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木成林

第78章 完結章

盡管演唱會當天還在情人節，可FOREST的演唱會還是達到了座無虛席的程度，除了FOREST的粉絲以外，聞風而來的魏曉林粉絲也不少。

魏曉林的粉絲當然也鬧過，絕不肯讓魏曉林再和好不容易撇清的FOREST扯上什麽關系。但餘輝那邊的回應始終十分暧昧，畢竟是魏曉林自己拍板決定要去，餘輝總不能去诓騙粉絲。

而粉絲轉了個腦筋，魏曉林被FOREST埋頭吸血那麽久，是該讓魏曉林去FOREST的演唱會上出一把風頭了。不過想歸這麽想，在外說起仍然要說是魏曉林退隊八百年也要被前同事薅羊毛。

這話又引發衆人嘲諷，腿長在魏曉林身上，魏曉林自己如果不去，還有人能綁着他去不成？說到底這是件雙方都受益的事情。

可魏曉林粉絲的反駁聽起來也似乎很有道理，他們說自從聽說魏曉林要去演唱會，粉絲為了到現場給魏曉林應援，只能大規模購買黃牛票，連黃牛票的價格都漲了一倍。

演唱會還沒開，魏曉林的粉絲和FOREST的粉絲已經又天人交戰好些天，各個社交論壇都沒放過，處處都是他們吵吵嚷嚷的身影。

好不容易捱到演唱會當日，在兩邊粉絲的洗腦及炮轟下，許多普通路人也知道了這一天是FOREST開演唱會的日子，早早守在直播前，要看看FOREST和魏曉林究竟會鬧出什麽幺蛾子。

其實能哄着大家主動看演唱會直播就已經成功了一半，這就是FOREST想要的效果，而另一半的效果，則要從魏曉林身上出。

魏曉林和谌銳的票在內場，挨在一起，兩人是在舞臺燈光暗下來以後才進的場，雖然擠進座位的過程有些艱難，但到底沒讓人看清面孔——開場舞酷炫吸睛，粉絲一門心思看表演，并沒有分出心神管這兩個遲到的讨厭鬼的精力。

FOREST的舞臺準備得很好，看得出的确是花了很大的心思，不論是舞美燈光還是節目設計，都很惹眼。而魏曉林的幾位前隊友，尤其是吳棠和白楊，雖然在隊內的時候就和魏曉林關系極其一般，但魏曉林還是要心悅誠服地承認，他們二人實力真的很拔尖。

要論成員配置，FOREST的配置其實已經很好了，但就像魏曉林自己的事業也遭遇不少坎坷，FOREST的發展過程也經歷了很多曲折，這一場演唱會中間經歷過多少次重組重排，想必只有成員們自己清楚。因而這一場演唱會的價值和意義，他們也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演唱會設置了talk環節，幾名成員分別上臺講了一些真心話，雖然內容差不多都是感謝公司、感謝粉絲、感謝沒放棄的自己，但是臺下一路跟他們走過來的粉絲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一時間演唱會現場已經是一片眼淚的海洋。

輪到柯星說話的時候，他也先說了一些和他的隊友們情感差不多的感謝言論，但所說的內容顯然縮短不少，因為他很快就轉換了話題，說：“我有很多要感謝的人和事，但是有一個人，我對他不僅是感謝，也有抱歉。我知道他就在臺下坐着。”

魏曉林的心猛地揪了起來，依照柯星的性格，早在來參加演唱會之前，他就想過或許會有這樣的狀況發生，但當這樣的狀況真正發生了，魏曉林還是覺得異常緊張。

柯星這個人太不成熟了，他不知道接下來将會發生什麽。

幾乎是同一瞬間，谌銳的手覆在了魏曉林的手上，魏曉林看向他，谌銳也看向魏曉林，他說：“我剛剛接到消息，有點事需要我們去一趟公安局，現在走嗎？”

魏曉林又看了一眼臺上，這一瞬間柯星正在沉默，他握着話筒環顧全場，似乎想要在黑壓壓的人群裏鎖定他想要尋找的那個對象。

魏曉林看了一眼柯星，搶在他開口之前，說：“好。”

他沒有問谌銳是什麽事，也沒有問為什麽這麽着急，偏要此刻就去公安局，他只是不能再待在場館裏，因為他不知道會發生什麽樣的情況。

柯星的話被他抛在了身後：“這個人他當初對我很好，在我迷茫的時候、痛苦的時候、想要放棄的時候、看不到希望的時候，都是他在關心我、支持我、鼓勵我、幫助我。成名、做明星，這條路比我想象中艱難得多。曾經我以為世界上不會再有比從三歲起就要每天堅持練舞更痛苦的事情，但事實告訴我，有，有很多。只是那時我年紀還小，我還不懂生在伊甸園并不是痛苦的果實。”

柯星的聲音慢慢聽不見了，二月的空氣裏依然漂浮着寒氣，魏曉林迅速和谌銳上了車，他們沒人說話，好在公安局離得并不遠，沒一會兒就到了。

魏曉林跟在谌銳身後進了公安局，區公安局的副局長出來接了谌銳，一臉熱絡的樣子：“喲，谌老師，這麽快就來了，先前您家人說是谌老師拜托要查點事，谌老師太客氣了，家裏老爺子身體還好嗎？”

谌銳笑了笑，說：“身板還硬朗，但老爺子自己操勞了一輩子，不想讓家裏幾個兄弟繼續操勞，以後家裏都是二哥說了算了。”

魏曉林差不多聽出來點意思，谌銳他爸爸是從政的，大哥走了爸爸這條路，二哥受家裏幾代庇蔭做起生意，總之都有模有樣。但在局長這類體制內做官的人心裏，從政向來比從商高一頭，谌銳都說了以後家裏做生意的二哥說了算，局長還能這麽熱情，看來不論是大哥還是二哥，都是手眼通天的角色。

副局長敲着辦公室的門叫了幾個人，谌銳伏在魏曉林耳邊解釋：“這以前是我爸的下屬，後來又是我大哥的下屬。不過不重要，我能找上他們的時候很少，跟我父兄接觸也不多。到以後你跟我父兄見一面、認個臉就行，跟他們也沒什麽可接觸的。”

魏曉林瞪了他一眼，啐道：“你沒事兒又在做什麽春秋大夢呢？”

他們最終在副局長的辦公室裏落座，副局長先熱情地介紹了人：“谌老師，這是咱們局負責宣傳工作和新媒體工作的幾位同志。那咱們就開始吧？”

魏曉林奇奇怪怪看了眼谌銳，谌銳遞給他一個把心放在肚子裏的眼神。

副局長辦公室可以直接接到民警辦公區域的視頻，魏曉林看到眼前顯示屏畫面一閃，居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我叫麥炳川，今年三十五歲，G市人。”

公安民警問：“我們接到舉報，你屢次發布虛假信息，故意造謠、惡意中傷魏曉林先生，對魏曉林先生的名譽造成極大影響，現在魏曉林先生提出要求你公開道歉。”

阿麥嗫喏了一下，最終迫于形勢，說：“我向魏曉林道歉，之前幾次關于他的負面新聞，都是我向媒體爆料發布了重新剪輯過的素材，對魏曉林造成的不好的影響我表示非常抱歉。”

阿麥突然道歉了，魏曉林好像一下子明白過來，谌銳這些日子都在做什麽，他看了一眼谌銳，谌銳也望向他，還沒等谌銳開口說話，阿麥又開口了。

阿麥此人是有一些韌勁的，他到了此刻依然不省心，上一秒道過歉，下一秒就故态複萌，以一種尖酸刻薄的态度問：“可我記得，發布謠言這種事用不着通知人到公安局來吧，你們這是什麽，審犯人？要求道歉也是律師的活兒，用得着警察多管閑事嗎？”

谌銳還沒笑他，倒是對面的刑警笑了：“當然不會因為這種事情您沒事兒就跑公安局，只是我們同時接到舉報，聲稱你曾經參與過你原公司的皮肉生意，現在可以對你進行問話了嗎？”

魏曉林如釋重負地閉上了眼睛。

公安局的兩位宣傳工作者看向谌銳，問：“那之前安排的社交媒體同步跟進的事兒？谌老師您看，道歉的視頻片段放到哪裏合适？幾點發？”

“不用發了。”魏曉林突然開口。

見谌銳詫異地看向魏曉林，魏曉林解釋說：“如果發布，難免會有人質疑為什麽只是公開道歉就能公然讓人進一趟公安局，如若不解釋，恐怕招來的議論要比之前大得多，可若是解釋了，就得提到後續問詢的理由。”

魏曉林嘆了口氣，低聲說：“公司裏的人混口飯吃并不容易，查也就算了，如果連根拔起，徹底曝光，公司裏簽約的藝人以後連混口飯吃的機會都要沒了。”

谌銳有點着急，聲音大了一些，說：“我來這一趟原本就是要讓他對你公開道歉的！否則……”

谌銳否則了幾次，也沒敢把之後的話說出來，魏曉林知道谌銳如果想做什麽，那肯定是能做得成的，想用點法治又文明的手段解決，偏偏還被自己制止了，心裏指不定有多不痛快。

魏曉林倒是看得很開：“事情已經過去挺長時間了，他編排的那些，我做沒做，慢慢總能得到證明。我也不是聖母，只不過一次公開的道歉也并不能讓我完全翻案，反而麻煩，一點點來吧。”

最終谌銳向魏曉林屈服了，他領着魏曉林從公安局離開，魏曉林走出辦公樓以後倒是笑了：“我還以為情人節看個演唱會就得了，沒想到還能有公安局一日游。”

魏曉林又提起演唱會，谌銳的精神立刻抖擻起來，他生怕魏曉林說出再回去的話來。不過魏曉林什麽都沒說，只跟谌銳上了車，也沒問谌銳要去哪裏。

谌銳開着車，魏曉林打開了手機看了一會兒，谌銳便覺得不對勁，因為魏曉林平時幾乎從來不在車上看手機。他小心翼翼觑了一眼魏曉林的手機屏幕，魏曉林倒是大大方方地展示給谌銳看。

魏曉林一邊展示一邊說：“我出來的時候，柯星正在講話，想着要去公安局，不知道有什麽事，我走得急，也沒聽清他都說了些什麽，隐約聽着像是在說大事。現在上網一看，果真是大事。”

“柯星向魏曉林道歉”的關鍵詞已經沖到榜單前列，FOREST開演唱會，不少媒體營銷號都趕赴現場或是守着直播，原本只是想看看節目賣賣安利，沒成想蹲到了一個大新聞。

熱門關鍵詞相關微博下幾乎都帶着一個視頻，谌銳把車停在路邊，魏曉林點開了視頻。

柯星前面應該說了很多，視頻是從一半開始錄的，內容一直是柯星在描述魏曉林曾經對他的好，只是沒提起名字，用了他代替，絮絮叨叨說了大概有一分多鐘，柯星話題突然一轉，說：“而我曾經深深地傷害了這個人，因為我莽撞、蠢笨、自以為是，我也因此錯失了很多，付出了很大代價。邀請他來參加演唱會是我的想法，原本沒期待他會來，可他來了，這些話我就必須要說。”

柯星環顧場內，說：“我要向FOREST前隊長魏曉林道歉，我曾經真的做了許多錯事，盡管無法挽回，可我仍然想盡量挽回。”

柯星帶着一種了然的笑意低下頭，說：“如果，如果小林哥哥願意接受我的道歉，那就麻煩上臺來吧，我希望FOREST，這個因我的錯誤而不完整的團體，能夠再圓滿一次。”

當然，柯星的想法并不能得到滿足，那個時刻，魏曉林正在和谌銳一起去公安局的路上。柯星沒能等到魏曉林上場，臺上臺下沉默了近一分鐘，最後還是柯星的隊友站了出來，為他解圍，演唱會繼續熱熱鬧鬧開了下去。

此刻網絡上關于柯星突然道歉的讨論有很多，大部分人都在讨論柯星到底是做了什麽對不起魏曉林的事情，很是熱鬧。

魏曉林看完視頻，關上了手機，問谌銳：“所以你剛才是故意在那個時間叫我出去的。你最近一段時間神神秘秘，其實也一直在拖着這件事，想拖到我們一起去演唱會的時候發作，讓柯星一番真心實意落個空，是嗎？”

谌銳想法被挑明，一時間很是尴尬，但魏曉林一直在等着他的答案，于是谌銳只好承認：“是，我怕他鬧什麽幺蛾子，可你已經定了要來，我只好這麽做。”

魏曉林輕笑一聲，說：“那我知道了，咱們走吧。”

谌銳大吃一驚，反問道：“你不罵我嗎？”

“不會的。”魏曉林靠在座椅上，說：“這事兒只能瞞一時，也蒙不了我一世，我總會知道。”

谌銳一時沉默，而後才幹笑一聲，“都說人遇事當局者迷，我還當我很清醒，看來也是迷。”

“也不至于。我們兩個人之間，和柯星沒有關系，至于我我原不原諒柯星，這也都是我的事情。”魏曉林看向谌銳，他眼裏含着笑意，說：“而你，我會不會被你騙，其實只在于我願不願意被你騙。”

“我不會騙你。”谌銳急急忙忙解釋，而後想到自己方才做的事情，他又慌忙閉上了嘴。

反倒是魏曉林語氣輕快，說：“我相信。”他将手覆上谌銳的手，說：“最後一次。”

立春已過，空氣中仍有寒意，谌銳用另一只手降下車窗，窗外的涼氣湧進車內，他清醒了點，才覺得魏曉林說的是真的，他語無倫次地點點頭，說：“好，最後一次，最後一次。”

魏曉林又問：“那我們現在可以走了嗎？”

一輛車消失在夜色中，彙入萬千車流。魏曉林側臉貼着車窗，望向谌銳正在開車的側臉，看了一會兒，他笑了一聲。有時确實沒必要自苦，把持着心頭的底線，體會到片刻的歡愉就享受片刻的歡愉，這也沒什麽不好。

這樣就已經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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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