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初三那天明樓特地給阿香放了假,自己帶着阿誠、明臺跟明鏡一起去拜訪了大堂兄,顧清明不方便去,就跟于曼麗和郭騎雲商量着出去兜風了——當然,這也是在阿誠的勸說下達成的。
換言之,明樓很貼心地在初三這一天給桂姨留了一整天在明家搗鼓一些見不得光的東西——并且頭一天跟她說好了初五帶她去見汪曼春,讓她照顧汪曼春‘一段時間’。
桂姨不是不可以拒絕,只是拒絕就未免會讓人生疑,畢竟她回來不就是借口老家不好想要有口飯吃嗎?送她去照顧汪曼春,不但沒有重活,還只需要照顧一個人,總比在家伺候那麽多人強吧?這種事如果輪到別的老仆婦,只怕是求之不得的。
初五那天,明樓如約帶着阿誠和桂姨到了汪曼春住的酒店,汪曼春看上去還是有些失魂落魄,但已經比那天在醫院的時候好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日本人為了安撫她槍決了李秘書造成的。不過不管怎麽說,就算她本來心情不好,看見明樓的時候也就好多了。
“這兩天大姐都沒放我,好不容易得了空就過來看看你,這兩天好些了嗎?”明樓一進來便關切地問道。阿誠接過明樓遞過來的大衣,然後便默默站到了一邊。
汪曼春聽到明鏡的部分似乎有點不開心,但也沒敢說出來,便只是點點頭,“師哥,這位是……”她是的确不認識桂姨。
明樓似乎是剛想起來桂姨,便笑着說道:“你一個人住在這,我總是不放心,正好,桂姨是我們家的老人了,最近剛從鄉下回來。我想着你身邊也沒什麽重活,只是缺個年長又知冷熱的人,就讓她過來照顧你一段時間。你看怎麽樣?”
桂姨看上去的确不過是個四五十歲的婆子,容貌氣質都是個仆人的樣子,那雙手也粗糙得的确像是辛苦勞作的人的手。而且汪曼春雖然沒見過桂姨,但當年也曾經聽說過桂姨的名字,只知道後來她離開了明家似乎是老家有事需要照顧——自家的下人虐待孩子畢竟不是什麽好事,明家當初也沒有四處宣傳。故而,汪曼春此時見她出現,也只當是老家過得不好,便不疑有他,“謝謝師哥。”
明樓便笑着問她這兩天做了什麽,甚至吃了什麽,吃了多少,末了還要埋怨上一句,“你啊,總不讓人放心,飯要按時吃,不要說什麽沒心情。就算真的心情不好,也該多少吃一點,不然不是糟蹋自己的身體嗎?我知道,老師剛沒,你心裏難過,但你也要想想,如果老師還在他會希望你這樣對自己嗎?他肯定還是希望你能好好的。你這樣,他在天有靈知道了,能高興嗎?”
汪曼春讓他一說又勾起了眼淚,明樓似乎遲疑了一下,然後還是輕輕摟住了她,柔聲說道:“曼春,沒事了,你替老師報了仇,他會欣慰的。”
阿誠看着這一幕心裏有點不自在,但也不便說什麽,幹脆一低頭裝作看不見也就是了。
汪曼春似乎也沒想到明樓會摟住她,先是吃了一驚,但随後便放縱自己将臉埋在了他的懷裏。她告訴自己,只有這一次。
但是汪曼春不明白的是,那個日本人到底為什麽要裝成中國人,還要刺殺汪芙蕖、明樓還有顧清明。如果說他叛國,汪曼春其實不太相信,因為中日戰争到目前為止都還是有利于日本的,他根本不存在所謂的為自己留後路所以要投靠他人的必要。但如果說他的确就是日本那邊派來的,那說明什麽呢?為什麽他要刺殺這三個人呢?
唯一合理的解釋不過就是日本人根本不相信他們,就引用了自己的釣魚計劃,意在借着三人之死,僞稱有抗日者私自行動被捕并且轉變,引誘抗日者們進行鋤奸。順便也是清除了自己內部的不可靠因素。而最後之所以要殺了那位李秘書,則不過是因為計劃失敗,他身份暴露再也沒用了,除掉是為了讓自己相信李秘書不是日本方面派出的刺客,而是轉變了的抗日者。
簡而言之,比起所謂的叛國說,汪曼春的理智更傾向于後一種可能。老話不是說了嗎?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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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日本人不見得都知道這句話,但此言的精髓大概是知道的。
“師哥,我真恨他們……”汪曼春不能說恨誰,但明樓卻能想見得到,他只是故作不懂,柔聲說道:“沒事了,你還有我呢。”
我真的還有你嗎?汪曼春沒有擡頭沒有反問,只是無聲無息地笑了一下。明樓對于她的這個沉默顯然是始料未及,他心裏微微一沉,暗道最好別是讓汪曼春看出了什麽才好。他想了一下,輕聲說道:“怎麽了?曼春,怎麽不說話?”
汪曼春勉強笑了一下,“師哥,你真的心裏還有我嗎?”她終于擡起頭和明樓對視,明樓不怕她問只怕她不說話,聽了這句便故作不悅,“你說什麽傻話呢?我要是心裏沒有你,那你說我為什麽要扭着大姐的意思來看你?難道你想說,我就是個虛情假意、兩面三刀的騙子?”
你不是嗎?阿誠心中呵呵冷笑。你不是,那你現在幹嘛呢?真愛嗎?
“可是我覺得,你回來之後變了很多,變得我都不認識了。”汪曼春什麽都沒有了,她只有76號,只有明樓,而明樓本身也是她在76號的機會。如果明樓也離開她,那也許就不僅僅是感情上的失敗了——梁仲春可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結交阿誠的心思。
明樓看着她的眼睛,能察覺到其中微妙的變化,他一時沒想到那是什麽,但直覺告訴他那将是有利于他的,“誰不會變呢?我在巴黎那麽長時間,曼春,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過來的。你能明白那種感受嗎?”他沒明說為什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過來的’,更不曾解釋那是什麽感受。但對于一個愛他且希望他也愛自己的女人來說,這話的內涵卻是不言而喻,汪曼春一時欣喜若狂,眼中都帶着難以名狀的光彩,但她還是選擇了疑問句,“師哥,你在巴黎這麽長時間就沒有喜歡的人嗎?”
太順遂就得到的東西會讓人厭倦,太一帆風順的感情也會讓人輕視。明樓很懂這個道理。
“有過。”他輕聲說道,“我有一個喜歡的人,是個美國人。金色的頭發,湖水一樣藍的眼睛,天真、溫柔但又有自己的主見,我有時候課後被學生纏住問問題,就會約會的時候遲到,她從來都不生氣,從來都能理解我。她為了我學做中餐,學着用筷子,甚至還試圖學中文,就因為我告訴她常在異國實在思念故鄉的一切。”
他故意停下了,仿佛是在回憶什麽。
汪曼春果然流露出一些緊張。這個女孩太好了,也太愛明樓了,她簡直難以想象自己能用什麽打敗她。
阿誠知道這個女孩,也曾親眼見過,她的确很美出身也高,幾乎沒有一處是不好的。不過不知道為什麽,當時不覺得,但現在想起來,心裏卻有些不舒服。
她那麽好,大哥最後還是拒絕了她,為什麽?難不成還真是為了汪曼春嗎?阿誠第一次有這種疑惑。
“但我還是跟她分手了。”急轉直下的劇情,讓汪曼春似乎看到了希望的光芒。明樓握着她的手,“我不知道為什麽,她那麽好我也幾乎忘不掉她,但似乎還是不夠,她似乎還是缺少了點兒什麽。我說不上那是什麽,曼春,你能告訴我嗎?”
汪曼春很想立刻就問他,那你看到我的時候呢?你看到我的時候你感覺足夠了嗎?但她沒問,因為她也知道,太渴望的通常都會失去。
“師哥自己都不知道,我怎麽會知道呢?”她低聲說道。明樓對于這個反應顯然是有所預料,便只是微微一笑,就在他還要說什麽的時候,汪曼春卻突然補了一句,“師哥如果什麽時候知道答案了,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好嗎?”
汪曼春是希望聽他親口承認‘覺得不夠,是因為她不是汪曼春’。明樓對于這個結果,和汪曼春的這個心理過程都感到十分滿意,同時也對剛才餘光看見的,阿誠臉上閃過的一絲不自在感到十分滿意。他又安慰了汪曼春幾句,便說大姐囑咐要回家吃午飯,不能陪她了。
其實要陪她吃午飯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明樓似笑非笑地掃了一眼阿誠,但是,他哪裏忍心再親手喂阿誠吃一個酸的橙子呢?
不過……哼,誰讓阿誠初二那天趁他和明臺打球的功夫,偷偷陪着程錦雲說話來着?
作者有話要說: 太激動了忘了說了,專欄球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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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 感謝michellehero客官的打賞
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