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嗎?”
九月初一,紅衫陪沈夫人去竹林寺上香,沈夫人上了一炷香便照常去聽住持講經。紅衫跪在廟堂佛祖雕像面前,癡癡的問着。她知生老病死輪回轉生乃是凡塵法則,可是她不懂為何好人不得善終而惡人卻常可以僥幸嚣張一世。姥姥心地善良,勤勤懇懇,從不做壞事,先生學識淵博不慕名利,還有王全和小李子,自己跟他們甚至話都沒講過幾句,他們卻寧死都不肯說出自己藏身之地,難道這也有錯嗎?
住持講完經送沈夫人出來,見紅衫仍跪在那裏,便走上前說道,“沈小姐,凡事不可強求,沈小姐已強求過兩次,莫要再執迷下去,阿彌陀佛。”
紅衫一聽住持的話,眼淚瞬間滑落,似沒察覺一樣,也不擦幹,只是怔怔的走了出去,沈夫人見此焦急的喚着紅衫名字便欲上前拉住她問緣由,還未伸出手,就聽住持說,“阿彌陀佛,沈夫人,且随她去吧!”沈夫人甚是不解,回頭望向住持,住持只轉身自語道,“有因有緣集世間,有因有緣世間集;有因有緣滅世間,有因有緣世間滅。”
紅衫剛剛走出寺廟,離着老遠,趙元傑和阿勝就笑着朝紅衫走了過來,趙元傑剛要叫紅衫名字,但見紅衫失意模樣,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只站在原地看着紅衫不敢再上前一步,怕紅衫怪罪。阿勝也随着趙元傑停了下來,小心擡頭看着趙元傑表情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紅衫此時只知道她需要走,要去畫工家,她本該今天見到畫工,在寺廟後山花海為畫工吹簫的,是她害了畫工。趙元傑和阿勝只敢跟在紅衫後面,見紅衫走的方向是畫工家的方向,趙元傑才知,原來…想起中秋紅衫回府時對自己說的話,趙元傑不禁黯然,是為畫工也是為自己。
紅衫将走到畫工家門口,就見門虛掩着,她卻停下了,只呆呆的望着木門,卻不推開。趙元傑走在後面,見此,遂大步走了過來,手輕輕的扶着紅衫低聲說道,“進去吧,送他最後一程。”
“都是我的錯,我不該…”紅衫說着,眼淚又大顆大顆的滑落,卻不敢出聲,用手緊緊地捂着嘴,怕畫工聽到難過。
“去吧,莫要讓畫工看到你難過,讓他走得開心點。”趙元傑說着便拿出絹帕,為紅衫輕輕擦幹了眼淚,然後将門打開。院內一片狼藉,紅衫猶豫了一下才走進去,剛走進就聽咳嗽聲從裏面傳出來。紅衫連忙快走幾步,一進房門,便見畫工坐在地上,後背無力的倚着桌角,臉上胳膊上大片淤青,嘴角幹涸的血跡因為剛剛咳嗽又流出的血半掩在上面,好不凄涼,紅衫見此再也忍不住,眼淚奔湧而出,“畫工…”喊了畫工名字之後,卻哽住不能再言,只跑過去,拿出白色娟帕為畫工擦拭嘴角。畫工無力睜眼見是紅衫,嘴角痛苦的扯出笑來,将手伸進胸前便将早先劉秀進門時藏進衣裳口袋的花園吹簫圖拿了出來,“紅衫…畫工。咳咳…畫工以為…今生沒機會給你了,畫工…畫工死也值了…”。趙元傑進了屋內,見到畫工滿臉淤青,嘴角流血,不禁鼻子一酸,遂走出門去叫了阿勝回府去請王太醫速速趕來,待阿勝跑遠,他也不再進去,只站在外面仰頭望天,表情悵然。
“畫工,莫要再說話,紅衫扶你起來。”
“紅衫…紅衫…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再為畫工…吹…吹…”畫工話還未說完,手已垂落。
“畫工,畫工,你莫要吓紅衫,你起來,起來,啊,紅衫這就給你吹簫,你聽,你起來聽啊,求你睜開眼好不好…”紅衫苦苦哀求着,可畫工卻再也聽不見了。王太醫被阿勝拉着氣喘籲籲地趕到時,就見趙元傑坐在畫工旁邊,心疼的抱着紅衫,為她默默地将流出的眼淚不斷地擦幹,紅衫眼神迷茫,嘴裏不斷呢喃,“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怎麽辦?劉秀兒若不是見到我,也不會…也不會…”
想那劉秀,自那次在街上遇見紅衫便垂涎其美色,當日回去便跟劉員外說,只要娶了沈紅衫,以後定當學好,再不橫行霸道,劉員外一聽喜出望外隔日一早便帶了聘禮去了沈府提親,誰知一聽沈家小姐居然跟王爺有交情,回去之後便呵斥劉秀吃了雄心豹子膽,劉秀頂撞,劉員外怕兒子以後做出大逆不道的事,便頭一次對劉秀用了家法,那劉秀便一直心有不甘,可苦苦找不到機會對紅衫下手,中秋節時領着一群跟班在夜市閑逛便遠遠地見着紅衫一行人,因忌憚李浩宇不敢對紅衫他們動手,遂在遠處觀察,但見紅衫将得來的端硯送給了畫工,便一直懷恨在心,把所有怨氣都怪在畫工頭上。前一段因打聽到紅衫初一會和畫工在寺廟相遇,便一直想着去寺廟遇紅衫,可不知為何一早醒來就改了主意,便去了畫工家,拿畫工撒氣,他斷沒想到會鬧出人命,見畫工奄奄一息才慌忙叫了下人快跑。
過了好久,紅衫哭睡了過去,趙元傑撿起落在地上的畫像,打橫抱起紅衫便走了出去。
“王爺…”阿勝見此,遂走過來,想要上前幫忙,但見趙元傑臉色,卻吓得止了聲,不敢再言。
“阿勝,将畫工厚葬了吧!”趙元傑說完,便抱着紅衫頭也不回的走了。
剛抱紅衫走到沈府大門口就見沈老爺沈夫人及一幹下人守在大門外面,個個臉露緊張,見王爺抱着睡着的紅衫回來,大力和小喜子遂上前接過,趙元傑此時正想着要好好整治劉秀,也就沒再攔着,看了看沈老爺和沈夫人道,“她傷心過度,莫要問太多,讓她清靜清靜吧。”說完,便不再看衆人,自顧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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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元傑回到沈府,直接進了書房,親自休書給知州,“劉員外之子劉秀,橫行霸道,終不悔改,以致今日鬧出人命,一命當以一命償,決不輕饒,衮王親筆。”
劉秀兒于次日午時斬首。當晚,劉員外自缢于書房,劉氏後悔自己萬般縱容兒子,幾日後剃了發,從此吃齋念佛,不再過問人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