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兩三天以後,風波終于漸漸平息,魏曉林的粉絲圈像是臺風過境以後的城市一樣,四處都是殘垣斷壁,一副百廢待興的樣子。粉絲們忙着打掃戰場安撫民心,魏曉林卻不敢再去看這種慘狀。
他心裏湧出十分深重的悔意,他想起還不曾出道的時候公司把練習生聚集到大會議室,給他們開會教導粉絲就是每個偶像的衣食父母的觀念,那是他只記得這句話,卻不曾體會過這句話背後的深意。
誰都可以不相信他,随風倒踩他一腳,但是他的粉絲沒有,這幾天他們頂在風口浪尖上,從網絡上數不清的圖片裏扒出與他相關的信息,以求能夠還他清白。
但魏曉林自己是心虛的,粉絲們找出他某天的照片,對比爆料裏的全身穿搭,證明這不是魏曉林,證明爆料是假的,可魏曉林知道,那就是他,那只不過是換了衣服好去跟谌銳見面的他。粉絲們拿出他和谌銳完全錯開的行程表,證明他們沒可能像爆料裏說的那樣在何處何地見面,但魏曉林記得明明白白,他們見面了,是谌銳深更半夜開車過來同他密會。
魏曉林越想越覺得後悔,越想越覺得心虛,他想谌銳之前對他的指責或許并不全是逃避,谌銳說的是有道理的,他的确是被所謂的感情沖昏了頭腦,腦袋都不清醒了。
魏曉林想起谌銳,谌銳就像是有心電感應似的,給魏曉林發了信息:“小朋友,又欠了我一次。”
魏曉林這時才體會到那種自投羅網的痛苦,如果不是他鬼迷心竅往谌銳編織好的陷阱裏跳,就不會發生現在的狀況,他覺得自己的喜歡就像是一場笑話,更好笑的是,這場笑話根本不給他收場的機會。
但是必須要收場,魏曉林一咬牙,拉黑了谌銳。
谌銳一開始是并沒有發現自己被魏曉林拉黑了的,魏曉林同他好了挺長一段時間,他覺得自己算是比較了解魏曉林。谌銳眼中的魏曉林是優柔寡斷又猶豫不定的,他很容易被說服,也很容易被拿捏。但如果他僅限于此,那就跟旁人一樣,并沒有什麽趣味了。
谌銳眼裏的魏曉林,他的特別之處就在于盡管他是軟弱的,卻也是強硬的。他有自己的脾氣和性格,這點脾氣和性格在谌銳眼裏,就像是幼貓小狗的乳齒一樣,看着尖銳,實則無用,甚至還需要谌銳同他锉一锉,才能把小孩子的兇器磨得鋒利些。
谌銳以前也并不是這種明确說了分開還要忍不住上手逗弄一番的人,跟過他的人都斷得利落幹脆,魏曉林是個例外,因為谌銳在魏曉林這裏獲得了難以言喻的趣味。谌銳自己享受魏曉林這個例外,也享受逗弄魏曉林的樂趣。
再說了,魏曉林上回找上門跟他說再見的時候,還哭着鼻子走的。多有意思,二十歲的小男孩,漂漂亮亮的,眼睛也紅了,鼻頭也紅了。要真恩斷義絕哪能流眼淚呢,哭着不就是一種示弱嗎?更何況魏曉林哭起來真好看,委委屈屈的,看起來比平時那副正經的隊長樣子要更嬌氣更生動一點,這麽幾天過去,谌銳總想着那天哭着離開的魏曉林。
所以一看到魏曉林發生的事情,一聽到趙其找上門來拜托他,他的經紀人還想拒絕,他就一口答應了。他振振有詞地同經紀人搬出秦澤遠,表示自己必須要幫,實則被經紀人一眼看穿。
他的經紀人佟蕾跟了他十年,兩個人是默契極佳的好搭檔,佟蕾一針見血地告訴他:“秦先生可能連這個魏曉林長什麽樣都不知道,想跟他再扯點關系拉近距離的是谌老師您自己,別拉別人出來墊背了。”
谌銳配合着幫了魏曉林一把,不論效果如何,但該做的已經做了,他便喜滋滋邀賞,想着何時再借着這次機會跟魏曉林共敘前緣。
等了三天魏曉林沒有回複谌銳,谌銳便厚着臉皮又發了一條消息,這一次,他的消息被拒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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谌銳看着對話框裏那個紅色的嘆號,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畫面。但很快谌銳就調整好了心态,魏曉林之所以吸引自己,不就是因為他和別人都不一樣嗎?當初加自己微信時就不情不願,現在又石破天驚删了他,谌銳關掉聊天窗口,覺得魏曉林确實值得自己繼續深究探索。
魏曉林跟着隊友一起參加了一個商演,這是他風波後首次公開亮相,活動是給一個護膚産品站臺,整個商場被圍得水洩不通。據說商場出動了全部安保力量,又臨時增補了一支隊伍,才勉強控制住商場巨大的人流量。
魏曉林以前是享受舞臺的,因為他有那個自信,也有那個底氣,但這次出活動之前他就很懼怕,到了現場,就更懼怕了。
他出了那件事以後,組合一直沒有接公開的活動,雖然趁這個機會讓成員們靜下心來整理狀态,去北光老師那裏灌了新碟的第一版音,但是隊內人人都知道,從一天幾場活動驟減到一周兩周都不合體公開露面是為了什麽。
因為魏曉林一個人的事情便拖累了整個團體的工作,這是趙其給他們上的又一堂客。趙其疾言厲色地說:“你們不要覺得這件事跟我沒有關系,我可以逃過一劫。在一個偶像組合裏,不存在這種情況,說的難聽一些,大家就是共沉淪。”
“為什麽要共沉淪,因為在你們自己的翅膀還不足以硬到單飛也能飛很遠的時候,組合是你們唯一的羽翼,也是你們唯一的避難所。你們每個人都享受着組合帶來的紅利,就要懂得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只有這樣,你們每個人都背負着自己和隊友的責任了,才會在不動腦子做一些蠢事的時候,稍微想想自己承擔不了的後果。”
這話說得可以說毫不客氣,魏曉林全盤接受,趙其說得對,他不只是魏曉林,他還是FOREST的隊長,是組合的一員,他的草率愚蠢,需要全隊人與他一起付出代價。這代價果真足夠沉痛,沉痛到魏曉林不敢再造次。
活動現場人雖然來得不少,但是喊着魏曉林的名字的小姑娘顯然已經比以前少了很多,到場的小女孩們在人山人海裏費力地舉着印着魏曉林名字的燈牌,看得出她們已經盡力了,但是仍然擋不住外界對魏曉林其人的關注。
大概十個圍觀群衆,有七八個都是想看看糾纏影帝的水軍大戶魏曉林到底是何許人也。
魏曉林并不曾體會過做藝人要承擔的這種壓力,尤其是短短半小時的站臺商演結束以後,魏曉林和隊友們匆匆回到後臺準備乘車離開,記者們突然蜂擁而上,挂着臺标的話筒幾乎要怼到魏曉林的臉上去。
“請問小林對之前的事情有什麽想說的嗎?”
“請問小林是怎麽看待谌老師的?對谌老師的聲明有什麽想法嗎?”
“小林有因為這件事和谌老師聯系過嗎?會不會因為這件事影響到和谌老師的前後輩關系?”
所有犀利的尖銳的不懷好意只等着魏曉林一個說漏嘴就大做文章的問題,一個接一個的迎面撲來,魏曉林被話筒怼得朝後退了一步,趙其一手扶住他,用另一只手擋開話筒,說:“不好意思,我們的藝人現在不接受采訪,之後還有別的活動,趕時間,大家體諒。”
即便是趙其這樣的老牌經紀人,現在面對記者媒體也不敢過分兇狠,筆杆子在他們手裏,互聯網傳播又這麽迅速,一旦寫出什麽報道,影響幾乎是不可挽回的。
魏曉林上了車,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把頭靠向車窗玻璃,疲憊到想嘆口氣,但是因為隊友們都還在車上,只能生生忍下。胸口梗着這口氣,他一路只覺得憋悶。
“小林哥?”
魏曉林轉過頭,看見柯星坐在他身邊,小心翼翼地喊他。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他們在車上的位置變得固定下來,魏曉林和柯星坐一排,吳棠和白楊坐另一排,柯星把頭湊向他,小聲說:“你有什麽不高興的可以告訴我,過段時間我就要暫停活動回家準備高考沖刺了,你就當給我考前解壓了,我也當你的樹洞。”
顯然,柯星在全隊裏跟魏曉林關系最為親近,魏曉林平時也總是照顧他,所以看到小孩子關切的目光,魏曉林勉強笑了笑,說:“我沒事,如果真的有事,我肯定會騷擾你的,平時不能白疼你。”
柯星露出一排牙齒傻笑起來,意外鄭重地說:“小林哥,你對我好,我心裏知道的。所以你也不要跟我見外,你就當做……當做我也是保護你的人。”
魏曉林忍俊不禁,道:“我有什麽可保護的,你要照顧好你自己才是。”
柯星很不服氣地朝他挺了挺胸,說:“我會照顧我自己,我已經都過了成人禮了,而且我現在都練出胸肌和腹肌了,我可以保護你。”
魏曉林不知怎麽回事,居然覺得柯星這種幼稚的言論和承諾,就好像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打手,他被自己的想法逗樂了,于是笑着說:“好好好,你來保護。”
柯星見魏曉林終于笑了,自己也心滿意足起來,又像發誓一樣說:“小林哥,我說的是真的。”他又補了一句,極其鄭重:“我沒在開玩笑。”
魏曉林不知該怎麽接柯星這話,只好保持沉默,柯星也覺得自己把天聊死了,又換了個話題,說:“小林哥,你說我回家複習了,大家會忘了我嗎?”
魏曉林看了看車窗外圍着的粉絲和媒體,又收回視線,低着頭說:“觀衆總是無情的,區別只是時間長短而已,如果你自己的保質期夠長,那就不用怕被忘記。”
柯星不依不饒,又問:“那你……你們呢?”
魏曉林只當柯星是離開舞臺前的不安,想來也是,柯星小小年紀練習舞蹈的時間卻已經不短了,終于嘗到紅的滋味以後卻又要短暫地離開舞臺,如果從來沒有紅過,那這一段離開或許不足挂齒,但是已經享受了人氣,又要重回孤身奮戰的境地,總是讓人覺得落差太大。
“我們當然不會忘記你啊,你回家好好學習,文化課上不懂的要及時問老師,也可以來問我,等你考完了,還等着柯星老師繼續給我們編舞呢。”魏曉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