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為自己而活
正值天寒地凍時節，一顆滄桑萬年古松依舊伫立于紫雲峰颠。
溫暖如春的巨大樹洞之中，一具身着青布衫七竅流血而亡的少年屍體。屍體散發淡淡的屍臭，顯然已死亡有幾日。
直至深夜時刻，驟然，屍體睜開了眼，一道金光從雙眼中射出，又漸緩消散。
屍體坐起身子，呆滞的低頭盯着自己手掌，“我是誰？”
記憶碎片開始相互交雜，一道偉岸恐怖的身影立于天地，他周身散發無盡冰寒，天地變色，好似在向他朝拜！俯首之下那是一座座城市，十數萬凡人臉孔上充滿恐懼的望着他。
“這是我嗎？”
記憶碎片如閃電劃過一幕又一幕，直到一道倩影化為光點消散，身影化為一道流光撞向虛幻巨人。
屍體眼神不在迷茫，流露出一縷複雜之色，“我是林鋒寒！我沒死，以這種方式死而複生了……”
他看了看這具少年身體，還不待思索，一股模糊的記憶靈魂融入神魂。
七年前，一名俗世中的世家子弟，被一位俗世中尊稱為仙長的長眉老道相中，帶至玄元山，踏足修仙一途。
少年天資卓越，憑借無與倫比的天玄靈體，在短短的五年時間中，以驚人的修煉速度，達至基元境五層，這幾乎是玄元宗數百年以來修煉進度最快的奇跡。
以十三歲之幼齡達成基元境五層，此等修煉速度，可說是驚才絕羨，未來前途不可限量。
少年毫無懸念的成為了偌大的玄元宗，近千三代弟子中的第一人，更是得掌教通玄真人收入門牆，成為其唯一的親傳弟子。
少年的絕世天份，即便放眼整個大州，能超出其右者，也不過百人之數，似玄元宗這等在道宗一脈內只屬于中等規模的宗派而言，能在年輕一輩之中發掘這等驚人天賦的門人，實在是千年難得一見的好運。
也正是因此，少年在玄元宗的地位水漲船高，縱然是較之通玄真人的孫女都只高不低，也造就了少年張狂的性格。
幾乎把整個第三代弟子得罪了一個遍，可見其多麽肆無忌憚。
尤其兩年前，少年俨然成為下一任玄元宗掌教的接班人，雖然以輩分來算，他僅是宗內最末的三代門人，但即便是宗內長老也對其表現出極端的客氣。
更有甚者，少年絕世天資還驚動了玄元宗修為實力最是強橫之人，現任掌教通玄真人的師伯，于玄元秘塔閉關已有三十載的古真人。
真人親自賜予了少年，一面只有宗內二代弟子中的佼佼者，方有可能獲得的銀玄令，在宗內象征着不俗身份地位，有着諸多特權的銀玄令。
古真人更是表明，若少年能在十八歲之前突破至乾坤境，将會不惜耗費上百年修為，為其打開玄元秘塔，任其挑選一件塔內珍藏着的法寶。
諸多背景之下，少年更是目中無人，纨绔性子連一些長老都為之不喜。
直至數月前那次誤闖“寂魔陣”的經歷……
玄元山內有一處絕地，乃是玄元宗創宗至今始終對外封禁之所在，縱然歷代掌教都不敢擅越半步。
那時的少年嚣張心性，剛剛修至基元境五層的他因得掌教通玄真人傳了一項将級神通技，被人慫恿一下，竟是膽大包天偷走了開啓封魔谷的秘鑰，孤身闖入其中，妄想得其中的絕世寶物。
封魔谷之名乃是于三千餘年前所得，據傳內中封禁了一名修為已然趨至無上僞仙境界的恐怖魔修！
當年為了封禁這名魔頭，道宗一脈赫赫有名的五大宗派群起圍攻，付出了慘痛的代價方才将此人封禁，并布下“寂魔陣”，欲煉化魔頭，至于是否煉化了，卻是不得而知。
因為“寂魔陣”根本就不存在破陣之法，一旦布下，即作永存，這亦是圈出了封魔谷這一禁地的關鍵原因。
少年為他的無知與莽撞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以他的修為實力，根本連踏足“寂魔陣”內都做不到，陣法外圍密布的玄陰魔罡就讓少年生不如死。
等到少年從昏迷中蘇醒，他已然被救回宗內，只不過他一身修為卻是因為玄陰魔罡的侵襲盡廢，他引以為傲的天玄靈體也被損傷，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廢人。
之後的遭遇亦是可想而知。
在确認少年已然成了一廢物後，先是被掌教通玄真人逐出門牆，堂堂玄元宗掌教單傳弟子又豈可是個無法修煉的廢人。
而後又被一貶在貶，成為打雜弟子，風光不在，留給少年的只是數不清的屈辱與白眼。
以少年嚣張慣了的性子，怎麽忍受得了，在數日之前被曾經阿臾之輩羞辱磕頭，羞愧憤慨自缢而亡。
林鋒寒吐出一口濁氣，一對漆黑如墨的雙瞳中透射出寒芒，“雖然你的性子，我也不喜，但是曾經羞辱過你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你也叫林鋒寒，如今我占據了你的身體，從此之後，我就是你。”
林鋒寒眉頭微鄒，“不過得提升一下修為，畢竟現在是一個連基元境一層實力都不具備的人。”
盤膝端坐于樹洞之中，沒有運轉起宗門修煉之法《玄元決》，而是他之前所修煉的功法《天幽玄功》。
“空蕩蕩的丹田，毫無感應……”
一個時辰後，林鋒寒眉頭鄒得更深，“是身體有問題嗎……”
放棄了無謂的煉氣之舉，此刻天色已近黃昏，林鋒寒幾個攀爬從樹洞中竄出，踏着皚皚白雪，徑自朝後山的木屋走去。
玄元山高兩千餘丈，值此嚴冬季節，若無真元力護體，普通人想要這等寒冷氣候中長留，可說是一件十分難熬的事。
回到自己那間，流血灑汗幾經周折搭建而成的小屋後，林鋒寒麻利的在石爐內生起了一堆火來，蜷縮着瘦小的身軀，靠在爐邊取暖，喃喃自語：“這具身體比想象中還要孱弱，看來有必要去封魔谷一趟。”
長舒了一口氣，最後逐漸沉默，林鋒寒擡眼望向前方洶洶燃燒篝火，喃喃自語：“為自己而活……”
這五個字，像是一把重錘敲擊在林鋒寒的心頭，讓他久久無法回過神。
看着壁爐中竄升的火苗，将睡未睡之際，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小少爺在嗎？”
“小少爺？”林鋒寒睜開眼睛，思索一下，三步并兩步到門前。
打開屋門，紛飛大雪之中，一名須發花白，衣衫上凍結了一層薄霜，面色被寒風吹得發紫，正自跺腳環臂，打着哆嗦的老者印入林鋒寒眼簾。
“老管家……”
林鋒寒沉默了一下，能夠在玄元山見到老管家，這讓他很詫異，憑借記憶，家族管家不該來此。
“小少爺，先進去說吧。”
老管家抖下一身積雪，顫抖的說着，這才讓林鋒寒意識到此間恐怖的寒流，會對老管家這樣一個已是七旬的老者造成多大的傷害。
安頓老管家坐定于壁爐旁，林鋒寒又是添了幾把柴火，這才帶着輕聲說道：“老管家，你怎麽會到玄元山來的？”
前身的記憶裏，李賓在兒時便是他們林家的管家了，兒時在家中的時候，前身最喜歡纏着老管家為他講故事，說起來，李賓更像是前身的親人，而并不僅僅局限于管家之職。
前身未被領進玄元宗之前，乃是南洲隋國十大世家林家的小少爺，身份亦可稱得上頗為尊貴了。
自八歲那年被玄元宗長老相中領進宗門後，前身便再也沒有見過父母家人，其中亦是包括了李賓這位老管家。
玄元宗門規森嚴，若無基元境六層實力，哪怕老死山門，亦不可能放你下山。
老管家僵硬的身子暖和了一些後，望着自家的小少爺，一行濁淚不禁流淌而下，“小少爺，家裏……家裏頭出事了……”
林鋒寒聞言雙眉不禁緊緊皺起，心頭湧起一股暴躁情緒，顯然是來自另一個靈魂的急切情緒。
林鋒寒放緩語氣道：“李叔，你慢慢說……”
等到老管家哽咽着說罷一通話後，林鋒寒陰沉的臉色，在火光的印襯下顯得異常刺眼。
“母親遭封禁，父親被重傷，生死難測，皇帝下令将林家舉族流放蠻荒……”
一股悲哀與憤怒，在胸腔環繞，雖然前身已身亡，可靈魂已融入到林鋒寒神魂，終究是會影響到他。
林鋒寒心底默念，放心，我會給你出頭的，你失去的一切我都會給你奪回來！
仿佛能感受到林鋒寒心聲，暴躁的情緒逐漸平穩……
老管家顯然是被林鋒寒此刻所表現出樣子驚到了，他能深切的感受到自家小少爺那無可比拟的悲憤，但至終竟然壓抑了下來，最後連一點面部表情都不曾有，那是一種與其年齡完全不相符的深沉。
老管家心裏喃喃自語，“小少爺變得好可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