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木成林

第14章

組合要發新專輯，搶先發布了MV預熱，現如今敢發實體專輯的音樂人少之又少，更顯得廣和財大氣粗，一點也不怕賠本賺吆喝。

安圳河一向以高冷嚴苛著稱，這回為他們拍MV本就跌破衆人眼鏡，更令人驚奇的是MV發布以後，安圳河在社交媒體上公開喊話魏曉林，說他是自己極為滿意的新人演員，希望以後還能合作。

導演是不懂粉絲圈裏的是是非非的，但魏曉林的粉絲很激動，娛樂圈鄙視鏈就在這兒擺着，偶像不如歌手，偶像也不如演員，偶像是娛樂圈生态中的底層生物。演員想唱歌那叫演而優則唱，偶像想做演員那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等着鯉魚躍龍門。

魏曉林自己的粉絲本就覺得魏曉林正經電影學院科班生在舞臺上唱唱跳跳浪費人才，有導演認可，更是飛到天上去。他們熱熱鬧鬧刷話題，又在各大論壇開貼，把MV裏魏曉林總共不到一分鐘的鏡頭翻來覆去點評了十七八遍，架勢比奧斯卡評委還專業。

原本是粉圈自嗨，但搭上了大導演安圳河，各路神探都要來偵查一番，又有公司長期合作的營銷公司為熱度添磚加瓦，一時間魏曉林演技倒成了熱門話題。雖然毀譽不一，但至少他是真的在觀衆面前刷出了姓名。

谌銳就是在這時聯系魏曉林的。他先是把MV分享給魏曉林，沒頭沒尾地說：“演得不錯，跟我年輕時差不多了。”

魏曉林已經決定不再被他吊着，遇到這樣的調情只裝作沒看見，繼續去做自己的事情。他們過幾天就要有舞臺表演，現在恨不得一天24小時在練習室裏泡着，偷懶一分鐘都覺得奢侈，哪還有時間再和谌銳推拉。

他不理谌銳，谌銳便自己找上了門，午休的時候他們一起去公司食堂吃飯，吃了飯準備回練習室休息一會兒的時候，就看到谌銳站在公司的樓道裏。他不是一個人來的，身邊還帶着一個年輕女孩子，魏曉林多看了兩眼，立刻便認出這是之前跟谌銳在海邊游玩的女孩。

可已經在樓道裏碰上，便不能再裝着沒看見，魏曉林便和隊友們一起給谌銳打了個招呼，多一眼也沒看，便進了練習室。

正在練着，其哥推門進來了，身後跟着的正是谌銳和那個女孩子，其哥示意大家停一下，說：“跟大家介紹一下，這是咱們公司新加入的練習生夢園，以後是同事也是師妹，大家要多多照顧她。”

叫夢園的女孩子羞澀地笑了笑，其哥環顧練習室，最後選中魏曉林，說：“小林，你來帶着夢園四處逛逛，其他人繼續練習吧。”

魏曉林莫名被挑中，雖然驚愕但也并未多說什麽，只是老老實實按其哥的吩咐，領着谌銳和夢園開始一間一間練習室挨個看。看了兩三間練習室，給練習室裏的兩三批練習生介紹了夢園，谌銳便開口了：“園園，你去跟大家多交流溝通一下，別這麽拘束地跟着我們逛。”

夢園乖巧地應下，進了練習室，走廊裏就只剩下了谌銳和魏曉林。

谌銳四處看了看，走到茶水間打開了門，沖魏曉林說：“進來喝杯咖啡？”

魏曉林順從地跟了進去，說：“谌老師對我們公司真是了如指掌。”

谌銳笑了笑，沒說話，撕開一袋速溶咖啡給魏曉林沖好，魏曉林卻并沒有接，只客氣地說：“不用了谌老師，這裏邊加糖了，會胖。”

谌銳也不覺得尴尬，自己接過來抿了一口，說：“我來的次數多，當然也就熟悉。”他攪了攪杯子裏的咖啡，裝作不經意似的解釋道：“夢園是公司新一任的重點培養對象，最近要為她造勢，在你們公司練習也不會待很久，最後還是要回自己公司。”

魏曉林意味不明地笑了：“廣和娛樂真不愧是谌老師的老熟人，和谌老師有點關系的都得塞進來，不知道是後花園呢還是垃圾桶呢？”

谌銳臉上終于浮現出一絲尴尬和更多的憤怒，他放下咖啡杯，說：“小林，你怎麽能這麽說你自己呢？”

魏曉林聳了聳肩，說：“我是谌老師的無心之失，那邊那個是谌老師的有意提拔，性質不同，說了也就說了。”他無心再和谌銳争執下去，說完就要起身離開。

谌銳上前拉住魏曉林的手，說：“我真的很忙。我知道你在生氣怨恨些什麽，我那天早晨就那樣走掉實在是太不應該了。但是我也是臨時接到安排，讓我帶她出國。夢園家裏是公司高管，我就算賣個順水人情也推不掉這件事。”

魏曉林心裏覺得荒謬，谌銳就仿佛把他當做沒有智商的小孩子一樣，用一些根本無法自圓其說的謊言來蒙騙他，他甚至都不想質問谌銳難道上島了手機也被沒收了嗎，難道回來這幾天也沒有想過回複嗎，一來他沒有那個立場，二來他也沒有那個必要。

于是他微微擡起自己的下颌，沖着谌銳，一副聽他還能怎麽繼續編的樣子。

果然谌銳繼續說：“別氣了，嗯？我這不是都解釋清楚了嗎？”

這一刻魏曉林突然覺得很好笑，從他遇見谌銳，到他和谌銳後來發生的這一系列事情，都仿佛一場鬧劇一般，太荒唐了，他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傻小子，一腳栽進谌銳無差別釋放魅力的坑裏，現在他想爬出來，谌銳又不許了。

于是魏曉林順從了自己心裏那點點想躺在坑裏等待翻身的不甘心，也順從了谌銳的意思，他說：“好啊，我不生氣。”

谌銳目的達到，想湊上來親親他，卻被魏曉林偏開頭避開了，魏曉林的理由義正言辭：“我出來太久了，而且茶水間是最容易滋生是非的地方，克制點吧谌老師。”

谌銳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還沒在小年輕那裏碰過這麽多次的壁，所以在一次次目的達成的時候又被鈎纏起好勝心來，他笑着向魏曉林投降：“好好好，我克制。”

魏曉林也笑了，他打開門回到了練習室裏。

練習結束以後谌銳居然還沒有走，他就靠在門口，第一個出來的柯星被吓了一跳，谌銳拍拍他的肩，說：“你們隊長呢？還在刻苦呢？”

魏曉林不悅地走出來，對柯星說：“你們先回去吧，我跟谌老師有點事兒。”

谌銳見人都走了，捏了捏他的鼻子，親昵地說：“怎麽臉垮這麽長呢小林隊長？”

魏曉林将谌銳拉進練習室，然後說：“谌老師是不明白什麽叫做克制一點嗎？您老高調愛炫被拍了被知道了都無所謂，但我可不想這樣。”

魏曉林以為自己講話夾槍帶棒的，谌銳怎麽也不會再待下去了，誰知谌銳像是上瘾了似的，舉起雙手投降，說：“好好好，我低調我克制，我們互相也适應忍讓好不好？”

他這樣說話，就好像兩人真有什麽關系似的，魏曉林挑了挑眉毛，反問他：“什麽叫我們互相？”

谌銳靠近了一些，拉起魏曉林的手，說：“就是這樣字面意思的，我們互相。”

魏曉林輕輕地把手抽出來，冷笑一聲，說：“谌老師，我記得之前有一次，你說我小小年紀講話油裏油氣的，一點也不真誠。現在我覺得跟您比起來我才是小巫見大巫，論油裏油氣，誰比得過您啊！”

谌銳覺得有意思極了，魏曉林牙尖嘴利又口嫌體正，他方才拉起魏曉林的手時，分明能摸到他手指不自覺的微微地緊張抽搐，可他還要在自己面前若無其事。于是谌銳更用力地攥緊他的手，說：“別跟我生氣了，雖然身不由己這話聽起來很沒道理，也很像推卸責任，但我也是真的總有些不得已，以後你也會遇到不得已的情況，或許到那個時候就能理解我現在的心情了。”

魏曉林卻根本不被谌銳說的這些話打動，他只是執着于自己最初提出的問題：“谌老師，我不想聽你這些油嘴滑舌的爛腔調，我只想問你，什麽叫我們互相。”

谌銳此刻終于體會到一直流傳着的魏曉林的聰明是什麽樣的聰明，他不會被其他因素影響，谌銳也就沒辦法油嘴滑舌逃過他的質問。

這一刻谌銳猶豫了，他當然知道魏曉林想要的是什麽樣的回答，他主動撩魏曉林撩起火來，又話趕話把自己逼到這個境地，如果他否認剛才說過的話，那麽依照魏曉林的性格，以後勢必不會再跟他有什麽瓜葛，想到這裏，谌銳有點舍不得，平心而論，他是喜愛魏曉林的，也舍不得就這麽放手。

聰明又天真的孩子，總是好騙又讓人忍不住珍視。谌銳在心裏嘆了口氣。

“我的意思是，我想跟你一起成為我們。”谌銳說。

得到答案，魏曉林笑了一下，他年紀輕，這個如釋重負的笑容看起來便更加閃光耀眼，谌銳又被他吸引，忽然覺得自己的答案好像也不是将自己困縛住了，有年輕好看又有趣的小男孩，即便被束縛，那也應該是甘之如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