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章
兩人吃完早飯後,葉振便帶着林與樂坐上了去游樂場的公交車。
歡聚是B市裏最大型的游樂場,坐落在郊區。因此去那裏,必須要坐專車過去。
兩人在公交車站等了一會兒,才等到車。上車的時候,已經是八點半了。
陽光明媚地從大巴縫隙裏落進來,落在林與樂裙擺的褶皺裏。葉振在光影交錯間,坐在了最後一排的角落裏,暗影把他的鼻梁襯得越發的優越了。
林與樂挨着他坐下,手肘碰到了他的。
有些溫熱,很硬。但除此之外,并沒有其他的特殊的觸感,林與樂卻心髒狠狠地跳了一下。
她不動神色地把手縮回去,葉振拉好簾子後,扭頭從兜裏把耳機掏出來,遞過來一只。
林與樂一愣,随即有些受寵若驚般地接了過去,沒有說話。
一路無言,耳機裏放着時下比較流行的一首甜歌。
而葉振則一聲不吭地坐在椅子裏,大高個使得他不得不往後靠,岔開腿,手捏着手機搭在大腿一側,頭偏向窗外,表情看不出什麽,乍一看是個很高冷的小帥哥。
起初林與樂有試圖在腦子裏預演怎麽跟他搭話,然而想了好幾種,諸如——‘這首歌還蠻好聽的’‘你最近咋樣’等等問題都被因為過于生硬而pass掉了。
最後,林與樂也幹脆啥也沒說,就這樣兩人幹坐了十幾分鐘。
小睡了一會兒後,林與樂決定終于還是率先出擊了。
她假裝睡眼朦胧地問他:“還多久到?”
葉振把頭從窗外那側轉過來,看她一眼,瞳孔的顏色很淺。他一側的眉毛挑起,似是沒聽清她在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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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林與樂只好把問題又重複一遍:“還多久到啊?”
葉振聞言撩起簾子看了看窗外,發現還是外環高速路,便扭頭告訴林與樂道:“應該還沒到。”說完又補充道:“你繼續睡吧,到了我叫你。”
林與樂搖搖頭,“我不困,”說完趁機又問:“你以前去這裏玩過嗎?”
“你說歡聚啊?”葉振扭過去的頭又扭回來。
林與樂迎着他的目光:“嗯。”
葉振想了下說:“很久了,小時候來過。”
“和爸媽嗎?”
葉振說:“和我媽。”
話題到這裏就已經結束了,但兩個人還保持着對視的樣子,葉振看人的眼神實在過于專注,林與樂也不知道說什麽了,實在頂不住這樣的視線,絞盡腦汁搜尋對話無果後,林與樂只好哦哦兩聲,準備移開視線。
卻沒想到,葉振居然主動跟她說話了。
他的眉毛微微擡起,瞳孔在陽光下呈現出清透的琥珀色。
“你還困嗎?”他說。
林與樂準備移開視線的動作一頓,随即又迎上去,搖搖頭說:“我不困了,你呢?”
葉振聳聳肩:“我平時在學校都這個點起,就是怕你困。”
一瞬間仿佛被拉回了以前,每天早上葉振早早地起床去兼職了,而林與樂作為當代大學生,八點還沒起床的時候。
林與樂讪笑了一聲說:“我最近都七點多起好不好。”說完,又補充道:“而且等你到了大學你也會這樣。”
“是嗎?”葉振一側的眉毛因為‘我才不信’的表情微微揚起。
林與樂道:“你就等着吧。”
葉振聞言笑了,他總是這樣,笑的時候會低垂下眸子,看眼下,嘴唇揚起一側。既好看,又給人一種莫名其妙的他在看不起你的感覺,然後等你想打他,他又只會笑笑,透露出一股子寵溺的味道。
沒錯,就是寵溺。
林與樂當然也伸手打他了,然後葉振就一面低頭笑着,一面輕而易舉地抓住了林與樂的手。
“姐姐,在車上呢。”他說。
男生聲音本就好聽,語氣雖然很淡,可那聲姐姐,和在車上呢的調侃,再配着男生嘴邊淺淺淡淡卻依舊撩人的笑,一下子就讓林與樂蘇得找不着北了。
她的臉騰地一下燒紅。
然後像是被燙到了一般,連忙甩開葉振的手,一扭頭坐正了,撩了撩頭發,趕緊去看有沒有人注意到他們。所幸的是,因為疫情影響,車上也沒啥人,只有一兩對情侶和親子安安靜靜地坐在七零八落的角落裏。
林與樂頓時松了口氣。
她擡頭捋了捋亂糟糟的頭發,正想回過頭好好說教一番葉振的時候,卻發現葉振臉上的笑已經沒了,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後低下頭摸出了手機。
他避開她的目光,像是沒注意到她在看他一樣,十七歲少年的手根根修長骨幹分明,林與樂之前還在心裏為這雙手尖叫過。
但此時林與樂已經沒那個心情了。
她在心裏莫名地咯噔一聲,擠出這麽一句話。
“你……幹嘛忽然這麽叫我?”
然而葉振卻沒有馬上回答她,沉默了一會兒,才輕微地擡了下頭,問她:“那不然叫什麽?”
他的目光很淡,薄薄的眼皮,看上去頗有幾分冷漠的意思。
林與樂尴尬地笑笑:“你之前可不是這麽叫我的。”
然後葉振就幹脆不說話了,他低着頭看手機,專心致志的側臉看上去并沒有再想搭理人的意思。骨骼分明的手腕處黑色的機械表都看上去冷酷了幾分。
林與樂頓時覺得自己有些難堪,不甘心,想再說點什麽,可最後也沒能說什麽。
她不明白這男孩兒為什麽會忽然這樣。
可也只能這樣了。
……
『姐姐在車上呢』
這句話林與樂是後來,才後知後覺地從葉振的行為裏品出來,這可能并不是她以為的一種撩人的暧昧,更可能只是葉振對于她的一種委婉的拒絕。
——一種在盡可能保全女孩子面子的情況下,提醒對方,不要太過的拒絕。甚至可能其實等同于,大姐,注意一點好吧,現在在車上。
這樣的轉變,就好像是興高采烈做好了蛋糕的小女孩兒要拿去給同伴分享,結果剛一進門蛋糕就吧唧掉在了地上,摔成了一灘爛泥一樣。
林與樂原本雀躍的心情就枯萎成了一朵爛臭腐敗的花。
——原來自己在葉振眼裏,其實就是個笑話嗎?原來葉振其實是這麽想她的嗎?
那幾個瞬間,林與樂在心裏瞬間蔓延出了很多自我羞恥的東西,甚至有些難以忍受的憤怒。不知道是對自己還是對別人。
她甚至在心裏演練了一番,如果她直接找他撕破臉皮會怎麽樣。
——她可能會問,你什麽意思。
接着也許,葉振會被激怒,用嘲笑的口吻反問,什麽什麽意思。
她則神經質地解釋一遍。葉振便吊起眼,用一種看傻逼一樣的目光看着她說,你腦子是不是有病。
然後她就會歇斯底裏地大喊,你腦子才有病。接着原本還相親相愛互相暧昧的兩個人,便開始因為自尊心反唇相譏,證明對方是個傻逼。最後不歡而散。
甚至老死不相往來了以後,談起對方,一方都可能說,啊那個男的好渣,明明不喜歡我了還帶我出去玩,把我當備胎嗎。而另一方也許也會跟別人提起她時,用一副都幾乎懶得提起的口吻說,就一傻逼。
然而,然而的然而,這只是林與樂那一瞬間,混亂的腦子裏混亂的想法。
現實是,林與樂和葉振下了車後,還保持着微妙而尴尬的氣氛,并肩走向了游樂場的檢票口。
令人難捱的尴尬,讓葉振率先利用大長腿的優勢把林與樂甩在了身後。
上午九點半的陽光火辣辣,尤其是B市這種沿海城市。
林與樂打着傘慢悠悠走在後面,好一會兒才做好心理建設問他:“你不打傘嗎?”
葉振回頭看她一眼:“不用。”
吐出那兩個字的時候,葉振的眼神裏都寫滿了生疏,好像他才是最尴尬的那一個。說完以後,還一面飛快地往前走,一面扭過頭不再看林與樂了。
林與樂也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才好。
等走到了檢查口的紅棚下,葉振已經翻出了電子票,兩人撿完票很快進了歡聚游樂場。
游樂場很大,整體上是很童話的風格。有幾個穿着玩偶的小人走過,風景別致的路邊有賣小飾品的精品店。
兩人漫無目的地走了一段,也沒人說要去玩什麽項目。
一路無言,四周戴口罩的人也不多。
最後實在是尴尬到不行,恰好旁邊偶遇了廁所,林與樂便趕緊跟葉振說要去上廁所,葉振說了聲好,林與樂便頭也不回地進去了。
上廁所的時候,林與樂還在想一會兒要怎麽解決這個尴尬。
可卻沒想到,她一出來的時候,葉振卻忽然不見了。
林與樂在原地等了一會兒,才看到男生從旁邊的小商店裏走出來,手裏端着兩只甜筒。
他遙遙地走過來,然後遞過來一只甜筒。
“你吃嗎?”葉振說着,黑眸靜靜地垂下來看着林與樂,明明是疏離的像貓一樣的面孔,卻又給人一種類似于狗狗的感覺。
莫名其妙的冷落,莫名其妙的好意,林與樂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但不妨礙她假裝啥也不知道地接了過去,然後說:“謝謝。”
咬了一口,又說:“多少錢,一會兒我轉你。”
葉振愣了下,又說:“不用。”
然後,這場尴尬就這麽不尴不尬不清不楚地敷衍了過去。
……
下一個路口,剛好是個鬼屋入口。
葉振問林與樂,去嗎?
林與樂來了精神,吃完最後一點甜筒,扔掉手裏的紙巾說,可以啊。
接着,兩人就進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葉振:她甩開了我的手,好丢臉o(╥﹏╥)o
(好難寫嗚嗚嗚動辄就寫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