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項目結束後,甄懿的工作量輕松了一些,只時需要帶一帶新人。公司新人是同校學弟,績點和履歷光鮮,聰明活絡工作上手又很快,甄懿就沒操什麽心。
早上甄懿被上司允許晚點來,他舒舒服服睡到八點鐘,懶洋洋刷牙洗臉,在樓下早餐店買了最後一屜的魚香肉絲包還有最後一個豆沙青團,就着碗豆漿,吃得胃裏發堵。
為了消食,他決定去附近超市逛逛,試一試他前段時間收藏的三杯雞教程。
甄懿推走一輛手推車,騰出一只手打開社交軟件,戳了戳裴楊的頭像。
對話窗口很快跳出一行:你戳了戳“男朋友”并問他今天工資上交了嗎。
“......no。”甄懿想要撤回,可是這是系統自動生成的,他第一次用,就鬧出這種烏龍。
裴楊那邊正是晚上七點半,穿着實驗服戴着口罩,正準備進實驗室搬磚。口袋裏手機震動了一下,他掏出來看了看,沒忍住笑。
關擎看他口罩上露出的一雙璨璨笑眼,明顯泛着粉紅愛心泡泡,就眼不見為淨地轉移了視線。
裴楊回得很快:【月中就上交。請男朋友寬限幾天。】
甄懿臊紅着臉,小聲發語音:“裴楊,這是系統自動生成的,我沒那麽說。我就是戳戳你......”
【早晚的事情。】裴楊怕有點吓到他,又加了一句,【甄組長不是才給我買完禮物嗎?】
甄懿一看裴楊叫他甄組長,臊得沒邊兒了,他怎麽老拿這個打趣他!遂發出:【沒多少錢。兩張紅鈔都不要(眨眼微笑)】
裴楊覺得自己被打發了,怪下面子的,執拗地回複:【我覺得貴不行嗎?(憤怒冒火)】
甄懿一看,裴楊越乖,他越憐愛,沒底線地任由他胡扯瞎鬧,“行行行。我們楊楊好乖哦。”
裴楊又說:“我看你也這麽哄叨叨。”
“......”甄懿無語,這是吃的哪門子飛醋?他握着手機笑笑,“行了。跟小狗比較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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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楊頓了頓,在樓梯間輕聲喊他名字,壓低了嗓音,說得深沉動聽:“我不也是你的狗嗎?”
“裴楊!”甄懿險些驚叫出聲,在超市裏面紅耳赤地說不出話來,推着推車東張西望,臉比水箱裏的龍蝦還要鮮紅欲滴,他驚鬧又害羞,明明有點高興,卻還要輕聲罵他:“你不要亂說話!”他舔舔嘴唇,又沒忍住,讷讷的,“被別人聽見,好變态。”
裴楊在那頭很壞地笑。
甄懿抿着唇,安靜地聽着裴楊笑,心裏軟綿綿的。他好喜歡他這樣笑。
裴楊終于笑完了,問:“你在哪兒呢?”
“在逛超市呢。”
“哦,一個人啊?”
“對啊。”
“打算買點什麽?”
“今天晚上想自己做晚餐。”甄懿回憶了一下,“三杯雞或者檸檬蝦。你喜歡嗎?”
“......我又吃不到......”裴楊郁悶。
“那你,那你想象一下。”甄懿笑嘻嘻。
結束通話。甄懿又推着推車去冷藏區轉了轉,買了一打蘆荟味低脂酸奶和一瓶鮮牛奶,還有單身獨居必備的粉條和牛肉丸,有時候懶得做飯,加點新鮮蔬菜,幾分鐘就能熱乎乎地吃上一碗。
甄懿穿行在貨架間,心想,等他和裴楊住在一起,就能每天一起逛超市了,可以一起挑一條晚餐餐桌上的魚,或者商量商量買多少個橙子,還能互相提醒家裏的垃圾袋用完了。
可是,這到底得等到什麽時候?
甄懿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他願意為了裴楊繼續等一等。
月中的時候,甄懿的銀行卡上莫名其妙多了一筆美金轉賬。
他立刻就想到裴楊,發信息過去問,裴楊倒是很淡定:“你不是說我們要住一起嗎?這是同居計劃的啓動基金。”
聽到甄懿嗫嚅支吾,他又說:“我想跟你還有叨叨住在一起,所以它得寬敞一點。你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喜好裝扮它,這叫共營——”他想了一秒鐘,用了一個準确的詞:“愛巢。”
甄懿臉頰發燙,靠在窗玻璃上,臉上細小絨毛被陽光染成暖金色,還沒來得及說話,裴楊又低聲說:“我希望有大飄窗,大浴缸,大書桌,但是床可以不用那麽大。”
“為什麽?”
“我要你整晚都緊緊挨着我,要你輕輕地發抖......”
“裴楊!”甄懿羞惱地打斷他,又無可奈何地,“不要那麽色胚。”
“你難為情了嗎?”
“......嗯。”甄懿輕輕哼氣。
裴楊呼吸緊了緊,喑啞難耐地說:“我好想操你。”他吐出濁氣,呼吸依然不穩,“現在就想操你。”
甄懿的臉瞬間紅得幾欲滴血,嚷嚷着:“不要說了裴楊......”
“寶貝,我可以看看你嗎?把視頻打開。”
甄懿被他的聲音蠱惑了,鬼使神差地打開了視頻,兩個人乍然看到出現在屏幕裏的對方,都有點發愣,面面相觑地看了幾秒鐘才回過神來,眼神勾勾纏纏的,總也剪不斷。
“躺到床上去。”裴楊溫聲說。
甄懿仰躺在床上,曲着只穿着居家短褲的雪白雙腿,舉着手機看着裴楊:“我躺好了。”
兩個人沉默了一下,然後呢?
對于沉默寡言的裴楊來說,主導這場臨時起意的phone sex 似乎有些難度。
裴楊大膽嘗試:“我也躺上來了,用手勾着你的脖子,親你的臉和耳朵。”
“癢。”甄懿很入境地想了想,動情地呢喃,好像裴楊此時此刻真的跟他睡在一張床上,狹促而溫柔地親吻他。
“今天的T恤好薄。把手伸進去摸摸自己的胸口和鎖骨,就像我在摸你一樣。”裴楊聲音異樣地性感,“好滑,是椰奶味兒的。”
甄懿在裴楊的引導下發了瘋,啞着嗓子,并着腿,裴楊要他酥麻,他就酥麻,要他煎熬,他就煎熬。他滿臉的汗,濕潤潤地泛着桃粉,圓嘴唇咬緊又張開,偶爾哭喊着裴楊的名。
手機陷在雪白枕頭裏。
甄懿大口大口地呼吸,臉頰鼓起來,一滴汗順着他發燙的太陽穴淌進密叢叢的發間。
“裴楊?”
過了好一會兒,電話那頭才有聲音,很輕地“嗯”了一聲。
甄懿把臉埋進床單,對于自己剛剛近乎淫亂的放縱感到驚訝羞恥,甕聲甕氣地說:“讨厭你。”
裴楊“哦”了一聲,又自顧自地說:“我愛你。”
甄懿愣了一下,嘴唇湊近手機,輕柔地哄他說:“我也愛你。”
“洗個澡。”裴楊從床上意猶未盡地翻起來,“難得都有空,一塊兒看個綜藝。”
別人都連麥打游戲,他們連麥看訪談類綜藝。
戀愛好難哦。甄懿撓撓臉。
甄懿決定假裝和裴楊連麥看電視,實際上刷點貓貓狗狗的小視頻,順便吃袋原味薯片。
一個禮拜後,甄懿收到一個包裹。是某購物網站寄來的。
甄懿一邊穿鞋,一邊給裴楊打電話:“是你買的嗎?是什麽東西?”
“嗯,你自己看。”
送快遞的小哥估計還剛上崗不久,找不到甄懿住的公寓樓,只說自己在附近的藥店。甄懿想着不過一百米,那就自己去拿吧,省得在電話裏繞來繞去。
甄懿步行去藥店,快遞小哥對着單子,“是甄懿嗎?”
他還沒來得及點頭,就聽到後面有人喊他名字。
他下意識回頭。
一個高壯的男人站在後面,像黑沉沉的鐵塔。不知三十還是四十,皮膚粗黑到辨不清年紀。眼睛是眯縫的,看着有些匪氣,似乎很喜歡和人稱兄道弟。
“甄懿,你不認識我了?”男人笑笑。
這一笑,甄懿記起來了,臉色有點發白,抱着快遞紙箱的手有些不穩,險些脫手墜地。
他得意地笑:“你記起我了。”
甄懿沒有急赤白臉地否認或者撇清關系,他氣定神閑,脈脈的春波眼向上睨着他,沒有重逢的喜悅或者厭惡,只有徹頭徹尾的冷漠。
“張峻。”
張峻看到甄懿,分明是老同學,還是個男人,但是莫名其妙就是有點緊張,不是瑟瑟發抖的緊張,那種緊張是從下半身蔓上來的,他咽口唾沫,“同學會也沒見你來。聽幾個同學說你讀研了,畢業了吧,在市裏上班啊?”
“嗯。”甄懿顯得很冷淡,轉頭跟快遞小哥确認單子後簽上名字,搬着箱子準備離開。
“我幫你搬吧。你這細胳膊細腿的。”張峻還是笑,“我做藥代呢。收入還不錯,剛買了車。”
“不用。”甄懿避開他的手,警惕地看着他。
張峻依然在笑,好像沒有壞心思,無奈地責備他,“老同學之間,這麽客氣幹什麽?”
甄懿覺得恐懼,好像自己又在衆目睽睽之下被張峻用普遍意義上的同學情甚至友情脅迫着,不順從,就是開不起玩笑、不合群、冷血、敏感脆弱。
張峻的手已經放在了箱子底部,“我來拿吧,你家就在附近吧,請我喝杯茶呗。”
快遞小哥還沒走,覺得這兩人交流舉動有點奇怪,又因為兩人體型相差懸殊,留了個心眼,奇怪戒備地看着張峻。
張峻自然發現了,還是笑眯眯地對快遞小哥說:“我們老同學,還睡過一屋呢。他就是有點害羞。”
快遞小哥皺皺眉,也就沒打算管閑事,背着包打算走人。
甄懿心懸着,胃部失重般地酸液上湧,那些狎昵近似于猥亵的行為,那些故作親昵的調笑像舊電影,一幀一幀從他腦海裏滑過,讓他又應激性地想吐。
“放手。”甄懿皺眉看他,不想再扯熟或者不熟,“再碰我,我就報警。派出所就在藥房後面。”
“甄懿,你瘋了?”張峻目瞪口呆,“有必要嗎?”
甄懿不和他扯皮,堅定地說:“有必要。我會報案,拒絕口頭調解,要你做筆錄,被反複盤問。”
張峻邊聽邊笑,最後簡直是嗤笑:“警察還管老同學敘舊?”
“如果我說是性騷擾呢?”
“......甄懿,”張峻沉着張臉,“老子是男人!”
藥房老板一看有人在自己店門口吵起來,息事寧人道:“行了,都別吵了,還讓人做生意嗎?”他看一眼張峻:“人不想理你,你攀什麽關系?老同學就嘚瑟?誰還沒百八十個老同學了?誰都請家裏坐坐啊?”
他看甄懿文雅清秀,長得白淨,像個斯斯文文的知識分子,張峻又長得五大三粗一臉兇相,判斷上傾斜得更加嚴重,對張峻說:“快走!這麽熊個男人,腆着臉堵人家小青年,我看是得聽警察同志教育教育。”
張峻辯不過,瞪了藥店老板一眼,又感情複雜地看了甄懿一眼,悻悻地走了。
甄懿向藥店老板道聲謝,搬着箱子轉身離開了。他回家後就開始洗手,仔仔細細打了三遍肥皂,把十根手指頭都洗白了才停手。掏出手機,發現裴楊已經給他打了兩個電話。
甄懿一邊拆包裹,一邊開了回電免提。
“怎麽沒接電話?”裴楊問。
紙箱裏是個鞋盒,他打開,是某運動品牌的限量新款,簡約漂亮的白灰拼色,他翻過來一看,是自己的尺碼,捧着鞋說:“剛剛有點事情。你怎麽給我買了雙球鞋啊?”
“試試。”
甄懿穿上,系着鞋帶,“大小剛剛好。”
“我也買了一雙一樣的。”
甄懿沒反應過來:“官網兩雙打折啊?”
“......當情侶鞋。”
甄懿心裏泛着甜蜜,看看腳上的新球鞋,突然想起十七歲的自己。
遙遠而陌生的記憶争先恐後地湧入腦海,或者說破殼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