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 “居然有人給貴妃下毒?”他輕輕地将一根枯黃的枝杈折斷,再用剪刀将這顆松樹進行簡單的修剪。這是他的花園,天一閣的花園。
齊準回憶當時的情景,那男人就那般悠閑地躺在樹枝上,衣色如雪,腰帶似鞭。他沒有看錯,一定沒看錯。“屬下是想出手來着,但他,卻比屬下更快。”
風逐雲勾起唇角,揚起一絲如沐春風的微笑。“齊準,你說天底下有沒有神人呢?”
齊準一頭霧水,不知主子為何如此發問,故答:“或許有,或許沒有。信則有,不信則無。”
齊準的回答有些模棱兩可,但風逐雲卻能明白他想表達什麽。“我指的這個人是,百裏晴遷。”
齊準笑道:“百裏姑娘自然料事如神。呃……”
難道皇宮裏的那個人,就是百裏晴遷派來的?她怎麽就那麽肯定,有人會謀害貴妃?
風逐雲放下剪刀,用綢布擦了擦手,執起玉簫,看了齊準一眼:“她不但料事如神,而且啊,她還會算卦呢。”
她算的卦也很準,前不久她就給自己算了一卦。只是這卦,并不是姻緣,也不是親屬,更不是朋友。而是算她自己的壽命。她能活多久呢。信上沒有提,她也不會告訴其他人,風逐雲卻能猜出一二。
百裏晴遷嗜酒如命,一個長年累月與酒相伴的人,體內早已潛藏一種毒。酒毒。縱然她內力渾厚,卻無法料定,她會死在酒裏。因為她喜歡那種感覺,醉生夢死的感覺。
可是現在,她想要活。不但想活,還想長長久久的活。因為她不但找到了摯愛,還找到了人生的目标。她的父母,十年前的故事。從現在起,她的生命,将進入倒計時。
風逐雲心疼晴遷,更心疼長歌。如果能找到百裏墨,或許晴遷還有救。但如果百裏墨也不清醒的話,那就誰也救不了她了。
一個平日裏言淡笑淺的人,在得知自己命不久矣之下,還能如此淡定的潇灑人生,年輕的身體,年輕的思維,更讓人刮目相看的,是她那份淡然。
齊準不會探心術,無法窺探風逐雲的內心。他只得說:“屬下覺得,皇宮的氣氛很詭異,相府的氣氛很詭異,将軍府的氣氛更詭異。”
“今天是魏明朗成婚之日。”風逐雲當然不會忘記這件事,今天很喜慶呢。但願所有的一切,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樣。否則……
今天的确是魏明朗的成親之日,京城所有街道都堵滿了,此起彼伏的喧嚣吵鬧淹沒了整個京都。尤其是将軍府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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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喜慶的敲鑼打鼓聲漸漸消逝,那騎在馬上的少年英俊潇灑,劍眉星眸。他穿着一件大紅喜袍,臉上的微笑比陽光還燦爛。
他怎麽還會露出這般明媚的笑容?他不是喜歡長公主的嗎?為何還要迎娶陳副将的女兒?他的心變得可真快啊!
魏明朗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他是喜歡柳長歌,也打算守着她一輩子。就這麽孤孤單單的守着她。但不知為何,偶然一次機會見到了陳婵,他的心就像被紅絲牽住,心裏眼裏都是她。
陳婵長得倒也清秀可人,眉宇間與公主有幾分相似,也許是因為這一點吧。魏明朗是這樣認為的,于是陳友忠,就順理成章的變成了他的岳父大人。
魏明西低頭看了眼胸前的大紅花,唇角揚起一絲莫名的笑意。他來到喜轎前,一手撩起轎簾,另一只手輕輕地握住陳婵的手。
紅蓋頭下的面龐清秀無邊,眉心一抹淺淡的祥和。她的神韻的确很像柳長歌,也許她自己并不知道。不知道魏明朗娶她的原因,就算知道又能怎樣?她的結局,必須是嫁給魏明朗。
夫君的手有些冰,但卻很白。這是一雙常年握槍的手嗎?有點不可思議。她長長的睫毛上忽然溢滿了淚珠,淚水順着白皙的面頰滑落,眼底卻閃過一絲綠光。她哭了,卻又笑了。明豔的笑容,有些詭異。
與母親分別好些天了,她卻接到了一封信,一封讓她有些意外的信。
昆展群好端端的,居然給她寫信。可當她拆開信箋看到內容的時候,她眼中的笑意頃刻消失。
她手上捏着這封信,眼中迷霧缭繞。她懷念與母親相處的時光,于是偶爾回竹林看看。今天她很有心情的想要作一幅畫,可是這封信,來的很不是時候。
濟世堂居然一夜之間被滅門,不知是誰出手如此狠辣。百裏晴遷此刻擔憂的并不是滅濟世堂的這股神秘勢力,而是昆展群所述的背後意義。長歌是盟主,面對如此重大的江湖慘案,她豈能置身事外?濟世堂寧波以一招摧心掌聞名于世,怎麽會輕易被殺?濟世堂真的無一幸免嗎?此案迷霧重重,究竟誰在和武林作對?或者說,是誰在和長歌作對。
和長歌作對,就是與皇朝作對。此案牽連甚廣,背後是否有別的陰謀?濟世堂的陣容不可小觑。而今,卻風波再起,無情公子和莫靈退隐之後,是她在掌管絕厲堂。那麽絕厲堂在這場争鋒之中,又扮演着什麽角色呢?
百裏晴遷有點想不通,可笑的是還有她想不通的事情。也許她現在,只是缺少一樣東西。能夠幫助她想通的東西。酒。
可惜啊,她已經決定戒酒了。至少在長歌來之前,她不會再碰酒。
畫畫吧,她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這裏畫畫……
這次她畫的不是母親,而是一場自然景物。她終于能夠理解,為什麽長歌那麽喜歡畫畫,原因就是,她有一個很體貼的母親。
百裏晴遷畫着畫着忽然笑了,淡而慵懶的笑聲回蕩在竹林裏。她鼻子裏的味道好像不僅僅是墨香……
撥開迷霧的盡頭,會是什麽景象呢?
他不顧侍從的阻攔仍舊走了進去,置身于濃霧之中,仿若一場美麗的夢。
夢中,他聽見一個女子在笑。她的笑聲好美,就像一股清澈的水流,淡淡的流入心田。慵懶之中透着隔世的優雅,擁有此聲韻的女子,必定不是尋常人。
“公子,公子我們不能再進去了。”侍從趕緊攔住他。
他凝眸怒問:“到底你是主子,還是我是?”
侍從冷汗涔涔,依舊不敢貿然放主子進去。聽說這幽山一帶常有鬼魂出沒,一身白衣,臉色蒼白。公子若是進去,萬一有個好歹,他就是有一百條命,也不夠死的!
看着侍從視死如歸的模樣,男子忽然大叫一聲:“鬼來了!”
“啊!!!在哪裏啊?”侍從吓的一蹦三尺高。
男子趁勢闖進迷霧,任何人都擋不住他的腳步,這幽山的确常年蕩霧,可他剛觸及到竹林邊緣時,發現有人在竹林周邊布施陣法。
他好奇裏面究竟是何模樣,小小陣法攔不住他,他還不是照樣進來了。只是這一望,卻險些令他心髒驟停。他屏住呼吸,望着前方薄霧裏的女子。她好像在畫畫,畫的什麽他沒興趣,令他有興趣的,是她。
百裏晴遷知道那個人在望着他,一身的绫羅綢緞,很明顯是個富家公子。可是,一個富家公子,居然能夠破掉她的陣法。有點意思。
她繼續畫,對他毫不理會。素雅的白衣在風中飄然,烏發有條不紊地蕩在霧中,使她如仙般的身影若隐若現。長眉飛揚,深眸如潭,皓齒雪膚,出塵隔世。她完美的側臉卻更讓他如癡如狂,他就呆呆地望着她。
折扇落地的聲響打斷了兩人之間的氣氛。女子的舉動因此而停頓,他覺得唐突,于是懷着歉意地拱手:“對不起姑娘,在下失禮了。”
侍從瞪着一雙熊貓眼,滿臉的不可置信。主子什麽時候對別人這麽客氣過,就算對“老爺”,也做不到這般謙卑!
百裏晴遷看了他一眼,這一眼卻讓他更加着迷,好漂亮的一雙明眸!
她目光一頓,便低頭繼續描繪山河美景,說了句“無妨”,便不再理會他。
他并不覺得尴尬,反而感到幸會。在這清幽雅致的竹林裏,居然也能遇到一位美麗的仙女,上天真的是太眷顧他了!“請問姑娘的名諱?芳齡幾何?是否已有……”
“公子還是盡早離開吧。這裏霧濃風冷,一會指不定會有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跑出來。”她的語氣平淡至極。
男子自知孟浪了,可又舍不得走。忽然發現桌上還有一只空杯,便順手撈來。
他不是平凡的人,此舉,自然也不會平平凡凡。
那空杯離他有一段距離,他卻信手拈來,百裏晴遷不得不對他刮目相看,好像低估他了。他究竟想表達什麽?或者說,他到底想幹什麽?
男子對晴遷禮貌一笑,手掌在空杯上一抹而過。奇跡的一幕出現了,這空蕩的杯中竟盛滿了香茶。祥林飄霧,香氣四溢……
好一手隔空斟茶!百裏晴遷不言不語,心已有數。
男子将茶奉上,笑道:“此茶名為“紅顏”,是在下的見面禮,請姑娘笑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