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曾可的妹妹叫曾妮, 曾經是天寰影視的簽約編劇,寫過好幾部戲,你應該都聽說過。”
??誰也沒想到, 曾可千辛萬苦遞小紙條, 竟然是為了推銷妹妹的劇本。
??岑訣毫無意外地拒絕了對方的要求。
??他并不喜歡這樣推銷劇本的方式。
??倒是李開光對這件事頗為好奇, 專門順着這條線查了下去。
??“今年春天的時候, 曾妮生病了,貌似是抑郁症, 就再沒在公司裏出現過。”
??“他哥哥可能是因為這件事盯上了你。”
??岑訣點了點頭,順着李開光的思路理順了整件事。
??他獲得新銳導演選拔賽冠軍是衆所周知的事情,冠軍擁有拍攝一部電影的權利, 這也不是什麽難事。
??曾可是天寰影視的內部人,自然知道這一部電影的制作方在天寰, 并且岑訣身份特殊, 有較大的自主權。
??“這年頭, 經濟形勢不好,大家還真是各顯神通。”李開光感慨道。
??“錯就錯在他不應該拿戚雩的消息來和你做交換。”
??岑訣點點頭, 暫且同意了李開光的說法。
??只不過,當他在認定曾可是一個編造謊言的投機分子時, 腦海中又不會不其然地閃過對方倔強的神情。
??他既然只是想要将本子投出去,為什麽又說自是一個受害者呢?
??岑訣想不通原因,只好将這個問題放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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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轉瞬進了十二月,氣溫轉涼,今年情況特殊, 戚管家在岑訣和戚雩房間裏都裝了暖氣。
??岑訣偷懶不去公司打工,就窩在戚雩的房間裏看書看劇消磨時間。
??不久之前,戚叔将心跳檢測儀改成了手環, 帶在戚雩手上。
??岑訣說話時,手環偶爾會響兩聲,仿佛聽得懂他說話。
??岑訣就像逗對方一樣,故意說些開玩笑的話惹得手環響個不停。
??如此,岑訣就更喜歡窩在這裏了。
??窗外天寒地凍,而房間裏有暖氣、有燈光、有人陪,要不是工作沒有進展,岑訣再想不出更好的生活方式了。
??只是,戚叔卻有些擔心。
??他眼睜睜地看着岑訣從一個每天打工十二個小時還不嫌累的社畜搖身一變,變成不想上班的鹹魚。
??這個過程,想必是遭受了許多不愉快。
??想起今天在超話上看的帖子,戚叔就更擔心了。
??午飯的時候,他試探着安慰岑訣:“訣少爺,網上的言論您不要當真。”
??岑訣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
??新銳導演比賽的節目在一個月之前播完,随着節目的出圈,媒體們很是關注他這個冠軍的動态。
??聽說他還要再導一部戲,于是紛紛湧到天寰門口采訪。
??緊接着,他們被告知岑訣的戲并沒有開拍。
??非但沒有開拍,還對合作夥伴不滿,飛了兩個制片人。
??消息被曝光在網上,自然說什麽的都有。有人說他做事精益求精,也有人說他過于龜毛,不好相處的。
??原本這是一件見仁見智,任憑旁人的讨論的事情,可誰知道,那位制片人主動站出來一通內涵。
??說什麽“豎子無狀”、“心高氣傲”、“自以為是”雲雲,一下子引爆了輿論。
??之前在節目上積累的黑子見狀統統冒出來,群魔亂舞,在他們的努力下,不少人都覺得岑訣這人飄了。
??不但飄,還江郎才盡。
??要不然,為什麽拖了這麽久,拍攝還沒有進度?
??對于網上的輿情,岑訣并不放在心上,相反,還在微博上發了征集劇本的公告,很是蹭了一波熱度。
??“我真沒事。”岑訣無奈地又解釋了一遍。
??他只是還沒找到想拍的故事罷了。
??如果不想拍,他為什麽要勉強自?
??又不是沒有錢。
??不着急趕進度,岑訣反倒是閑下來了,接連參加了兩個同行業的聚會。
??書中世界的影視業與岑訣曾經在的那個差不多,只不過發展晚了幾年。
??換句話說,還沒有未來那般內卷。
??岑訣參加同行聚會是為了找本子,但是在幾次會上遇到的編劇,要麽是陳詞濫調,要麽原創性不足,都被岑訣給pass掉了。
??就在岑訣開始打算自操刀時,反倒是在樂音上發現了一個好苗子。
??樂音在岑訣的資金支持下,在不久之前正式進入運營階段,并且開啓了創作激勵計劃。
??一個名叫迷妮的女性用戶獲得了第一名。
??岑訣好奇地看了對方的主頁,發現對方發布的短視頻數量不多,但每一個點擊卻不低。
??從劇情來看,對方顯然有着相當不錯的講故事能力。
??樂音的總經理見狀,笑道:“不如您到時候去給選手頒獎?”
??在連續幾次增投下,岑訣如今是樂音的最大股東,讓他去頒獎,顯然更加具有意義。
??“不了。”岑訣笑着拒絕。
??他現在大大小小還算個公衆人物,并不想再給公衆增添什麽新聞。
??但,樂音的頒獎典禮岑訣還是低調地去了。
??只是,那位名叫“迷妮”的女孩子并沒有出席。
??“聯系了本人的親屬,說是身體不好,沒辦法出門。”
??岑訣點頭表示知道了,并且拜托工作人員将自想要約稿的想法傳遞給對方。
??當天,工作人員回複了消息。
??“她的家人聽說想要約稿,很高興,但是我給了對方您的聯系方式和姓名,對方就不願意了。”
??岑訣:“?”
??第一次被如此嫌棄。
??岑訣好奇地問了對方的聯系方式,打算自打一個電話過去。
??誰知道電話接通,對方在聽筒中冷哼一聲。
??“岑先生。”
??這聲音,俨然就是之前見過面的曾可。
??·
??再與曾可見面,岑訣整個人都有些尴尬。
??他摸了摸鼻尖,心想這都是什麽事兒啊。
??兜兜轉轉,又回來了。
??好在曾可并打算再計前嫌,在咖啡館見面時,第一時間拿出了劇本。
??“我的妹妹之前是天寰的編劇,你應該知道吧?”
??“知道。”岑訣利落地說道。
??“她在天寰之外還有個筆名,叫廢墨。”
??岑訣不确定地問:“前年金櫻桃獎最佳編劇?”
??這裏的金櫻桃獎,是國內影視界三大獎項之一。
??曾可點頭。
??岑訣無語了。
??“……那你為什麽搞這麽多幺蛾子?”
??早說不就完事了嗎?
??廢墨編的那個劇岑訣看過,是他很喜歡的一部劇,只要曾可報出這個名字,他怎麽也不可能拒絕。
??曾可漆黑的眸子看了岑訣一眼:“妮妮的戲在你們天寰拍不了。”
??“為什麽?”
??曾可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說:“她精神不好,但是看了你的節目,很喜歡你。”
??換言之,如果不是曾妮喜歡,曾可也不能廢這個勁。
??“加上我剛好知道一點內情。”
??後面這個說的是戚雩的車禍。
??舊事重提,繞了一圈又繞到了原話題上。
??岑訣問:“這個劇本我肯定要拍的,就算不拍,也會幫忙找其他人拍出來。”
??“你可以告訴我原因嗎?”
??曾可咬了咬牙,點了點頭。
??原來,曾妮是天寰正當用的簽約編劇,因為是天寰的老領導手把手教出來的,所以哪怕“廢墨”這個筆名闖出了名堂,也沒有離開天寰。
??但正是因為這樣,才造成了她的厄運。
??“她今年新交了一個男朋友,叫任時。”
??岑訣挑了一下眉。
??任時,是天寰總經理任宗的獨生子。
??“任時……騙妮妮去那種派對。”
??岑訣嘴角嗡動了一下。
??“她回來後狀态非常不對勁,我怎麽問她都不說。這些情況,我是自想辦法查到的。”
??查到之後,曾可整個人都快瘋了。
??他花了好大的功夫勸曾妮辭職,并且通過一些渠道,收集了不少有關任時的資料。
??“我以前在MIT學計算機,還自學了一些財務。”曾可低調地說,“我知道,要報仇,就得先抓到任宗的把柄。”
??“你抓到了?”
??“嗯,有一點。”
??曾可說:“我把查到的東西原封不動地遞交給了戚雩。”
??天寰影視是戚氏集團的分公司,在曾可看來,唯一能夠決定任宗去留的,只有董事長戚雩。
??“在那之後不久他就出車禍了。”
??三言兩語,岑訣聽得觸目驚心。
??“你将資料發給戚雩的事情,還有別人知道嗎?”
??曾可說:“應該沒有。”
??岑訣深呼吸一口氣,揉了揉臉。
??曾可的敘述,除了證明任宗的确不是什麽好鳥之外,暫時還不能說明兩件事之間的相關性。
??“你先把劇本給我看看。”
??曾妮的劇本的确寫得精彩絕倫,但字裏行間,仍然看出對方在寫就這個本子時的痛苦和掙紮。
??故事寫的是一個古裝劇,一個官宦人家的小姐,因為父親的書生氣與迂腐下獄,小姐也遭受牽連。
??在住在監牢裏時,小姐被一位知名大廚看中,出獄之後教授了廚藝。
??小姐辛苦磨練廚藝,女扮男裝成為了京城名廚,借着給皇帝祝壽受賞的由頭求皇帝重查此案。
??皇帝雖然不悅,但是在大庭廣衆之下,仍然應允了。
??三司重審,小姐的父親終于獲得了清白。但是,還沒等小姐有機會過上自的小日子,洋人軍隊的鐵騎就踏入了舊京城。
??小姐再次漂泊流浪。
??岑訣看完劇本只覺得心口發涼。
??這劇本中,小姐的無奈不知在于家破人亡,更在于世道飄搖。
??更重要的是,人這個個體本身,在這大環境中宛如浮萍,無所依靠,只能順水漂流。
??岑訣從中看到了曾妮的痛苦和掙紮。
??“劇本能改嗎?”岑訣想了想,擡起頭問。
??曾可詫異地回看。
??岑訣提起筆,将洋人軍隊的部分删掉,提筆寫下了新的梗概:小姐憑借着自身的廚藝,不但開了店,還成為了名垂後世的新流派創始人。
??“這、這樣改……”
??曾可雖然不懂編劇,但大體的常識是有的。
??他知道妹妹最後的情節設置是在升華主題,主題升華後,才會有人的宿命與大環境的對比,才會有深度。
??岑訣“啪”地一聲合上劇本:“救命重要。”
??在人命面前,其他的都要退居其後。
??他希望新的劇情,能給曾妮繼續活下去的勇氣。
??岑訣以曾妮“廢墨”的筆名将劇本提交上去,幾天後,劇本被斃了。
??工作人員賠笑道:“岑老師,您換個本子拍吧?”
??“這本子,恐怕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