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你把首字連起來吧 回應
……其實許歸故說的這三個字, 應織聽得很清楚很清楚。
哪怕許歸故發音一向偏懶散，但是卻不會影響分辨度，何況他今天面前還架着麥克風, 應織就站在離講臺不遠處的第五排而已。
她當然聽得清清楚楚的。
可這會兒，應織還是覺得自己大概是幻聽了吧。
她揉了揉耳朵, 再揉了揉耳朵。
整個階梯教室先是寂靜了幾秒, 接下來圍觀群衆們顯然都比應織這個當事人反應更快, 一個個的也不顧老師還在教室裏, 已經一窩蜂地都起哄開了。
“我的天，我沒理解錯吧？這、這……許歸故是在當衆表白？”
“……算是吧，要不然他怎麽會突然說‘我也是’, 人應織就是老老實實地重複電影片段裏的臺詞而已，他去哪接的‘我也是’……蓄謀已久的告白吧我靠。”
“草，韓老師讓你來分享作業的, 結果你來告白？？”
……
教室裏先是低聲讨論了一陣, 接下來全都鼓掌拍桌子尖叫：“答應他！答應他！答應他！”
——這個年紀的學生，最喜歡的事大概就是八卦戀情相關的了。
平日裏學校有人擺了什麽蠟燭啊、舉着捧花當衆告白, 都能有一群人圍觀，何況是這種在課堂上、活生生送到了你面前的熱鬧呢？
不看白不看, 不起哄那就是傻子！
而且今天最關鍵的一點是，不管是事件的男主還是女主，都好看得讓人以為他們倆在這拍偶像劇呢。
不。
偶像劇都不會這麽拍好不好？
這會兒的應織……
還是有點懵。
還是一臉笑意的周傲蕾用手戳了戳她，低聲提示：“還在發什麽愣呢？許歸故學長跟你告白呢？”
應織茫然地轉頭：“啊、不、不是吧……”
她大腦已經徹底宕機了, 所以早已經忘記了她手裏還拿着麥克風, 聲音被放大地傳了出去。
許歸故單挑了挑眉。
應織就又清清楚楚、一字不落地聽見那道聲音緩慢卻又堅定地傳進她的耳裏。
這次，連稱呼都帶上了。
“應織，我說我喜歡你, 很久很久了。”
許歸故又重複的這一遍，更像是火把扔進了炸.藥堆一樣，轟地就把剛才便熱鬧的氛圍直接推向了一個更高的熱潮。
萬千沸騰的背景音裏，應織怔楞，回頭……
望進他眼底。
是很認真的意味，他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意思，是在鄭重其事地跟她……
告白。
這兩個字反應進腦袋裏的那一瞬間，應織便像是坐了直直沖向最高點的過山車一樣，提心吊膽、期待又害怕。
她連眼睛都不會眨了。
周圍似乎很吵鬧，甚至韓呈這個開放得不得了的老師也很樂見其成、一點沒有阻攔，還在跟着看戲，但應織好像什麽也聽不見了。
她就像是進了真空環境一樣，無意識無聽力無反應。
“我現在告訴你，不是希望借着這麽多人起哄的壓力讓你答應我。”許歸故語調裏還勾着笑意，溫柔缱绻，聽得人沉醉無比，“選擇現在來告白，只是想讓更多人做個見證，怕你又覺得我是在開玩笑；另一方面……”
他頓了頓，輕笑一聲，“應織，十八歲生日快樂。”
應織咬了咬唇，一瞬間竟然有些鼻酸眼熱。
暗戀的兩年來，她無數次肯定再否定自己，早已變得敏感又自我懷疑。
許歸故對她好、對她溫柔，她就開心高興得不得了，甚至想許歸故是不是也對自己有好感；可每次剛那麽想一秒，她就立馬又否掉了這個猜測，不停地告訴自己許歸故只是把她當妹妹而已。
就像許歸故說的那樣——
如果今天不是在這麽多人面前，許歸故甚至又重複了一遍，她大概第一反應依然是許歸故在同她開玩笑了。
如同以前千千萬萬次那樣，把所有不該有的奢望全都沉進心底，一邊告訴自己許歸故不過是在逗她，一邊在寂靜無人的時候把那些片段拿出來一遍一遍回味。
是第一次這樣。
他沒有用任何暧昧模糊的詞語，只是無比認真直接地、當着所有人，甚至還有一個老師的面，親口告訴她。
他喜歡自己。
應織咽了咽喉嚨，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垂下頭，眼淚不停地在眼眶裏打轉。
周傲蕾看出了應織的情緒波動，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她是全場知道最多的，她知道應織暗戀許歸故，她甚至知道應織就打算今天告白，但她……
不知道應織的暗戀已經持續了兩年，不知道應織究竟為了許歸故改變了多少、做了多少、胡思亂想了多少。
只有應織自己知道，那些一個人的兵荒馬亂猛然得到回應的時候，竟然會是這種完全無法用語言描述的心情。
她一邊笑，一邊止不住地流淚。
許歸故關掉幻燈片，很是得體地朝着韓呈道了歉：“抱歉老師，占用了您的課堂時間，您的處罰我都可以接受。”
韓呈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似乎不怎麽經意地看了一眼還站在原地垂着腦袋的應織，很大度地朝着許歸故擺了擺手：“沒關系，我的課本來就不是很嚴謹的課程，何況還是公選，你看現在大家都對你的pre很滿意，這就夠了。至于懲罰嘛……”
他斟酌了一下，說了幾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甚至是許歸故意料的話，“別的倒也不用，接下來要分享的正好是應織同學，你就站在旁邊給應織同學打個下手吧，順便等她結束了你也評價一下她的展示，怎麽樣？”
階梯教室裏又一次哄鬧開來。
上過韓呈課的人倒是都知道他主張開放自由、互動分享，所以大家在他的課上向來能放得開，但他們之前也不知道韓呈可以開放自由到這種程度……
未免太過離譜了！
有學生借着做pre的機會當衆表白，他不生氣就算了，現在……
竟然還跟着起哄？？？
大家左顧右盼，一個個興奮得不得了。
還有人在論壇和各種群裏傳播：“今天沒來上韓老師的《中外經典電影賞析》的話真的，你絕對虧了一個億，史詩級的八卦、爆炸性的新聞，當衆表白你們見過，但是借着課堂展示的機會表白你們見過嗎！沒有！更關鍵的是，男主還是經管的那個許歸故！”
當事人許歸故着實有些意外。
他起初的确不是特別明白為什麽韓呈會這麽說，瞥了一眼應織低着頭慌亂的樣子時，心裏卻有了點譜。
——韓呈大概是知道了些什麽，要不然哪怕韓呈再怎麽開放自由，也不會跟着起哄的。
在許歸故看來，借着大家看熱鬧圍觀的壓力強行讓對方答應自己的表白，是一種比道德綁架還要令人不齒的行為。
包括今天也是，許歸故從來沒計劃讓應織當場給自己什麽回應，他只是想認真表白，僅此而已。
他甚至不會跟應織說“請你做我的女朋友吧”，這是他自己的喜歡，不應該帶給應織什麽壓力。
他相信，韓呈肯定也是這麽想的。
但是現在……
許歸故揚了揚眼尾，本來沉靜如水的眸子驀地微微亮了亮。
他幾乎是強壓下心中的喜悅，才面不改色地點了點頭：“好。”
……應織真的不知道許歸故到底是怎麽做到這麽淡定地答應下來的。
她本人已經快要崩潰了。
想想她在PPT裏放的東西，她整個人精神都不太好了。
又羞恥、又緊張、又隐約的歡喜……
反正像是許多裝了各種各樣情緒的瓶子，突然被掀了蓋倒翻在腦袋裏一樣，一時間根本難以辨別到底是什麽樣的心情。
……
她甚至認認真真地思考了一下，如果這個時候拒絕了韓呈的上去做展示的要求，她會不會就此挂科。
周傲蕾帶着笑看了應織一眼，“行了，你快去吧。都這個時候了，逃避既可恥也沒用。”
……沒用嗎。
沒用也還是好想逃避怎麽辦啊TAT
周傲蕾問她：“你難道不想認真地把自己的感情表達出來嗎？”
——想。
想了兩年了。
應織抿了抿唇，走到了講臺上。
盡管下定了決心，可她這會兒根本不敢擡頭看許歸故，只是在大家的起哄聲中顫着手拿了鼠标，打開自己的課件。
許歸故已經退到了一旁，是真的一丁點壓迫感也沒有給她。
應織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傳出來：“今天我要分享的電影，我想大家都已經知道或者看過了，是一部泰國的電影《初戀這件小事》。實不相瞞，這是我第一次看這部電影，看完之後我又連刷了三遍，每一遍都有很大的感觸。”
她的PPT準備得很用心，盡管這部電影內容并不複雜，但應織勝在情感很真摯。許多一開始覺得“這部電影的觀後感也值得拿出來做分享嗎”的同學，這會兒也都聽得一臉動容。
直到她講完之後，前排有個女生舉起手：“應織同學，其實這部電影我也看過很多次，但不知道為什麽，聽你講的我覺得特別的感動。你……”
她一時間竟然也不知道該怎麽問下去。
應織卻斂眸笑了笑：“嗯，我有很相似的經歷，我也暗戀一個人，暗戀了兩年。”
大家：卧……槽……
今天怎麽一個比一個勁爆……
“所以看這部電影的時候，我總能感同身受。”應織看了一眼時間，還沒有到十分鐘，自己的分享還沒有結束，“那個人大概不知道我為了接近他做過什麽傻事，就像是電影裏的小水一樣。”
她抿唇輕笑了笑，“我為了跟他多待一會兒，明明剛在家裏吃得很飽的早餐，我卻告訴他我餓得不行，已經開始胃痛了，哪怕我跟他一起去了早餐店之後連一杯豆漿都喝不下了；他答應給我講題，我真的能開心很久很久；根本沒有見到他的機會，所以聽他室友說他們班聚要去KTV唱歌，我立馬找了我朋友跟我一起，也去了那家KTV制造偶遇的機會……”
太過真實了。
全都是一個女孩子為了一個人，暗地裏歡喜憂傷的最平凡的經歷。
階梯教室裏竟然也有不少人被她觸動到，大約也是想到了自己或多或少相似的經歷吧。
是最普通的、最不值一提的、可是彙集在一起卻又想讓人為此落淚的經歷。
“我考景大是為了他，我單曲循環了一萬次的歌是為了他，我自己偷偷寫的人生計劃裏，全都是他。”
她深吸了一口氣，終于鼓足勇氣擡頭看向了許歸故。
“但我很開心我能遇見你，哪怕我一直一直是個膽小鬼。”
應織頓了頓，“你還記得那句歌詞嗎？”
歌詞？
“今でもあなたはわたしの光
時至今日，你仍是我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