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殷離和幻境
早上七點,酒店最頂層的窗戶打開窗簾,陽光立刻充盈在整個房間中。
房間中沒有一個人,殷離揉揉眼睛,感覺自己越來越懶了,他慢悠悠的洗漱完成,打開房門。酒店的中間是空的,透明的玻璃将中心圈起來,從五樓就能看清楚一樓的廳堂中發生的事。
五彩流光的燈盞發出炫目的色彩,側面擺放着漆黑白鍵的鋼琴,一只鮮紅的玫瑰花倒在琴盒上,悠揚輕快的曲調便從指尖傾瀉而出。
殷離微微眯眼,看清楚坐在鋼琴前彈奏的人,詫異的張大嘴巴,眨眨眼睛,樊朗一身純黑的西裝,側臉俊朗英氣,他勾唇微微一笑,從樊朗身後突然走出來個年輕男子,爬在樊朗的肩膀上,微微側着頭與樊朗低聲交談,然後滑坐在椅子的另一邊,背對着樊朗,靠在他肩膀上聽他彈鋼琴。
殷離抿唇,他看錯了?
樊朗他不會認錯的。
殷離沿着回旋梯一步步走下來,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咖啡色的針織衫與酒店的奢華完全不符,他走過去。
樊朗笑着和那人低頭親吻。
“樊朗?”殷離遲疑的叫了一聲。
樊朗從依偎的人身前擡眼看他,朝他溫和一笑,“你好?”
“這位是?”殷離問。
靠在樊朗手臂上的人緩緩轉過身來,殷離瞪大了眼睛,那張臉是一副空白,沒有五官,只有皮肉,殷離詭異的覺得他似乎從這張臉上看見了笑容,凄厲,得意的笑容。
殷離心頭一跳,眼眸中流露出幾分幽深,他想走過去,卻突然看見年輕的男子手裏拿出一把小刀,沿着和樊朗相貼的手臂開始,割破矜貴的西裝滑進樊朗的手臂,然後刀子慢慢向上,每一寸,都流出無數的鮮血,剎那間整個手臂變成了鮮紅。
樊朗笑着與他耳鬓厮磨,笑容一如殷離往日所見。
殷離忍了忍,沒忍住,眼裏騰起殺意,他啞聲發出嘶嘶的聲音,低壓空寂,他說,“這裏是幻境,你困不住我”
“晟夏,你的符咒不起作用!”韓暢遠快步走過來,探看床上緊閉着眼睛的殷離,臉色蒼白,緊蹙眉宇,昏沉的入睡。
房間中多了幾分鮮血的腥味,殷唯用紗布快速的在樊朗手臂上纏上繃帶,他手臂上,一道被利器劃出來的血口正刺疼的冒出血水,紗布一層一層的濕透。
樊朗只是側頭看閉眼沉睡的殷離,目光中流露出深沉的擔憂。
“還有兩天,才到滿月,再等等,現在不行。”晟夏不停的畫符咒,地上,桌上鋪滿了用紅紗和鮮血混合的黃絹符咒。
“陰靈惡鬼沒有領頭人,不會有組織的,只是靠本能尋找靈源,別急,在等等。”晟夏話沒說完,就見樊朗的雙手顫抖,手心如同被烙鐵燙傷的樣子。
幻境。
殷離想,這一定是幻境,否則樊朗不會這樣的。他靠着鋼琴的側面滑坐在地上,有人走了過來,蹲下,樊朗将一條雪白的手絹放在殷離手上,殷離猛地抓住樊朗的手,從兩人相握的手心中冒出一縷清淡的光焰,從殷離的手心到樊朗的手心,然後鮮血從指縫流了出來。
“對不起,樊朗,我不是故意的”,殷離慌了,他翻開相握的手,樊朗手心鮮血淋漓,被燙傷的血肉翻裂着。
就算知道這不是真的,殷離也慌了。
樊朗用手指擡起他的頭,輕聲說,“你很想我受傷嗎”
“不是,不是,這是幻境,我只是想要出去。”殷離用手絹纏住他的雙手,攀住他的手臂,緊緊的抓着樊朗,“你告訴我如何走出幻境”他剛說完,一震刺耳的聲音響徹腦海。
叮铛,叮铛。
酒店剎那間變成了荒蕪的墓地,圓月懸挂在高空,靜谧,凄哀,空寂。
踩在枯敗的葉子上的聲音,從遠處不斷走近。
殷離發現從腳下升騰起來的白煙,薄涼,在空中扭曲成詭異的臉,朝他撲過來,張着大嘴朝他咬過來,然後從他的身體中穿膛而過。
殷離仰頭盯着那輪圓月,在最外圍的角落裏,不完美的那一條線正在緩緩融合,變得完美。
殷離從手中釋放出大量的靈源,他發現,周邊的陰靈開始瘋狂的朝他靠近,周圍的白煙越發濃密,涼薄,陰森。
周邊彌漫起惡臭。
殷離捂住肚子蹲下來幹嘔起來,惡心的受不了,從胃部向上抽搐着往外面翻騰,胃裏幹辣的泛疼。
他吐得受不了,找到地兒坐下來,默默的思考現在是個什麽情況。
他陷入幻境了,而且其他人都沒有。如果陰靈吞噬祭山靈的話,殷唯有可能也和他一個情況,不過他不知道現在是他和殷唯沒有遇見,還是殷唯沒有呢?
很像墓地的地方,陰冷,潮濕,昏暗,殷離冷的發抖,思考着如何才能脫身。
陰風陣陣,到處都是陰靈等着吃他,這種體驗不是誰都有的。
殷離幹嘔了幾下,感覺自己都快要習慣了,他捂了捂胸口,發現那裏滾燙的厲害,殷離下意識念出咒語,湛涼的幽光從胸口綻開。
“喂,別亂跑”那團幽綠的靈源包裹成一個手掌大的團子,被喚出來之後立刻在殷離的手心裏跳動了幾下,便往別處飄去。
暗色的孕靈在空氣中撲騰了一會兒,無數陰靈瘋狂的靠近團子,殷離發現圍繞在周邊的除了扭曲的煙霧外已經開始有了形體,詭異恐怖的扭曲着模糊不清的面容圍繞在他周邊,就像是在等一盤馬上就要燒好的大餐。
那團子跟成年男人合掌那麽大,與殷離的靈源不太一樣,顏色略暗,所有的祭山靈都是從這團純淨的靈源開始,然後化為形體。
一只陰靈勾着扭曲的脖子,臉上血肉模糊,像一團碎了的肉,身體是白煙,在團子的周圍虎視眈眈的盯着它,幾次試圖将孕靈吞入腹中。
“乖,別亂跑啊”殷離臉色有些發白,他抿了抿唇,将團子抱進懷裏,扭曲的陰靈從他胸口穿膛而過。
殷離舔了舔發幹的嘴唇,這裏越來越冷了。
他哆嗦着從衣袖中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光團子,圓溜溜的團子扭了扭,繞開他的手指,蹭到殷離的臉上碰了碰。
殷離驚喜的看着它,小聲的問,“你有意識?”
顯然,一團靈源是沒有任何知覺的。
團子被殷離抱在懷裏,一閃一閃的熒光招來更多扭曲的陰靈。
中秋,滿月了。
天邊那輪明月散發着晶瑩剔透的銀光,溫和的将整個世界籠罩在朦胧的夢境中。
被晟夏貼了符咒,能看見五分鐘的陰靈,站在大街上,他們才發現這個世界有多麽的恐怖。
一只陰靈托着血淋淋的雙腿在地上爬行,貪婪的張大扭曲的嘴巴和樊朗對視着錯過去。
艱難彎着腰的人,脖子上坐着一只幼小的陰靈,黑洞洞的眼睛,胖胖的小手緊緊的抓着身下人的頭發,仿佛整個手指都穿插在腦袋之中。
“原來世界這麽恐怖嗎”殷唯小聲的說。
晟夏拍拍他,“沒有,只是月潮之日,會放出大量的靈源”
“我們開始吧”樊朗道,他緊蹙眉宇,有些着急,酒店中的殷離已經陷入幻境三天了,身體越來越虛弱。
他們手中每人掂着一同紅朱砂粉末,摻了晟夏的血液,他們要在五分鐘之內在此地設下巨大的符咒,将所有的陰靈都引到此地。
只有五分鐘不被人看見,他們需要抓緊時間。
時間越靠近半夜,行人越少,路上的陰靈更是發了瘋一般,扭曲,掙紮。
天邊那輪虛幻的明月已經逐漸接近圓潤了。
殷離冷的發抖,仰頭怔怔的看着那條虛線慢慢接近完美,他在地上跺了跺腳,沒有得到太多的溫暖,他太冷了,沒有力氣,從骨縫中透出的寒冷。
他抖着伸出手指,放出靈源,吸引陰靈靠近,周邊聚集的陰靈越多,就越發冷的刺骨,将那團孕靈塞進自己懷裏,他伸出手試圖用靈源構建出光暈,再瞬間炸開。
靈源越來越多,在他手心化出清香的草味。
噗——
一個小小的聲音在殷離手心炸開,靈源像細小的針紮入虛幻的空中,毫無作用。
他低頭,感覺那團子在碰了碰他,殷離将它拿出來,小心翼翼的捧着,驚訝的看見那團暗色的孕靈上周圍包裹着的靈源開始散化在空氣中,然後滲透在殷離的身體上。
流失的靈源得到補充。
殷離動了動手指,笑了,輕聲說,“來,讓你看看什麽叫光波!”
從高處看,地面畫上一副巨大的周易圖,紅符印繞着圖案的方向在晟夏符咒下開始逆方向轉動,一直到——
殷離突然睜開眼睛,眼前一陣眩暈,樊朗連忙扶住他給他喂下一口熱水。
下面,韓暢遠的鈴铛發出劇烈刺耳的聲音,聲音響徹天際,一聲一聲,似要震撼天地,無數陰靈被糾纏在裏面,一聲劇烈的響動猛地發出來。
樊朗将沒有力氣的殷離抱在懷裏,捂住他的耳朵,輕聲說,幻境破了,別怕,晟夏他們在捉陰靈。”
殷離點點頭,就着樊朗的手喝水,樊朗将準備好的面包給他先墊肚子,叫了外賣等會送上來。
殷離吃了東西之後才從餓的地步緩過神來,問,“我在幻境中待了幾天?”
“三天了,還要哪裏不舒服嗎?”
“就是好餓”殷離想了想,笑着說,“我在幻境中将那團子喚出來了,它一直陪着我。”他剛說完,驚訝的發現那團手掌大的光團子出現在樊朗的肩膀上,墨綠的顏色,安靜的散發着靜谧的光芒。
“你陷入幻境的時候,靈源消耗的很快,孕靈無法吸收靈源,便分離了出來,身上沒有不舒服的地方嗎?”
殷離搖搖頭,房間中沒有其他人,殷離就無所顧忌的靠着他,樊朗低頭吻他,小孩乖乖張開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