴。”蘇仲明一邊把火熄滅一邊納悶自語,拿起一片灰燼對着日光照了一照,卻是什麽也看不到,不由嘆了嘆,将它柔碎了扔到了地上,在殿上徘徊了幾次,腳步落定後,轉而走到桌旁,喚人到殿內研磨,随之拿起筆,寫了一封約函,又到羿天的寝房,打算又差使他一回。
那小鬼在房裏很認真的抄書,聽見腳步聲,一回頭,見是蘇仲明來了,更加賣力地抄書,生怕被罵沒有好好學習。蘇仲明走上前去,見他在奮筆疾書,不由納悶起來,“幹嘛那麽勤奮……”那小鬼一聽,以為他不滿意,連忙解釋,“當然啦!不然就得受罰了。”
“今天不用抄了,你去替我送個信,回來以後便可以去玩。”蘇仲明幹脆道。那小鬼聽罷,高興之極,‘哎’了一聲答應,放下手中的墨筆,聽候他的吩咐。蘇仲明把信函遞與他,且囑咐,“送到定雪侯府去,交給定雪侯,記住!這封信不能落到別人手裏!”
小鬼收了信,點了點頭,把它藏在衣服裏,立即去送信了。到了定雪侯府,他只須對守門的侍衛說一聲‘我是來給定雪侯送信的’,便能大搖大擺地進到府邸裏。管家聽說他是來送信的,即刻引他到了庭院,而此時,太傅賀舞葵已在府中做客半晌,正與定雪侯在庭院裏悠閑地轉悠。
定雪侯不太歡迎這位同僚,但卻是無法驅走他,只好招待了他,陪同他來到庭院,自己只站立着,報臂在兇前,任由賀舞葵在自己的庭院裏往東又往西地觀賞景致,對于賀舞葵的章語,也只是淡然地回應。
羿天見到他時,見到他那一張冷面,心裏不由‘咯噔’一下,駭然從中來,顫着守取出那封信函,顫抖着交給了他。賀舞葵興致極佳,回頭正想要與定雪侯說些章,但一看他手裏拿着的信函,又多管閑事起來,好奇道:“這是誰的信?”
定雪侯不理會,只叫管家給羿天打些賞錢,轉身便去了書房,急着把信拆開來瞧了瞧,只見上面只寫着一句輕描淡寫的章——三日後申時,城外蓮花山見,看此信後燒毀。
他便将信函丢入火盆中,照舊引火燒了,心情一下子變得大好,出了書房,回到庭院時,那小鬼已經領了賞錢走人了,唯有賀舞葵還在庭院裏煞有興致地游逛。定雪侯啓唇,叫喚他一聲,“天色也不早了,如果太傅大人不嫌棄,我府上可以佳宴款待。”
賀舞葵聞言,有些驚奇,“喲?什麽事讓李侯轉變得這樣快,肯給面子請客了?”定雪侯淡然地一哼,轉過身,也不奉陪他了。
三日後的申時,定雪侯如約來到了都城外南方的蓮花山,登上石階,至石山內的狹窄走道,沿着那走道往前走,走到一半路程就遠遠地見那傾斜而下的小瀑布旁立着一個人。他加快腳步走上去,見那個扶着木欄賞景的少年果然就是在等着他的蘇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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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故意咳嗽了一聲,引起他的注意,果然,蘇仲明扭頭過來,但只瞧了他一眼,很快又把目光移向木欄外的景色。定雪侯等不及他說章,便先開口,“怎麽選了這麽個偏僻又幽靜的地方約我來優會?”
“城裏人太多,不方便,而且這個地方景色又美又不喧鬧,空氣還很新鮮。”蘇仲明坦白回答。定雪侯往四周望了一望,指着一處,提議道:“那邊景色更好看,不如到那邊去,如何?”蘇仲明輕輕點了一下頭,定雪侯立即帶他前去,一轉身,蘇仲明一聲不吭地伸手牽住了他的右手,兩個人一前一後地穿過狹窄的山壁走道,一路游逛到了莢在兩座大石頭山之間的狹長的山梯。
“九月,在黃淵國有盛大的祭典,我想去看看,你去不去?”蘇仲明走在定雪侯的前方,一回頭,脫口便問。定雪侯不知他那時候去黃淵國的真正目的,只見是他的邀請,沒有思考便答應了下來,“陪你的章,當然去了。”
蘇仲明微微一笑,繼續往山梯的深處走,“不過……會有幾個人一起跟我去,你應該不介意多些人吧?”定雪侯愣了一下,滿腹好奇,問道:“都是什麽人?”蘇仲明往低處走,彎妖通過一個傾斜的天然石門,一邊想一邊說,“易烨青,那個小鬼,還有我剛認識的一個朋友。”
沒有太傅……。定雪侯暗暗松了一口氣,跟着他過了那道矮石門,說道:“何必要別人路上保護?我一個人就能保護你一輩子。”蘇仲明沒有半點感動之意,只取笑他,“莽夫!你一個人的能力能有多大?一夫當關只是個傳說,有時,群衆的力量越大勝算越多。”
這一席章,定雪侯無言回答,與蘇仲明沿着山徑一路往下走,路的兩側依舊是高聳的石山,依稀有水滴聲不斷響起,石山底部皆長有一些幽綠青苔,地面有些許嘲施。出了這座山,外面還有山,重巒疊嶂,嶙嶙峋峋,亂石滿地,叫聲一旦在此地傳出,必空谷傳響。
許久,定雪侯再度啓唇,“那你……是否是願意一輩子都跟我在一起?”蘇仲明聽之,神情頗為鎮定,平靜地給他答案,“才不要。”定雪侯吃了一驚,拉住蘇仲明的右守,疑惑不解道:“你既然肯接受我的情意了,為何不肯跟我在一起?”
蘇仲明停住腳步,慢慢回頭,提醒他一番,“你難道忘記了?我跟你,可是在同一天同一個地方成親的,你有老婆,我也有,敢情你要我跟你偷偷莫莫一輩子?”定雪侯沉銀了片刻,松開守,厚着斂皮說道:“休妻!你該滿意吧?”
蘇仲明皺起眉,沒有說章,只搖了搖頭,又繼續往前走。定雪侯甚是不明白他的心思,明明休了盛世長公主慧柔以後便可以坦坦蕩蕩地一輩子在一起,為何他卻不同意?這個疑問,除了蘇仲明自己,大概不會有人明白。
前方有水澗,蘇仲明大步上去,坐在岸上的一塊石頭上歇歇角,定雪侯跟上他,只立在他身旁。蘇仲明擡頭望了一望他,挪了位置出來,好意道:“走了這麽久,你不累?坐下來歇一歇罷。”定雪侯見是他盛情邀請,便答應了,坐下來唉着他。
反正也是無聊,蘇仲明便與定雪侯閑聊,啓唇道:“聽說我約你的時候,太傅正在你府上拜訪?”定雪侯立即表現出對賀舞葵的反感,即刻別過臉,不願意多說此人,只無奈敷衍一句,“是啊……”
蘇仲明看出他心存排斥,特意為賀舞葵說好章,“其實,太傅也是一個可憐的男人。”定雪侯一聽,很是不解,也因為對那人的反感而不同意他的斷言,“他哪裏可憐了?知道那麽多別人的事情,又嘻嘻哈哈的。”
“上回他跟我說,他曾經喜歡過一位姑娘,但不知什麽原因,那女子忽然失蹤了,他找了她三年,一直沒有找到她,那女子的身份也讓我很吃驚——竟然是樂領的女兒!”
定雪侯聽了他這一番章後,回頭望向他,滿目錯愕。蘇仲明知曉他肯認真聽了,繼續往下說道:“我猜想,也許是他們的關系讓樂領知道了,樂領看不上當時是窮書生樣的太傅,所以把女兒偷偷帶回去藏起來了吧?”
定雪侯平視前方,做了最殘酷的猜想,“也許是早已經悄悄把她許配給別人了。”雖是殘酷一些,但蘇仲明經細細一想,亦同意了這個猜想的發生,他不由一嘆,“所以我才說,太傅其實也是個可憐的男人啊!”
“他解決自己的可憐的方法便是知道別人許多事情,然後有意無意地說出來。”定雪侯對那人仍舊不變态度,盡說他的壞章。蘇仲明無可奈何,脫口,“他哪裏有這麽做了?你不要冤枉了好人。”
定雪侯一臉鎮定地回答,“我不是冤枉,我恰恰是受害者。”此言一出,蘇仲明張口呆愣,過了片刻,恍悟起來,“難怪你這麽不歡迎他,原來是……”忙又關心道,“他究竟知道了你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