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木成林

第5章

話已經這樣說了，魏曉林下了飛機去廣和娛樂，就不可避免地帶上了阿麥。

趙其和阿麥差不多年齡，但可能因為人生際遇、事業發展的不同，趙其顯得成竹在胸，氣定神閑，他和魏曉林聊了聊，問了些他的基本情況，随後便向魏曉林抛出一個問題。

“做練習生，之後組成偶像組合出道，你願意嗎？”

魏曉林有些愣了，他做了很久的練習生，一直沒等到出道的機會，後來考上電影學院，就也死了這條心，決心走影視道路，可沒想到趙其一個問題，又要将他帶回暗無天日的練習生生涯。

趙其見他表情，便解釋道：“公司最近計劃推出偶像男團，你的形象和我們組合定位非常契合，以前也有過成功出彩的舞臺表演，所以希望你能加入。我看你是電影學院的，以後想走影視之路，偶像經歷和舞臺表演都是你的優勢，最大的優勢當然還是做偶像期間積累的粉絲和熱度。現在時代不同了，演員也要粉絲的。”

趙其拍拍魏曉林的肩，說：“有時候機會就在你眼前，要好好考慮。”

魏曉林最終沒有放棄這次機會，他正式進入廣和開始訓練。

大概是趙其真的覺得他能紅，沒過多久就替魏曉林料理好了前公司的事務，甚至連阿麥的事務都料理好，将他一起打包帶進公司。趙其的原話是新組合需要有個懂行的帶着，自己手頭還有別的藝人，出道初期多關注他們，以後卻不能面面俱到，阿麥是個不錯的人選。

對魏曉林來說換公司不過是換了一個日常打卡的地方，他在先前的公司沒有任何工作起色，也沒有結交到什麽同輩好友，來去赤條條，倒也幹淨利索。

練習生活被排得很滿。尤其是對魏曉林來說。

魏曉林白天要讀書上課，晚上還得在練習室裏待夠三個小時，算上往返通勤的時間，魏曉林每天都披星戴月的。好在練習一個月後的綜合評定，他進步飛快，進入出道待定組，有了公司給分配的宿舍。

練習生的生活很枯燥，除了永遠停不下來的練習，周末的時候魏曉林和其他練習生還被安排了一些時尚穿搭課、奢侈品牌鑒賞課，公司希望以此提升成員的品味，也開闊他們的眼界。

對魏曉林而言這個課程倒是尤為必要，他也是通過這樣的課程，第一次深刻懂得為什麽谌銳能一眼看出他穿的是過季夏裝。

那是谌銳在那一天留給他的最後一句話，此後很長一段時間他沒見過谌銳，但是魏曉林在公司裏，做廣和娛樂的練習生，這件事就總和谌銳關聯着。沒有谌銳，他就不會進公司。

廣和娛樂正式推出的男子偶像組合FOREST一共四個人，除了魏曉林，還有兩個大學生和一個高中生。四個成員從預備出道到正式出道總共在一起訓練了半年的時間，但除了魏曉林之外，其他幾位成員都已經在公司練習了很久了。

魏曉林年紀最大，擔任了組合的隊長，兩個跟他同齡的男孩白楊和吳棠都是學音樂的，年紀最小的柯星還在讀高中，明年就要參加高考，他自幼學舞蹈，據說拿了不少獎。一個組合把影視歌三方湊齊，粉絲經常打趣說，這才是絕頂配置。

自然了，這粉絲都是幾位早期練習生積攢的老粉，魏曉林作為空降，基本沒什麽粉絲，全靠其他練習生帶來關注度。

當初取名叫FOREST，是因為四個成員名字裏都有木，粉絲自娛自樂，說是木生火，就意味着組合一定會火，而魏曉林獨占兩個木，将來肯定是最紅的一個。

近年來國內偶像市場重新火熱起來，連一些老牌的知名娛樂公司也搶着要分一杯羹，像廣和娛樂，之前力捧BEST TOP組合失敗後，就調轉槍頭轉向影視方向，但一直沒有放棄偶像組合這塊肥肉，一直在全國各地四處挖掘有潛力的年輕男孩女孩加入公司，故而才能有FOREST出道的機會。

但出道之後一切進行地并不像魏曉林想象中那麽容易。廣和娛樂公司在群衆眼中最負盛名的不是公司藝人和作品，而是公司老板和老板娘之間的八卦內幕。既然已經喊徐夕景老板娘了，其實他和老板在公司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但沒人往外頭說，外人只能借着往事猜想。

這樣的群衆熱情之下，魏曉林和隊友們的出道不是頂着FOREST的名號，而是頂着前輩師兄徐夕景的名號，顯得格外尴尬。

尴尬歸尴尬，但借着徐夕景的名頭，魏曉林他們着實賺了不少關注度。更何況背靠大樹好乘涼，出道單曲、出道MV、出道見面會、出道綜藝首秀，甚至是刷臉的商業站臺，廣和娛樂都給安排得妥妥當當，叫一衆小公司的小藝人羨慕不已。魏曉林從原來的十八線，也一躍成為班上同學羨慕的對象。

但FOREST的困窘也顯而易見，站在舞臺上的時候，盡管這個組合從各方配置來說都算得上優秀，想要吸引觀衆的注意力卻很難。

這種用力太過平均的問題讓FOREST陷入尴尬境地，一路等着從練習生到出道的老粉絲有的失望脫飯，又難以吸到新的粉絲，策劃案裏預計的一經推出就人氣爆棚的情況并沒有出現，相比于廣和娛樂熱熱鬧鬧的通稿，FOREST的狀況實在是有些平淡。

事實上FOREST已經有過一次失敗的例子，就說明這個公司并不是很懂究竟該怎麽樣運作一個組合，安排的活動不少，卻始終是去打醬油的路人甲，公司和組合都沒見到收獲。

可出道的組合潑出去的水，廣和娛樂只能繼續砸錢砸資源地捧。故而FOREST雖然還沒紅，但已然收獲了第一批黑粉，被譽為強推之恥。這也不奇怪，現在偶像市場競争如此激烈，有人氣有姓名的組合不少，偏偏好資源都先緊着背靠大公司好乘涼的FOREST先來，自然引得衆人不滿。

這一次其哥給組合争取到了一次難能可貴地頒獎禮出席機會，更可貴的是，魏曉林會作為這次頒獎禮的主持人——之一，這場晚會主持人多達六個，人數快趕上春晚的配置，魏曉林身為其中一個，已經先被同行羨慕得眼發紅了。

頒獎禮設置了主舞臺主持、臺下采訪、和次舞臺口播的不同環節，魏曉林負責在次舞臺念廣告，雖然任務略顯弱智，但至少鏡頭多，不給誰的畫面，也不能不給金主爸爸的畫面。

魏曉林背了一會兒詞，覺得自己差不多記住了，就開始跟經紀人商量頒獎典禮的細節。

廣和娛樂的大老板是秦澤遠，有大公司大集團撐腰，魏曉林他們的服化道根本不用費心，樣樣都是撿好的來，絕不在這樣的場合上丢面兒。

廣和娛樂培養藝人，不搞挫折教育那一套，有什麽好的都盡管給新人招呼，對投入越多回報越多這一點深信不疑。事實上廣和娛樂財大氣粗，也不屑于在這種小打小鬧上摳摳搜搜。

魏曉林在半年多的練習生生涯裏，以及不算很長的出道時間裏，除了學習唱歌跳舞之外，還被安排學習了時尚鑒賞、身材管理各種課程，也就終于弄懂了所謂高不可攀的時尚圈條條框框，比如品牌之間有高低貴賤，同一個品牌裏不同的系列也有高低貴賤，甚至發布的不同時期身價也是不一樣的。

眼下魏曉林人靠衣裝，穿得體面妥當，阿麥跟在他身邊，也覺得揚眉吐氣。阿麥慶幸自己這一步押對了寶，魏曉林果然是能紅的，這不，連紅的好機會都給了他。

事實上組合能去這次頒獎禮也多虧他們大師哥大前輩徐夕景，徐夕景自己被邀請做頒獎嘉賓，就拖家帶口似的捎上了師弟。

但這些話經紀人其哥怕成員們太緊張，不方便給成員們說，就告訴魏曉林，拜托他多多提點成員們，別給公司和徐夕景丢臉。畢竟徐夕景除了是師哥和前輩，還是公司老板娘，說話比秦先生還頂用，秦先生護他護得比心肝肺還緊，真要丢了他的臉，那可比丢了秦先生的臉還嚴重。

坐在去會場的車裏，魏曉林和幾個成員都保持了難得的沉默，他們都很緊張，這是他們第一次出席這樣盛大的儀式，更何況一會兒還要走入行以來第一次的紅毯。

年紀最小的柯星還在上高中，他最緊張，看着魏曉林把臺本越卷越緊，提議道：“小林哥，你給我們念下你的臺詞吧，不然我太緊張了。”

魏曉林覺得有道理，把臺本放在腿上攤開撫平，深吸一口氣念了起來，念着念着居然也覺得自己的心情得到了安撫，車裏的其他成員也平靜下來，快到目的地的時候，魏曉林把臺本收好，擡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隊友們，大家彼此對視，然後下了車。

因為不算大牌，FOREST按時間是前批進場的，紅毯兩邊圍了很多記者，還有工作人員拿着手機在直播，閃光燈快門聲此起彼伏，魏曉林覺得自己要同手同腳了，好不容易才走到紅毯那頭。

作為隊長，魏曉林強迫自己保持淡定，但是他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表情管理，除了傻笑，就是傻樂。主持人讓他們先合體向觀衆問好，又讓成員們挨個自我介紹，象征性地問了幾個問題，就放過他們進了場內。

因為來得早，大部分位置都還空着，魏曉林帶着成員們局促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好一會兒，場內漸漸有人進來，但都是些不熟悉的面孔，柯星坐在魏曉林右手邊，小聲說：“小林哥，是不是這個點兒來的都是跟咱們一樣不紅的啊？什麽時候能來那種大牌？”

魏曉林左手邊的白楊笑了一聲，也小聲開玩笑說：“你別急，等今天晚上小林哥做了主持人，下回咱們再來，可能就能推遲一個鐘頭進場了。”

坐在最邊上靠近走道位置的吳棠跟柯星一樣緊張，他是人酷話不多的rapper，即便緊張也不會說出來，只将自己的嘴巴抿得緊緊的，下颌的線條崩得很緊，勾着下巴探頭看着一個個進來的同輩和前輩。

他們坐在第六七排的樣子，後面零零散散坐了幾個人，看起來不像是明星，有的人甚至已經架好機器正在調試，吳棠環視一圈，小聲說：“咱們這就是最後邊兒了吧。”

正說着，場內突然熱鬧起來，他們幾個人非常緊張，一度以為進來了大腕兒，要起身鞠躬打招呼，沒想到進來了一個熱熱鬧鬧的女團，跟他們差不多同期出道，都處在沒什麽人氣的摸索試水階段。

看到跟自己一樣不紅的團體了，幾個人居然有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惺惺相惜之感，想着在星光閃耀的夜晚，不紅的也有個作伴的，總算沒那麽緊張了。

之後的人源源不斷地進場，場館裏嘈雜起來，他們面前空着的座位也一個個被填滿。親眼看到一些自己以前只在電視上見到過的明星，魏曉林還覺得自己像是處在夢中，正在發呆，經紀人其哥就來了，他火急火燎地招呼道：“來來來，你們幾個跟我過來，原定的開場舞出了點岔子，給你們多加了一個節目，先準備一下開場舞。”

魏曉林心中突然緊張起來，又覺得興奮。

本來這一次他們受邀出席，除了他做主持以外，還安排了一個頒獎環節中的串場表演，能露臉就已經是驚喜，誰知道還有臨時撿漏這種更大的驚喜。

不過魏曉林的驚喜很快就被打擊了，阿麥跟在他身邊小聲對他說：“這種頒獎禮沒有什麽突然來不了的，只能是溝通環節上出了問題，很有可能就是公司為了多給你們一個機會，擠掉了別人的出場。既然現在已經敲定，就能多一份表現機會，要好好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