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愛是一件很痛的事
殷唯一手扶着腰,仰頭眯眼看天上的暖洋洋的太陽,忍不住想吼幾聲他終于能下地了。他還沒笑起來,就先彎腰捂住腰腹處咧嘴,傷口都還沒有長好呢。
祈蒼冉在他身後從醫院跑出來,兩只手掂着挎着大包小包,把外套披在殷唯的身上,“不讓你出院你非要出,穿好衣服,傷口感染了怎麽辦”
殷唯咧着嘴,“不要詛咒我。”他翻手機看了兩眼,“帶我去找樊朗”
“你真要去找他啊,樊朗現在也急着找樊琳,殷離他應該不會有事的”祈蒼冉肩膀上挎着都是殷唯的東西,還從裏面摸索出一盒牛奶,脖子夾着把袋子拆開,給殷唯插上吸管,好生伺候着。
“我還急着找我哥呢,我哥走了四天了,什麽音訊都沒有!”殷唯臉色不好,病沒好,人丢了三個,蛇丢了一個。
他小臉泛白,緊緊皺着眉,正當兩個人剛坐上車,祈蒼冉準備開車的時候,殷離終于接到了晟夏的電話。
殷唯扭巴着臉,朝電話那邊吆喝,“晟夏,丢人了,我哥丢了,老蛇丢了,樊朗他妹也丢了,我以為你也跟着丢了!!!”
晟夏那頭沉默了兩分鐘,也跟着大聲罵起來,“我才走了沒幾天人都丢了!一會兒都離不開老子嗎!老子只不過去參加了一個道中人圈子的會議!!”
殷唯大聲說話牽扯了腰傷,他小聲的吸氣,祈蒼冉看不下去,奪過電話,跟殷唯使個眼色,說吧,我都替你說,瞧你這難受的小樣子,我都跟着難受了。
“給我吼,叫他立刻出現在我面前,不要管那狗屁會議,殷離找不到了,快點”
祈蒼冉點點頭,深吸一口氣,對着電話,“你丫的立刻給大爺我蹦出來,殷離找不到了,一堆人都找不到,丢人了,出大事了!”一秒變聲咆哮帝!
殷唯滿意點頭,一直籠罩在眉宇之間的輕愁淡了些,被祈蒼冉逗樂了,他跟着微笑,露出個白淨的笑容。
那頭的晟夏愣是呆了兩秒,被咆哮吓住了,“你到底是誰啊啊啊,敢這麽跟老子說話!”
殷唯抽回手機,安靜的,微微斂眸,“晟夏哥,我哥找不到了,我怕他出事。有人要故意——”他擡頭看了眼祈蒼冉,“有人故意針對我們,我受傷了,一直住在醫院,我哥四天前自己出去找人了,現在電話一直打不通”
殷離被困在幻境中了,他知道這是幻境,卻忍不住的相信,然後一次又一次被拉進來,回不去。
從青綠籠罩的山路,到燈紅酒綠的城市,那時候路上還很少見車輛,出行的人騎着二八大橫杠的自行車,鈴铛聲搖過一條長長蜿蜒的長街。街上擺着一溜沿邊兒的小吃攤,年輕人每一個好吃的都要買下來吃幾口,然後丢給身後的人,一路的笑聲。
Advertisement
黃色符咒漫天飛舞,城市大量人生病死去,路上出現了穿梭在人群中的惡靈,城市面臨着饑寒,每家每戶都貼着符咒驅趕惡魔,穿着道袍的法師被請入每一戶人家,惡劣的環境導致傳染病大肆降臨。
年輕人的身體在黑夜中散發出幽綠的光芒,原本站在他身後的男人和他并肩站在街頭,男人手中搖一盞黃色銅鈴铛,鈴铛聲一起,盤踞在百姓頭上,肩膀上,披頭散發的惡靈痛苦不堪的發出叫喊聲,猩紅的舌頭伸出來,年輕人手中幽綠的光焰化成利刃朝惡靈刺去,只留下刺耳的尖叫聲。
相互依偎在山頂看日出,陽光在天邊描上一層金邊。
畫面劇烈扭曲,變成一戶深巷大院,年輕人站在門邊,悲傷漠然的看着手中的地址,聽着耳邊男人與妻子的溫聲細語。
然後是刷白的牆壁,鮮紅的血液,妻子流産了,男人在醫院幾天幾夜都不歸。
年輕人站在醫院的門口,手中緊握着一本書,怔怔的看着他,男人轉頭看向門口。只有這一刻殷離終于看清楚了畫面中男人的樣子,年輕穩重,他靜靜的看着年輕人,在無人的角落和他相擁而和,低聲訴說。
殷離感覺到臉上有涼意,他看見年輕人拽着男人的肩膀盡是哀恸,身體周圍散發着瑩綠的光暈,彙集在胸口,最後他疼的彎腰捂住胸口,男人心疼的抱住他。
“長染,回來了,就別走了,好嗎”有人不斷的在殷離耳邊訴說。
殷離感覺到自己的心疼,絕望和欺騙,他動了動眼睑,閉着眼睛,有人走進來推開男人,将一張符咒貼在殷離的脖頸下……
晟夏在一處布滿灰塵的大門上用紅顏料在上面畫上大大的符咒,“快點來幫忙!”他朝後面一吆喝,樊朗立刻走過去給他接手。
殷唯也要動,被祈蒼冉止住,“你傷口還沒有好。”他坐在吉普車裏問,“這人真的是法師?就是那種招搖撞騙的法師?他不去找人帶去我們來着荒郊野外做什麽”
殷唯緊張的盯着不遠處,兩個人在一處廢棄的工廠的門前布下法陣,他瞪了一眼祈蒼冉,“比你用處大了。”
“嘿,我這不是為了照顧你嘛,他這随意找見衣服就說能找到人?這也太誇張了吧”
殷唯鼓着腮幫子,瞪着眼睛,瞅着祈蒼冉,祈蒼冉心裏一軟,給殷唯裹上大衣,微微将他摟在懷裏,低聲說,“樊琳失蹤了六天,樊朗急瘋了,我只是擔心如果沒有找到,樊朗真的會受不了。”
那天,晟夏果然在半個小時就到了,三個人前往樊朗的家中,樊朗知曉晟夏的身份,縱然不相信樊琳和鬼怪牽扯上什麽關系,卻也只能讓他試一試。
殷唯從一開始就不搭理樊朗,一直到在樊朗的衣服中偶然看到了一張符紙,立刻發怒起來,“這張紙上是我哥的命理!是誰給你的?你知道不知道這樣會害死他!你在詛咒他!”
晟夏奪過符紙,祭山靈的靈源純淨,這種污穢東西詛咒祭山靈,在他的命理上下咒,會造成殷離的靈源被強行剝奪,他都恨不得敲醒樊朗了,問,“這東西哪裏來的?”
樊朗沉默,殷離——他好不容易才不敢去見他,怕他自責,怕他讓他失望,心疼他被父母遷怒,怕他受委屈,他看着那張符咒,心裏也慌亂起來,“樊琳失蹤的第二天,警察局門口有人給我的。這東西,我只記得随手放在哪裏了。”
晟夏用割破手指,用血祭符,然後使用明燈燒起來,“符咒只有放在他親近的人身上才能有用!”
“有人要針對你們!”樊朗凝眉,冷聲說,“我不記得他的長相了,只是覺得很年輕,說話聲音很熟悉。殷唯你知道殷離認識這種人嗎?”
“別問我”殷唯瞪他一眼,“我哥出事了,我絕對不放過你”
祈蒼冉連忙把小孩拉回懷裏,順順毛,不生氣,“好了,大法師,快開始吧”
晟夏找出三只小鬼,嗅了符紙的味道,這才一路跟着到這裏的。
這處很偏僻,廢舊的工廠,有人包了下來還沒有建,六米高的大鐵門鏽跡斑斑,晟夏用朱砂粉混着血在門上畫上詭異的圖案,朱砂粉裏摻了血液,大門上驟然一看愣是給人增添了七分的恐怖。
晟夏試了試,陣法打不開這門,按照一般木門來說,這種法陣在他啓動的時候頃刻就能化為粉末,晟夏背對着他們,一手托着下巴盯着大門看,思考。
樊朗其中接了兩個電話,那邊像是很急,祈蒼冉問,“怎麽了”
“警察局說有樊琳的蹤跡了,有攝像頭拍到,現在要我過去辨認。”他扭頭看廢舊大門前的晟夏,按照他的說法,符咒找到的人是殷離,不是樊琳,他……
“你想要去?”
“恩”他不想浪費一點希望,如果這裏有晟夏的話,殷離應該不會出事的。樊朗說着準備離開。
殷唯跳下車,走了想不,看着樊朗,神色冷漠,說,“我哥再怎麽樣都比不上你的家人,所以你總是會為了你自己的人放棄殷離,棄他不顧,就算他是為了尋找樊琳才陷入危險中”
就算他耗盡靈源,你也不會在乎,因為對你而言,靈源之于你毫無作用,所以你感受不到靈源耗盡時的害怕和不舍。因為他愛你,勝過你愛他,所以你可以心安理得去關心自己的人,并且安慰自己他不會有事。
如同被釘在原地,被人戳穿了心裏埋的最深的借口,樊朗震驚的看着他,眼中浮上深不可測的痛意。
殷離愛他,勝過他愛殷離的百倍。他知道,卻毫無顧忌的揮霍殷離的愛,在自己需要的時候,随時摘取,随時抛棄。
他扭過頭,狠閉一下眼睛,眼球布滿紅血絲,他聲音嘶啞,低聲喃喃,“我會和他分手,此事過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