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 司馬雲海這聲“拍案叫絕”的聲響,立刻引起百裏墨的關注。淩風來襲之際,司馬雲海卻含笑着迎風而上。折扇乘風,在空中旋轉。他本人,則已穩立百裏墨對面。
百裏墨一手掐住司馬雲海的脖子,另一只手接住折扇。只是他手掌的溫度是冰冷的,比寒冰還要冷上數百倍。
司馬雲海卻笑的燦爛,由于脖子被掐緊,他只得臉色漲紅的憋出一句,“伯父,仍是一如既往的強!”
百裏墨對司馬雲海的話無動于衷,忽然将他甩飛,看着早已來到面前之人的眼睛。她的眼睛很漂亮,他看着她的眼睛,仿佛陷入了回憶。
百裏晴遷唇上淡笑,一雙清澈的眸,此時此刻全無聚焦,瞳仁裏的景物好像在慢慢的擴散。帶着百裏墨的眼神一起渙散。她在他的世界裏,看到了一場很不平靜的幻象。
他與他之間,仍然約定在西郊皇陵。
而如今的弗元清,早已今非昔比。他帶着他的大漠鐵騎,在中原的邊境上開辟了屬于自己的國土。名為南疆。因中原東南部的疆土而命名,倒也貼切。
弗元清是南疆第一個創立者,在中原,便等同于太上皇般的存在。
然而百裏墨卻并不關心這些,他今天來,也并不是來與弗元清打架的。
十年了,他們約定之期已到。百裏墨卻說:“我來赴約,不在勝負。而是來告訴你,你所有的執着,都是沒有意義的。”
弗元清背立山巅,百裏墨注意了他的手中還攥着一卷竹簡。上面的字跡太熟悉了,是鳳兒的字。
弗元清轉過身,将竹簡展開。上面寫着的經文。他盯着百裏墨,笑聲有些詭異。“這卷經文,是她抄錄的。你覺得如何?”
百裏墨看着經文的內容,确定這字是屬于鳳兒的,可是這內容,為何……
他是個平凡人,也沒有想過去參佛。他卻意外鳳舞子會寫這麽一卷奇怪的經文。
百裏墨不知道的是,這卷經文,是十年前,弗元清連哄帶騙讓鳳舞子抄錄的。
弗元清自然有他的目的,他的目的,就是要讓百裏墨,嘗到比他痛苦一百倍的滋味。這卷經文是專門送給百裏墨的,百裏墨心靜,非常适合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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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心靜的人,就越能參透經裏面的大意。百裏墨不是很淡然嗎,淡泊名利,不被世上任何一種誘惑所迷。但是鳳舞子,卻是一個突破口。
弗元清的确猜對了,百裏墨是懂經文裏的內容,他上了弗元清的當了。
越看,他的神智就越不清醒。在渾噩之間,他挨了弗元清一掌。
他倒在地上,神志不清。不懂為什麽?為什麽會看到鳳兒的影子。鳳兒在參禪,可是她身邊的男人,卻是弗元清!
百裏墨仰天怒吼,一張幽綠色的羅網當空罩下。将他的靈魂鎖緊!
在危急關頭,百裏墨的意識終于有些清醒,但是黑暗離他太近了。他滿腦子都是一串串的經文。可怕的經文!
“鳳兒……鳳兒!”
“別離開我!不要!”
百裏墨瘋了,瘋狂的喊叫!
看着百裏墨的樣子,一抹窒息的快意出現在弗元清的眼裏,他猙獰的笑着,邪惡的笑着,詭異的笑着!
她雙目如泉眼,在昏暗光線的折射下,淚痕遍布。渾身劇烈顫抖,看的司馬雲海痛心至極。但司馬雲海卻沒有出聲詢問,因為他知道,晴遷一定看到了什麽,所以才會這樣。這是伯父早年的經歷,他幫不上忙。
百裏晴遷的手指點在百裏墨的額頭上,将他腦海中的往事一絲不漏的通過幻影編織成景象。歷歷在目,痛徹心扉!
她終于堅持不住了,随着百裏墨一聲低吼,她被震的後退兩步,手臂疼的發顫!
司馬雲海連忙扶住她,百裏晴遷捂着手臂,痛苦又心疼地看着父親。
百裏墨縱橫一步,掌力驚人!
百裏晴遷仍然不肯接受事實,司馬雲海卻看的心驚肉跳。在那掌氣襲來時,抱着晴遷急閃退避。好在烏雲遮日,百裏墨的行動慢了一步,這才讓他們安全逃離。
兩人回到祥雲樓。
百裏晴遷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半個時辰後,終于勉強的突破悲傷的情緒。只是手臂仍舊疼痛至極,明顯已經骨折了。
司馬雲海埋怨了一句“伯父到底怎麽了?千不該萬不該,他都不該對你出手啊!”然後小心翼翼地為晴遷接骨。
她不怕疼,她現在只想讓父親清醒過來。恐怕只有得到那卷竹簡,才有可能喚醒父親。那卷經文,應該還在南疆王宮裏!
司馬雲海瞟了她一眼,趁其不備咔嚓一聲。百裏晴遷疼的臉色蒼白,汗如雨下,咬牙忍了下來。然後虛弱地說:“你能不能告訴我一聲啊,痛死了!”
“你還知道痛啊!方才差點喪命!”司馬雲海恨不得痛醒她。真是夠了!
他很明白,這世上能夠讓百裏晴遷甘願受傷的只有三個人。伯父伯母和柳長歌。可是,這樣的她,讓他更心痛!
百裏晴遷卻勾唇一笑,“放心了,我沒那麽容易死。”然後慢動手臂,“多謝了。幫了我一個大忙。”
“小心點,雖然接上,但少不了要休養十天半個月。”司馬雲海提醒她,然後鄭重其事地問:“你在伯父的意識裏,看到了什麽?”
她現在還不能告訴雲海。因為她今晚,要夜探南疆王宮。如果雲海知道了,一定會阻止她。
司馬雲海是什麽人,他和晴遷是青梅竹馬的情意。對晴遷十分了解,晴遷皺個眉,他都能洞悉因果。現在想瞞他,是不是太晚了?
他忽然抓住晴遷的手臂,“如果不說出你的打算,我能夠幫你接骨,也同樣能廢了你的手臂。而且廢的不是一只。你考慮好。”
百裏晴遷知道雲海是認真的,他是氣急才會這樣。她只得嘆聲說:“你別逼我好嗎?”
“我不逼你,你也別逼我。”司馬雲海為了她,可以将生死置之度外。如果晴遷執意放縱執念,他不介意幫她解脫。
百裏晴遷盯着他,他也盯着晴遷,彼此就這麽耗着。而司馬雲海的手,時刻都抓緊她不放。恐怕她一有所動,雲海真的會卸了她的雙臂。
她忽然笑了,笑的無可奈何……
丞相府今日閉門謝客,只有一個原因,就是院子裏的貴胄皇攆。
這皇攆并非是皇帝的,而是皇子柳融楓的攆駕。
但柳融楓本人,仍然在長歌亭。不錯,就是長歌亭。宮中,也只有長歌亭是最安全的地方了。那裏有一個陣法,不懂得破陣法門的人,根本進不去。
這陣法是百裏晴遷布下的,長歌走之前,将破陣法門告訴黎萱。黎萱這才放心将兒子放在長歌亭。她不敢将融楓真的帶出皇宮,萬一出了意外,她便是柳氏的罪人。
但貴妃忽然出宮到丞相府,如果不借用皇子的攆駕,恐怕會落人話柄。無奈,她只能如此行事了。皇子之攆入相府,那些人才不會說三道四。
萱妃的考慮的确很周到,安逸之也覺得,她來相府,必須要謹慎再謹慎。
如今朝堂局勢,他再也無力回天。魏明朗一手遮天,岳丈陳友忠理所應當倒向女婿。他身邊能人,只有莫從寒和李沐城兩人。手無寸兵,勢單力薄,敗勢遲早。
萱妃看着來回踱步的安逸之,內心比他還急,“大人一定要想辦法通知公主!讓她盡快趕回來啊!”
安逸之停駐腳步,望着昏暗的天光。嘆息道:“我早已飛鴿傳書公主,她應該在回來的路上了。”
“太好了!”萱妃認為,只要長歌回來,必能穩住魏明朗。
安逸之卻覺得,萱妃太天真。以魏明朗如今的勢力,就算公主回來也未必力挽狂瀾。他已經不是當初的魏明朗,而是如今的冷血野心的少年!
這一路上她連續接到三次飛鴿傳書,內容相同,都是父皇病重。病重,病重!父皇,您一定要堅持住啊!
馬車太慢了,她唯有快馬加鞭,風餐露宿,最終在七天之後,奔入邊境。稍歇半天之後,馬不停蹄的狂奔入京。
奇怪城門居然沒有半個守衛,為什麽?
柳長歌沒空思考這些,而是急迫的想見到父皇。當她懷着忐忑的心情入宮後,眼裏看到的,便是那些面無表情的鐵甲禁衛。
魏明朗仍舊一身儒雅淺袍,站在數千禁衛前,君臨天下。
的确是君臨天下,他的一舉一動,包括他那雙早已暴漏野心的眼神。長歌都看的一清二楚,她卻平靜地說:“讓我見父皇。”
魏明朗覺得,他仍舊是當初的他。只是此刻的情勢,早已将他和公主,推向天平的兩端,對立了。
長歌以為他會阻止,卻不料,他居然讓出了道路,“公主請。”
柳長歌沒空揣測他的心思,慌忙地奔入龍隐宮。隔着朦胧的紗帳,望着躺在榻上的父皇。他安詳的模樣,令她心驚!
長歌将柳恒扶起,把解藥放進他的嘴裏,然後屏息等待。
她這半生最難熬的時刻,莫過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