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分手
“您的訂單已送達,請前往下一單目的地。”
一名穿着制服的外賣員從祁陽園四棟跑出來,面色很臭,腳步匆匆。
這是每天這個時段再平常不過的場景,但沒有人能看到,奚江眼前浮現的一朵祥雲,再純潔不過的顏色,甚至遇到物體會自動繞開,十分貼心地不會阻撓到她的視線。
上面翻滾着五顏六色的字體。
【每天上班唯一的動力就是看閻王苦逼地送快遞和外賣】
【哈哈哈,**,真是天道有輪回啊,誰叫你當初在上界跩得跟天道兒子一樣,如今被罰回爐重造,爽嗎?】
管理員提示:直播間有仙被劈了一道天雷,被迫退出,請各位仙友文明用語,注意禁忌詞。
【判官好樣的,你說說,羅鳳鳴除了臉臭點,這些年把各個小世界的生生死死打理得僅僅有條,有什麽好杠的。】
【小羅啊~咱早點把殘魂追回來,來上界打打架吧,最近你不在,這裏烏煙瘴氣的。】
奚江收起仿佛是習慣性的臭臉,她拍了拍臉蛋,露出一抹笑來,接着騎上路邊的小綿羊,前往下一個目的地。
“好的。”微風将她輕聲的應答聲偷偷卷走,她已經習慣了這個多出來的直播間,并且會時不時地小聲應答,從未讓人發現過她的自言自語。
在某一天的早晨,她忽然覺醒了,與其說是覺醒,不如說是多了一段本不屬于她的記憶。
她是閻王,掌管游離于三千小世界之外的地府,是地位極其尊貴的上仙,主宰生死。
卻因為一朝不慎放出上古邪器引魂燈,那燈卷走了一縷怨氣極強的殘魂,逃到了不知哪個世界。
每一個上仙都是經歷過無數次轉世,最終涅槃飛升,天道罰她回爐重造,順便宰了她的千年業績,命她追回殘魂。
從這處罰來看,這逃走的怨魂估計是個不小的威脅,可這又關她什麽事呢?她就是個被迫營業的普通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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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着,眼前仿佛炸開一道煙花。
【第9999位上仙打賞了您十萬靈幣】
上界的通用貨幣,不僅能夠買到各種奇珍異寶,更能使地府正常運轉下去。
自從羅鳳鳴被迫輾轉在各個小世界,地府少了領頭人,都快窮得揭不開鍋,判官只好跟随大衆潮流,開了個小直播,希望羅鳳鳴回來以後不會揍她。
管理員.判官利落地把靈幣全部轉入了地府。
【幸好剝奪了本身意識,還沒了法力,不然哪能看到這麽溫柔的小閻王。】
【小奚沖呀~本仙助你走上人生巅峰。】
……
奚江嘴邊浮起淺笑,并沒理會直播間的喧鬧,甚至自顧自地哼起了不知名的淺調。
天邊漸漸泛起霞光,被染紅了的雲朵似是翻騰着。
閨蜜秦林忽然一通電話打了過來,聲音跟開了外放一樣,暴躁極了:
“奚江,你他媽就是一舔狗吧?誰交女朋友跟你似的把錢全部砸進去,學費,生活費。現在還為了她辭工作離開你待了那麽多年的城市。”
奚江把小綿羊停在路邊,将手機拿遠了些,就聽到她更加暴躁的聲音:“要是上過床也就算了,連個小嘴都沒親過,你這是當女朋友是他媽無痛當媽了吧!”
她仍舊嘴邊挂着淺笑,清朗的聲音仿佛能撫平一切怒火:“你別擔心,我這不是想着距離太遠,感情就會變淡這才過來的嗎,以後會好的。”
其實,她會來到這裏只是因為悉知了她原本的人生,她知道她即将被女朋友背叛,而她本該安分待在原本的城市,被背叛後發憤圖強,憑着她生來就有的氣運飛黃騰達。
只是這樣,未免太過無趣。
她要完成本來人生裏一直沒有完成的遺憾,找到那個一直只出現在她夢裏,擁有着眉心痣的女孩。
如果這裏找不到,那就換一個城市繼續找。
電話那邊停頓了很久,秦林像是嘆了口氣,聲音再出現時很小:“行了吧,就你那性子你扪心自問對她有感情嗎?這麽多年不就只有嬌嗲的語音和哭慘找你要錢的信息。”
她頓了下:“你要是缺愛跟姐們說,我給你介紹大把的漂亮妹妹,包你整夜不寂寞~”
“行了。”奚江笑嗔她,瞧着訂單要遲了,連忙發動了車:“我先挂了啊。”
“诶,诶,還沒講完呢!”
她利落地挂掉電話,又送完一棟宿舍樓後,只剩下一單教學樓的,正感慨着這位同學周末都這麽努力,眼角餘光忽然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
直播間祥雲跟無人機似的在她面前亂晃。
【你女朋友呀,快追上去看看。】
【我用我第三只眼看到你女朋友挽着一個男人,快!】
……
奚江把小綿羊停在路邊,有些猶豫。
“她應該是跟朋友在學術交流,我現在過去不太好吧。”
【別傻了,過去啊!】
【傻瓜,摸摸頭。】
這是一片綠化林,很小,中間鋪着石子路,還擺設有木凳木桌。
奚江表情忐忑,猶豫再三終于勾着抹笑跨進了林子,可心裏卻冷笑不已,徐苓苓本該在下個月和她電話分手的,理由是兩個人差距太大,沒有未來。
走了沒幾步,透過樹葉的隐隐綽綽,她大老遠就看到木質長凳上面正在擁吻的兩個人。
徐苓苓正倚在一個男人懷裏吻的忘情,奚江的角度甚至可以看到在光線折射下的拉絲,當即一陣反胃襲來,跑到一旁的垃圾桶旁邊幹嘔。
【別啊,小可憐。】
【堂堂閻王,太慘了。】
【第888位上仙打賞了你十萬靈幣。】
【第九位上仙送了你一輛拖拉機。】
【羅鳳鳴,你還有點志氣沒有,沖上去給她一個地獄勾拳套餐。】
奚江緩了一會,聲音有氣無力的,面色很是蒼白,微微勾起唇笑。
“沒事,就當付出喂了狗。”
直播間瞬間更加氣憤了,接二連三炸開的煙花五顏六色的,甚至整朵祥雲都暴躁地到處亂竄。
奚江眼底深處平靜得很,卻還是在發現椅子上的兩個人已經不見時追了上去。
出了林子就是一條筆直的校道,徐苓苓就站在路邊,她熱情地揮着手,目送一輛香槟色的小轎車揚長而去。
一身白色連衣裙,質感很好,長發拉得直直的,轉過身來忽然看到穿着送外賣制服的奚江,還有些懵。
奚江發絲淩亂,素着顏面色很不好看,簡直跟路人沒什麽區別,只是紅着眼眶問:“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心裏當下立斷,徐苓苓跟不認識她似的,可下一秒,上前兩步,仍舊是那副表情,聲音很小,卻帶着濃濃的諷刺:
“我現在是高材生,而你呢?喜歡我的話躲在後面不被人知道就算了,跑到我面前送快遞,還嫌我的臉丢的不夠多嗎?”
“那就分手吧。”奚江低頭,看到她眉間那顆小的不能再小的痣,心裏卻盡是涼薄。
她和徐苓苓是初中同學,只是一個沒讀了一個一路讀到了重點大學。
她是對眉間痣有執念,但這些年是她魔怔了,随便一個有眉心痣的人接近她,她就當成救命稻草。
徐苓苓忽然退後了兩步,搖着頭一副脆弱的樣子,扯着一副嬌柔的嗓子喊:“你說什麽我怎麽可能喜歡女生我們不是朋友嗎?”
奚江正怪異她這番舉動,果見旁邊有幾個少年少女跑過來,皆打扮洋氣,有人喊:“苓苓,怎麽了?”
“沒什麽,遇到了初中同學。”徐苓苓欲言又止的樣子,走到了幾人中間,惹得那幾人皆一臉嫌棄地看過來。
“估計又是什麽癞蛤蟆想吃天鵝肉的。”
陰陽怪氣的聲音剛出現,不遠處籃球場裏正在打球的一個男生投射的球忽然以一種詭異的角度從球場裏直接砸向了幾人的頭頂。
幾個人驚叫一通,罵罵咧咧地走了。
【直播間有人違反天道規則被強行驅逐。】
【仙友啊~好樣的。】
【喵喵的,也不看自己長什麽樣,癞□□是她吧。】
【小溪不要難過,我們給你衆籌女朋友。】
【第44位仙友給你打賞了一個暴雨。】
【樓上的,是分手即有雨定律嗎?沙雕】
……
仙界直播間的打賞跟平常的直播間不同,凡是打賞的實物都可以真實拿出。
奚江露出了抹真摯的笑,緩緩轉身想走回停着小綿羊的地方,邊輕聲道:“謝謝。”
【不用啊啊啊。】
【我家小奚太溫柔了。】
等重新走上石子路,石子的硌人透過薄薄的鞋底特別清晰,忽然一股悲涼感湧上來,奚江心裏泛起遲來的失落。
不為別的,為了那漫漫無期的尋找。
恰巧手機鈴聲響起,她也沒看號碼,直接接通了,委屈着聲音倒豆子一樣地把心裏話給說了出來:“秦林,我分手了。怎麽辦我可能再也找不到那個人了,為什麽有眉心痣的人那麽難找!”
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沉默,奚江查覺到一絲不對勁,定睛一看,屏幕上顯示着一串陌生號碼。
随即一道清冷的聲音冒了出來:“我的飯快冷了。”
完了,她立馬想起來還有一單外賣,跑着就朝小綿羊的方向沖去,邊對着電話那頭道歉:“對不起對不起,馬上送到!”
那一刻的尴尬仿佛煙消雲散,只是當奚江一口氣蹿到教學樓,喘了幾口氣的時候,那個尴尬又适時地冒了出來。
站在教學樓門口的女孩散着慵懶的長卷發,眉心剛好一點痣,淺褐色的,不大不小,很好看,她抱着一本書,穿着薄薄的風衣,鵝蛋臉,整個人小巧有氣質。
明明是素顏,卻偏偏讓人覺得上了妝,眉眼間很清冷,輕飄飄看了她一眼,奚江覺得整個人都酥了。
心裏忽然湧現出一股瘋狂,是了,就是她了,她夢裏的那個人。
【使用暴雨。】
奚江心跳如雷,卻異常冷靜地在心裏下達命令,不一會天空忽然烏雲密布,淅淅瀝瀝的雨滴落下,伴着雷聲逐漸變大。
她将外賣遞上去,勾着溫柔滿含歉意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