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哎,花開雖豔,卻無人賞之,确實悲涼,看在你們為紫衣收集露水的份上,紫衣吹簫與你們聽。”紫衣少女将裝滿花露的瑩白小瓷瓶用木塞封口,小心的将環着瓶口的絲帶系在段玉繡花腰帶上,然後解下碧玉色洞簫,盤坐在地上,便即興吹了起來,簫聲綿長凄婉,曲調時而高揚悲怨,時而低沉傾訴,抑郁不得。一曲終了,紫衣少女摸了摸臉頰,不知何時竟落下淚來。
“呵,看來紫衣的簫聲可是大有長進呵,回去告訴娘親,不知娘親又會有什麽好玩的東西獎給我呢,嘻嘻。”少女自顧的陶醉其中,一想到獎賞,捂嘴直樂,想着,剛要站起,卻見一雙白色靴子,擡頭,驚詫。
“你…你是誰?你…你站在這裏多久了?”
“仙子莫要驚慌,小仙是畫工,不巧,今日路過,見百花園花開正豔,遂欲為這群芬芳作畫,不想驚了仙子,還請仙子莫要怪罪。”畫工一襲白衣,臉上棱角分明,不是十分俊,卻渾身上下透着寧靜的氣息,說話時溫文爾雅,讓人移不開眼,。
“哦,沒關系,你盡管畫好了,嘿嘿。”紫衣擺擺手,大大咧咧的站了起來,拍了拍屁股,一點也不在意面前站的是男子。
“仙子的蕭吹的真好,不知畫工是否有幸,為仙子作一副百花園吹簫圖?”畫工看着紫衣美麗的臉,溫和的請求着。
少女不敢相信的指着自個的鼻子,沒心沒肺的問道,“為我畫?真的?”她長這麽大還沒被人畫過呢。
“嗯”畫工看到紫衣少女天真的表情,不禁心裏一動。
“好诶,那我要重新坐下嗎?”少女剛要坐下,撇到腰間的花露瓶,似想起什麽似的,一拍腦門,“哎呦,我忘了,我要回去給娘親送凝神花露,你等我,我送完就立刻回來。”
畫工見少女要走,一急便抓了少女的手臂問道,“畫工還不知仙子芳名。”
“我叫紫衣。”
“這個送給你,作為初次見面的禮物。”畫工說完便解下腰間佩戴的紅眼白蛇佩放到紫衣手上。
“好漂亮的玉佩,那紫衣沒什麽可送的,以後想到了再送你,”紫衣收下玉佩又看了看畫工道,“娘親最近心神不寧,所以需要按時喝凝神花露,我去去就回,你要等我。”
“好,畫工就坐在這裏等。”畫工本打算去別處看看,邊作畫邊等紫衣,但見紫衣認真模樣,不知為什麽就坐在了紫衣剛剛坐着的地方。
“我很快就會回來的,你不要走開。”紫衣說完就跑出了百花園。
花神殿內,白霧飄渺,花香四溢,着白色錦緞外罩輕紗的女子,半靠在軟榻上,皺眉深思,美的好不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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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親,紫衣回來了。”少女開心的跑了進來,小心取下花露瓶交給她喊娘親的美人手上。
美人見女兒乖巧懂事模樣,遂誇贊道,“還是我的女兒最乖。”
看着美人娘親喝下凝神花露,紫衣開心的說,“娘親,您先休息,紫衣不打擾娘親休息。”
“嗯,去吧。”美人說着,不經意瞥見紫衣腰間懸挂玉佩,遂皺眉問道,“紫衣,那塊玉是哪來的?”
“娘親,是紫衣的朋友送的,他是畫工,現在還在百花園等紫衣呢,還要給紫衣作畫呢。”紫衣說着摘下玉佩獻寶似的遞給她娘親,“娘親你看,很好看吧?”
“嗯,我會派人通知他莫要再等,你不會去的。”美人說着便将玉佩收了起來,朝外面喊道,“素蘭,寧心,随紫衣回房,沒我允許不許她出門半步。”
“娘親”紫衣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娘親,長這麽大,娘親事事順着她,怎麽剛剛還好好的,說變就變了呢?
“我不要,娘親一直教導孩兒不能言而無信,紫衣已經答應畫工很快就回去找他,怎麽可以出爾反爾?”此時,素蘭和寧心已經走到近前,恭敬的低着頭,待紫衣回房。
“就算娘親今日不讓紫衣去,那紫衣也要過去告知一聲,我們可以約改日。”紫衣倔強的說完,頭也不回的就往外跑,可還沒跑到花神殿門口,一道香氣拂來,立時就昏了過去,還好素蘭手快,及時将紫衣扶住。
“娘親!”紅衫猛地睜眼坐了起來,被夢驚得滿頭是汗。
“小姐,又做噩夢了嗎?”值夜丫鬟凝兒聽見紅衫喊聲,忙披了衣裳走過來查看。
“沒事,你去睡吧,我一會就好,我做噩夢的事莫向老爺夫人提起,免得他們牽挂。”
“是,凝兒記下了。”凝兒說完,便本分的去睡了。
紅衫這幾天一直在做同樣的夢,可每到自己被花香迷暈了過去,就再也沒有下文了,更奇怪的是,她夢中能清晰地看到畫工的樣子,可一醒來,就只剩模糊的影子,而且小白也變成了玉佩,難道是什麽征兆嗎?想着心煩,遂穿好衣裳起身,拿起蕭,準備出去,正欲開門,見凝兒擔心的坐了起來,便解釋道,“我出去透透氣,你歇着吧,無妨的。”
出了房間,外面微風徐徐,瞬間覺着舒暢了好多,紅衫漫步走到沈府後花園最偏遠的涼亭,坐下來依靠着涼亭的柱子,執起蕭,吹起了夢中的曲子。小白聽到簫聲,也從假山洞內徐徐爬了過來,默默地盤在紅衫的身側。紅衫自從回到沈府,便一直對此隐瞞着,怕今生的父母不能接受小白,因為紅衫不确定是否還有第二個姥姥。
一曲終了,不知為何,淚無聲滴落,紅衫将蕭收起,自言自語道,“你可是失約于他了?”
第二天一早,紅衫早早就起來,命凝兒将繡帕浸濕幫自己敷了敷稍微紅腫的眼睛,今天是娘親去竹林寺還願的日子,她要陪娘親去那上香。吃過早膳,兩人由下人陪着就去了竹林寺,進了廟裏,紅衫祈求佛祖保佑沈家一家平安,之後,趁娘親聽住持講佛經,紅衫便知會了香兒自顧去了寺廟的後山,她還是不能對那個奇怪的夢釋懷。香兒本來就不喜歡這個小姐,只虛僞的應了聲會通知夫人,也未提是否要人陪着紅衫。
寺廟的後山很是空曠,只稀稀寥寥的長着幾顆粗壯的大樹,走了一段,竟現大片花海。花海不似百花園整齊品種奇異,卻勝在自然,較之更令人心情舒暢,觸景生情,紅衫不禁又想到夢中所見,遂取下腰間懸挂的蕭,吹了起來,依然是同樣的曲子,一曲還未吹完,紅衫便覺不對,就在剛剛,她恍然看見一書生模樣的公子,倚靠着卧榻,神智不是很清晰,卻口口聲聲喊着自己的名字,表情十分痛苦,那公子單手撫胸隐忍的咳了咳,卻也咳出血來,落在白色卷帕上,觸目驚心。紅衫止了蕭,緩緩站起,前方不遠正站着一清秀書生望着自己這邊,似是猶豫要不要靠近,書生乍見自己看過去,一慌,轉身就要離開。
“畫工?”
清秀書生聽到紅衫叫自己,甚為驚訝,遂轉過身問道,“你怎知我是畫工?”
“這…”
清秀書生見紅衫尴尬,便不再追問,只道,“小生今天正好閑來無事,想到好久沒來過這裏,便想過來作畫的,不巧遇見小姐在此吹簫,擾了小姐,還望小姐不要怪罪。”
“公子叫我紅衫就好”紅衫見書生羞愧,便大方的報了自己的名字。
“在下劉淩軒,因常替人作畫,人們都叫我畫工。”
“那你可否替紅衫做花園吹簫圖?”紅衫想到夢中情景,不禁脫口而出。
“好啊,承蒙紅衫小姐不嫌棄,能為小姐作畫,畫工真真是百年修來的福分。”畫工老實,說着就要将背簍放在地上,取筆墨紙硯。
“那個…我要回去了,娘親還在等我。”紅衫自覺出來時間太久,娘親會擔心,但看畫工臉上似有失望,又道,“我每月初一都會陪娘親過來上香,不知公子下月初一是否還會來呢?”
“畫工下月初一,定會将小姐的花園吹簫圖帶過來,小姐的蕭吹的真好聽,不知,到時是否有幸聽小姐再吹一曲?”畫工見紅衫大方,便也沒了那麽多拘謹,說起話來也幹脆了許多。
“一言為定”此時,紅衫心裏已做了決定,無論如何她都不會失約于他,無論什麽原因都不行。
“一言為定”
劉淩軒看着紅衫走遠的背影出神,已然忘記他來花海的目的。
“王爺,查到紅衫小姐的下落了。”此時大都督府李總管恭敬地向趙元傑彙報他得到的可靠消息。
“她人現在在哪?”趙元傑聽後大喜,興奮地直接站起來繞過書桌走到李總管對面。
“紅衫小姐就是沈員外一個月前找到的親生女兒,今日陪着沈夫人去竹林寺還願。”李總管說完看了看趙元傑欲言又止。
“但說無妨”趙元傑雖表面鎮定,但雙手已握成拳,他太了解李總管了,最好紅衫無事。
“在寺廟內,紅衫姑娘在沈夫人聽住持講經之時,自己一個人去了寺廟後山,小的擔心小姐安全,便私下派了幾個親信在暗中保護,”李總管頓了頓又繼續回道,“紅衫姑娘遇到一書生,仿似以前便熟識,紅衫小姐叫那人畫工,他們相約下個月初一在那見面,畫工答應回去之後為紅衫小姐作花園吹簫圖。”李總管彙報完便小心的看着趙元傑臉色,道,“王爺,要不要…?”
趙元傑未等李總管說完,就背過身去,擺了擺手道,“罷了,總管勞碌,回去歇着吧。”
入夜,趙元傑半醉半醒的的坐在涼亭飲酒,阿勝在涼亭外面,急得直跺腳,卻不敢上前勸阻,他不明白為什麽王爺會突然如此,他派李總管着人打探紅衫,連着一個月都沒有任何消息,王爺只是偶爾飲酒卻也不至于此,為何偏偏有消息了,他還要這麽折磨自己?阿勝正急的跺腳,只見趙元傑晃悠着起身,對月舉着酒壺,口齒不甚清晰的念念有詞:“初相逢,卻匆匆。前塵舊夢新憶了,心痛如刀絞。奈何多情。
欲夢醒,沉沉已醉,腸斷有誰知?”
“哈哈…哈哈哈,畫工啊畫工,人家竟連你是誰都不甚清楚,可悲啊,可嘆啊。”趙元傑說完便醉倒在桌子旁,酒壺摔到地上,碎了一地,一個尖銳碎片彈起時割傷了他的右臉頰,瞬間劃出一道紅色弧線。
當晚阿勝扶着趙元傑回房之後便立刻去請了禦賜王太醫來為王爺診治,見王太醫皺眉,阿勝遂擔心的問道,“王爺怎麽樣?”“王爺飲酒過量,外加心中郁結,傷了髒腑,需費些時日調理,我開付藥方,你買了藥每日按此方熬好叮囑王爺吃,王爺最近最好不要太過勞累,只是…”王太醫将把脈的手撤了回來,看了一下趙元傑搖了搖頭複又對阿勝道,“…心病還須心藥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