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忙道:“你打了傘再去。”
清淺望一眼外面的天色,道:“不打緊,我去去就回,想來這雨也沒這麽快。”
孫美兒便随了她去,想了想,穿好衣裳梳了頭發,親自取了個繡樣去找墨蓮姑姑。
清淺過東六宮去了尚服局,送了衣裳回來,不想在路上竟遇到了衛敏華。兩人自分派之後便沒見着面,雖情分不大,但好歹一個屋裏住過的。且衛敏華對清淺高看一眼,今日見了,自是拉着她說了好一會兒話。
問到孫美兒,清淺笑道:“孫姐姐好得很,姑姑們都喜歡她。”
衛敏華嘆了嘆,道:“我便知道她的性子……她家老爺總說她造化大,卻不知将來如何。”愣神片刻,忙又問清淺的日子過的好不好。
清淺道:“也就是這樣,姑姑們都還好。”
衛敏華有幾分知道她的性子,點了點頭,清淺照樣問了她幾句,她苦笑道:“無非是一些瑣碎之事,這樣也好,若當真有了大事,反倒……”
清淺見她臉上似有倦怠之色,想來宮正司那地方的确非常人所能忍受的,安慰了幾句,見遠處烏雲滾滾,忙辭別了她回去。
只是仍在半道上遇了風雨,清淺本想冒雨回去,卻不想那雨來勢洶洶,走不出兩步便被淋了個透,無奈只得拐到一旁的亭子裏去避雨。
那亭子并非普通的六角亭,四面是半開的朱漆雕镂格子門,清淺一進去便将另三面的門都關上了,只餘前面半開着。擦了擦臉上的雨水,這才注意到亭子正中放了一把琴,她走上前去輕輕一撫,上面并無灰塵,想來時時有人拂拭。
雨越下越大,密密麻麻的似織成了簾子,水汽撲面而來。張保雙手垂立緊跟在禦駕旁,并不敢去擦臉上的雨水,苦着臉勸道:“皇上,這雨下得這麽大,還是避一避吧?若是讓兩位太後知道了,奴婢可就吃不了兜着走咯!”
睿琛蹙眉道:“前面是什麽地方?”
張保瞧了一眼,忙道:“是蕉雨亭,因四面都植了芭蕉,前朝有位妃子下雨的時候很愛在這裏聽雨打芭蕉的聲音,故有此名。皇上可要移駕?”
睿琛本來聽得這亭子與女人有關,已心存不悅,不想前往,只是朦胧間似有“铮铮”琴音傳來,隔着雨簾雖聽得不甚清楚,但琴音清越,大有世外之風,便道:“去吧!”頓了頓,又道:“別驚了裏面彈琴的人。”
張保細細一聽,笑道:“奴婢當真老了,不及皇上耳目清明。”
睿琛淡淡一笑,到門口下了肩輿,只讓張保撐了傘扶着進去。卻見一宮女打扮的人在彈琴,和着四面噼裏啪啦的雨打芭蕉聲,不覺刺耳,反而有一種天然之韻。
林清淺只彈了半闕,便覺有人進來,忙住了手站起身望着眼前之人。是個穿着紫绫道袍的男子,這清俊男子很是面熟,她進宮後所見之人并不多,何況還是男子。略一思索,便想起是那日在木香藤碰到的人,不由臉色微紅。
睿琛卻已不大記得她了,原先還以為是哪個宮裏的妃嫔,卻不想只是個小宮女。雖有幾分面善,但他向來不在女人身上用功,因此并不知道她是哪個。只見她的衣裳被雨水打濕,緊貼在身上,若不是這身打扮這樣的面孔,哪裏能看出她是個女人!
睿琛不由暗自好笑,問道:“你彈的是《蕉窗夜雨》,可是想家了?”
清淺局促的站着,這人聲音雖溫和,但仍帶着不怒自威的氣魄。加上上回那尴尬事,先輸了幾分底氣,只敢低着頭回答道:“彈的是這首曲子,到并非想家,只是瞧見這芭蕉,有感而發罷了。”
家?自從姨娘去後,林家只是個收容她的地方,哪裏算得什麽家呢!
睿琛覺出她語氣裏的惆悵與冷漠,又添了幾分好奇,往她身邊走了幾步。離得近了,一股幽幽馨香鑽入他鼻中,似乎在哪裏聞到過。正待問詢,清淺忽然看清了他衣裳上繡的八團龍暗紋刺繡,心中大駭,忙跪下伏地呼道:“奴婢冒犯天顏,死罪!”
除了雨聲,便是長久的靜默。
清淺只覺後背濕透,心底生出的懼意一層一層的溢上來,頭皮發麻,指尖冰涼。額上,卻又冒出豆大的汗珠來。
睿琛無趣的撫摸琴弦,索然道:“起來吧!不知者無罪,你是哪個宮裏的,怎麽跑到這兒來了?”
“奴婢是針工局的,送衣裳去尚服局返回途中,卻不想大雨忽至,奴婢原只想避一避就走的。”清淺小心翼翼的回道。
睿琛點點頭,又問:“這琴是誰教你的?”
清淺道:“奴婢小時候在家中,家父特意請的老師。”
“哦?”睿琛的臉色淡了下來,“你是今次應選的良家子?”
“回皇上,是。”
睿琛便不發一言,清淺大氣也不敢出,張保看了看睿琛的臉色,見他神情悵然,遙遙望着細密的雨簾,注意力全不在這宮女身上。便輕咳一聲,道:“這兒沒你的事了,還不退下!”
清淺忙又告了罪,躬身退行至門口,才敢轉身離去。
睿琛只一味看着雨和芭蕉葉,張保不敢打擾,許久,睿琛才道:“倒是極妙的琴音……”
張保心底長舒一口氣,面上笑道:“奴婢不懂這些,就是想着,這宮女若是有福,說不定能和一和皇上的笛音呢!”
睿琛斜睨他一眼,等雨小些了,才出了蕉雨亭。
清淺一路冒着大雨回到針工局,孫美兒見了,驚道:“你不要命了?這樣大的雨也不知躲一躲再回來!若是病了可不是鬧着玩兒的!”忙拿了幹毛巾給她擦頭發,又讓人煮姜湯。
清淺不說話,默默擦了頭發換了衣裳,再喝了姜湯躺下,可是後背和胸口還是冷一陣熱一陣的,到了下半夜,便開始發起燒來。孫美兒早上醒來看到清淺滿臉通紅,用手一摸,頓時吓了一跳。連忙去回禀了墨蓮姑姑,墨蓮來瞧了清淺,知道病的不輕,回了黎公公,叫美兒每日去禦藥房取藥來煎服。
清淺也不知是不是驚吓過度,小小一個風寒發熱,竟纏綿病榻數日,若不是孫美兒和墨蓮姑姑瞞着,只怕就要挪出去了。
睿琛自那日後依舊冷清,閑時便和裴紹、沐英厮混,尤喜歡傍晚到禦花園行走。
晚霞若五彩錦繡般鋪滿了天邊,最遠處的天際一團墨彩,依次深紅、橘黃、淺白,近處的深藍天色依舊如一泓池水,讓人忍不住想深深吸一口氣。雲朵變得有些模糊,靜靜漂浮在空中,等待夜色來臨。
沐英高聲談笑着,引來随行宮人不住側目,但睿琛卻不曾怪罪,饒有興致的聽着。未幾,沐英抱怨起來:“這天兒越發熱了,瞧那木香藤的花兒都要謝了,荼蘼花正開着呢!皇上您可答應過我,荼蘼花盛放的時候,咱們就去西苑避暑去的。”
睿琛順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見到前些時候開得正盛的木香藤,此時雖藤幔依舊,但早已不見了那時芬芳。他忽的恍惚起來,似是想起了什麽,卻在腦中飄忽着,抓不住。
裴紹笑道:“等荼蘼花開了,那香氣濃郁,別個都比不上了。”
睿琛神色一變,很快又恢複如初,回頭對張保道:“你聽到世子的話了,明日就準備着。”
張保躬身應了聲是,又賠笑道:“雖說西苑離得近,但好歹也是出了宮去,最快恐怕還需再等個五六日功夫。”
不等睿琛開口,沐英一揮手,道:“這幾日都等了,也不在乎多等幾日。畢竟是皇帝銮駕,我明白的。”
睿琛但笑,卻已有些心不在焉,裴紹只以為他是累了,便對沐英使了個眼色,稱黎川在家中等候,要盡早出宮,沐英也道要跟去。睿琛放了他們回去,徑自回了乾清宮。
獨自枯坐一會,用了晚膳去兩位太後那裏定省,回來後更衣,忽的對張保道:“去把前兒個收的那荷包拿來。”
張保一時錯愣住,忙問:“不知皇上說的是哪一個?”
睿琛不悅道:“你自個兒說呢?”見張保仍是不解,板了臉道:“裝了木香的那個!”
張保前後一思索,忙去取了遞上前來,睿琛随手接過,倒出裏面的木香,木香早已幹枯了,徒留一絲餘香。
他将荷包放在鼻尖輕輕的嗅着,若有若無的清香,絕不是木香的氣息。他想起那日雨中的琴音,又想起假山上的一幕,心底反而浮躁起來。随意翻弄着荷包,卻瞧見裏子角落似乎有字,仔細一看,繡着:美兒二七芳誕。
他默默的将荷包恢複原樣,狀若無意的問道:“今年落選的宮女,都往哪裏安排去了?”
張保忙報了各處添置的人選,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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