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娛記和大明星

第27章 值得

沈明昱看着江臨跑過去，想調整一下坐姿，剛把頭偏過去，就感覺有目光落到自己這邊，像是有重量似的。

他下意識地擡頭尋着那目光看去，是郭冰琪。

剛剛殷煥也被顧導叫走，郭冰琪這時一個人坐在沈明昱斜後方的位置上。她的頭偏向沈明昱這邊，好像絲毫不打算掩飾自己的目光，似乎是在觀察，又好像要探尋什麽。

沈明昱一不小心撞上她的目光，心裏竟沒來由的一跳，倉促間只顧得換上不太自在的微笑和她點了點頭。倒是郭冰琪被自己的注視對象發現後，也沒表現出什麽驚慌，反而朝沈明昱笑了一下，然後頗為自然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難道剛剛和江臨的動作太暧昧了？沈明昱覺察到郭冰琪剛剛一直在觀察自己，忍不住隐隐有些擔憂，心下開始猜測起她目光的意味。

可最親密的動作也不過是江臨把手放在自己的腰上摸了兩把，在旁人看來，似乎更像是開玩笑吧……更何況他現在對外稱是江臨的堂弟，這點動作，對于關系好的堂兄弟來說，似乎也很正常啊。

沈明昱一陣胡亂猜測，總覺得郭冰琪的目光不太一般，但又實在想不出到底是哪裏出了漏子。

那邊顧導正在邊說邊比劃着什麽，江臨和殷煥在一旁頻頻點頭，看起來一時半會兒沒有回來的意思。沈明昱坐在鋼硬的鐵椅子上，覺得腰更酸了，再加上郭冰琪就在他斜後方，姿勢換來換去的說不定更容易引起注意。他覺得不太自在，索性起身出去走走。

今天的拍攝場地設在一個民國建築風格的學校中，四處都是古樸的紅磚小洋樓，看起來頗有歷史積澱感。大樓外面設了保安，為了防止學生一窩蜂的湧入，所有人都只能由工作人員帶領才能進來。但不少學生為了一睹明星真容，此時正在樓下苦等張望。

沈明昱找了個人不多的地方，趴在欄杆上，四顧觀察着周圍的民國建築。

這天氣不到六月就開始悶熱，天低低的，似乎随時随刻都能落下雨來，但卻又左等右等出不來一點雨星，沈明昱沒來由地覺得內心一陣煩躁。

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高跟鞋“蹬蹬”敲着地面的聲音，沈明昱沒回頭，以為是哪個女演員過來打電話。卻沒想到那高跟鞋的聲音越來越近，一直敲到自己耳邊才肯停住。

他這才轉頭看了看，心下的煩躁一下子變成了忐忑。

是郭冰琪。

郭冰琪開始時沒說話，也趴在欄杆上，見沈明昱轉頭看她，便偏過頭嫣然一笑，目光停在沈明昱臉上，好一會兒才收回去。

沈明昱有種強烈的感覺，郭冰琪會對他說點什麽，便下意識地整個人都繃住了。

兩個人都沒說話，靜默良久，郭冰琪才開口道：

“你不是江臨的堂弟吧？”

沈明昱雖然心下早料到她已經猜到，卻沒想到她會這麽直接就問出來。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應，只能把僵直脖子慢慢轉過去看她，卻突然像是生了鏽的水龍頭一般，生澀地似乎要轉不動。

郭冰琪這次沒再把目光落到他身上，她的眼睛看着前面，卻似乎不聚焦一般，自顧自地解釋道：“我記得你，上次在後臺。你被我拒絕了以後，又去找江臨幫忙。要是堂弟的話，還需要這麽麻煩？”

沈明昱只當她從剛剛自己和江臨的互動中看出端倪，卻沒想到郭冰琪竟把幾個月前的事情記得這麽清楚，而這理由顯然讓他更加無從反駁。

“你是江臨的男朋友吧？”郭冰琪等了半饷沒等到回應，便轉過頭來看着他問道。

“你覺得呢？”沈明昱覺得自己被逼到一個死胡同，此刻進退兩難，只能給出個模棱兩可的蹩腳回應。

“有些東西是沒那麽容易瞞過同類人的眼睛的，”郭冰琪歪着頭對他笑了笑，“別掙紮了。”

沈明昱的眼神裏突然摻雜了些訝異：同類人？她這是……承認自己也是了？

似乎是讀出了眼前這個人眼神的含義，郭冰琪又收回目光，低頭說道：“我的事情現在人人皆知，就算我不回應，也是無濟于事，不是麽？”

沈明昱想想，覺得這話着實有理。雖然郭冰琪的經濟公司從一開始就利用公關千方百計地壓下這事，可是網友扒出的幾十張照片都是血淋淋的證據。郭冰琪現在就算不是全裸在大衆面前，也不過是只隔一層朦胧的薄紗，看似是在遮掩着，可是裏裏外外卻全都讓人看了個明白。

“放心吧，本來就走得艱難，同類人不會為難同類人的。”郭冰琪前後用了兩次“同類人”這個詞，似乎是想表明自己并無惡意。

怎麽說自己也是個娛記，郭冰琪這幾句話明明白白地證實了網上的傳言，但又先是表明手裏抓住了自己的把柄，這讓沈明昱隐約覺得有種交易的意味。

“我不會把你的事情曝出去的，現在是休息時間，我只曝工作時間收集的線索。”沈明昱試圖順着她的意思說道，想知道她接下來真正的意圖。

“你是不是覺得我有什麽陰謀？”郭冰琪轉過頭看看他，眼神裏沒有了剛剛讓人覺得探尋的不自在感，“我就是想問你兩個問題。”

“什麽問題？”沈明昱有些好奇，但更多的還是警惕，涉及到江臨的事情，他從來都不敢大意。

“你能接受江臨一直演戲？”見沈明昱不假思索地點頭，她又補充道：“哪怕以後會有很多吻戲床戲，甚至還要全裸？”

“可以啊，這都是工作嘛。”沈明昱回答地理所當然，似乎沒有絲毫猶疑。

郭冰琪聽了他的回答，先是頓了一會兒，似乎在想些什麽。又接着說出這一句看起來不相幹的話來，聽上去更像是在找什麽借口：“也是，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樣的。”

她頓了頓，又接着說道：“可是如果江臨一直當演員，你就需要永無止境地躲避各種媒體各種鏡頭，你沒辦法在外面牽手，因為會被拍到；你只要和他出現在外面，就需要時時刻刻都小心翼翼。

“你不能讓朋友知道他的存在，家人都不行，直到你們到了四五十歲，最好的年紀都已經過去。或許那個時候你們能去海外定居，不需要再擔心別人的非議會給他的事業帶來什麽影響。兜兜轉轉，半輩子都已經過去。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他要演戲，也只是因為他要演戲，你覺得值得麽？”郭冰琪說出這一連串的話，中間沒有絲毫停頓，似乎已經考慮了很久。

沈明昱聽完她這段話，心下也一時隐隐有些鈍痛，他平時刻意去回避這些問題，想起來就會覺得鑽進死胡同。對他來說，這是一道無解的題目，硬要去解的話，最後只能字不成句、句不成章，生生把一道題目拆得七零八落，最後的結果卻還是無解。

而現在，這話被郭冰琪毫無掩飾地問出來，似乎把蒙在心上的那層連着血肉的保護膜生生撕下來，冒着血淋淋的熱氣。

他經受着那種無可逃避的痛感，想了好一會兒，卻還是點頭：

“我覺得值得。”

郭冰琪沒說話，眼神裏隐隐帶了些嘲諷，她搖了搖頭想說點什麽，話頭卻突然被沈明昱截住：

“有得必有失，世間萬物都是如此。你既然想得到愛情，就必然得做出點犧牲和妥協。至于這犧牲是大是小，是否能去承受，全看你自己覺得值不值得。”他這次終于直視這郭冰琪，似乎是要回應她眼中的嘲諷：“對我來說，這很值得。”

郭冰琪轉過頭去，似乎是在思索沈明昱剛剛的這句話。良久，她才又點點頭，直起身子來，對沈明昱笑了笑，沒了嘲諷，卻隐約能看出些真誠：“謝謝，希望江臨也能這麽想。”

然後又朝沈明昱伸出手來：“握個手吧，交換下同類人的氣息。”

沈明昱這次沒有遲疑，伸出手來握住，兩個人相視笑了笑，郭冰琪就轉身走回片場了。

沈明昱又趴着欄杆思索了一會兒，樓下的學生漸漸多了起來，似乎是到了下課時間。他這才直起身子，慢慢地踱着步子走回片場。

“怎麽了？我剛走這一會兒情緒就不對勁兒了。”江臨這會兒也剛剛回來，他喝了口水，然後把水遞給沈明昱，“渴嗎？喝點水。”

沈明昱搖搖頭，擡頭朝江臨故作輕松地笑了一下，無奈這時候心裏那塊被揭開的地方尚未痊愈，怎麽笑都覺得不是滋味。

“怎麽啦？”江臨見他情緒低落，語氣瞬間溫柔下來，也不顧得旁人有沒有看向這邊，伸手在他頭上揉了揉，“有什麽事情？”

“沒事，”沈明昱四顧看看，沒人注意到他倆，便偷偷握了握江臨的手：“回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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