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窈窕三千】 污自己徒孫清白的是徒弟……
能在桃山之中來去自如的自然就是先生。
如果問其他掌門:先生是個怎樣的人, 那什麽‘超然物外,高情遠致,頂天立地’等等等詞彙一定會層出不窮地往外冒, 但這是外人眼中的先生。
想知先生, 自然要問桃山的人。
若是問大師兄, 他會委婉地告訴你先生是個十分注意自身形象的人;若是問三師姐,她則會沉默半晌默默塞給你幾件防禦法器;問四師兄趙火紅, 他則有兩種全然不同的回複——
一種是先生在山上, 回複具體參考其他宗門掌門評論。
還有一種是先生不在山上,那他必然眼含熱淚, 口若懸河滔滔不絕:
“先生愛面子,你擺譜可以裝可以,但萬萬不可比先生還擺譜還裝;先生行事張狂霸道, 看不慣那些一味畏縮或者滿肚花花腸子的人;還有最最重要的一點——先生脾氣不好,一旦見他心情暴躁萬萬順着他說, 否則絕對會被吊起來打!”
可惜這些事情陸思晴還并不知曉,更不用說是……薛淮。
他才反射性退後一步讷讷問了一句“您是?”轉頭就被先生給怼了。
“呆在我的地方, 住着我山裏的屋子, 不知道我是誰?”
不管是真客氣假客氣,薛淮還真沒有遇見過第一次見面就這麽不留情面的人。
看上去就是個不好相處的。
薛淮讷讷和他道歉。
可他表現地越是瑟縮不安, 先生眼瞳深處的那灼灼火苗反而是越來越大,好半晌才不陰不晴地慢慢開口。
“這次的秘境試煉是我給的陣盤, 升仙大會我自然也有全程關注——包括你在試煉後的晚上做了什麽。”
“你如此睚眦必報, 我那新收的蠢徒弟就算是得罪了你什麽, 以你的手段殺她也不過是輕而易舉。所以我很好奇,你如此佯裝周旋,究竟是想要利用她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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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淮默沉默為了他倒了一盞茶水, 而後才斂眸輕聲,“我不知先生在說什麽。”
“還要我說的再明白一點嗎——三個月前魔域那邊可是滿城風雨。”
先生端了桌上的茶一口抿了,他低頭看了一眼茶盞冷笑。
“沒毒啊?我還以為你會對我動手呢。”
“……世人皆知先生的威名。”
“你也知道?”先生似笑非笑。
“自然知道。”
薛淮說的也是真話,可不知這回答又惹了先生那易怒的神經,直接讓他暴躁地當場摔了杯子。
“你知道個屁!”
知道,知道,要是真的知道他是誰,就不該在這裝模作樣、唯唯諾諾地叫什麽先生,一聲“師公”總要有吧!?
沒錯,他就是惱,卻不只是惱薛淮更是惱自己。
萬象進階的成道修士一怒,這桃山萬裏都瞬間雷光陣陣,有黑雲壓城之勢。
旁邊羅天仙宗的弟子咋早已經對周邊變化不定地氣候極為淡定,可偏偏桃山之中最最應該習慣的兩人卻同時皺眉。
三師姐起身立刻向往薛淮住處方向去走,大師兄在一邊滿臉苦笑。
“師妹,不必擔憂,真正最寵小淮的不是你也不是我,一直都是老師啊。”
三師姐面色不變,手上卻急切地對大師兄比劃了什麽。
大師兄看了一會兒突然面露糾結,“不會的,師父怎麽會、怎麽會對小淮動手呢,應該……”不會的。
他旗插的太早。
話還沒說完,陡然就聞到了那無比熟悉的甜杏味道,和陸思晴在陸家遇見的所不同,這次不僅僅是有味道溢散,甚至每飄散到一方,一處的草木就肉眼可見地被抽去所有生命力幹枯死亡。
兩位師兄姐瞬間面色大變。
他們當然不是心疼這些草木,而是同時急切地意識到,只有主人受到強烈危險的時候薛淮身上血的毒素才會如此地濃郁。
兩人的速度何等之快,幾乎是瞬間就已經掠過半個山頭,而就在他們靠近木屋的途中還聽見了趙火紅的哇哇大叫,“什麽鬼,師兄師姐救命!!!”
趙火紅只比陸思晴大了兩三歲,修為厲害但也有限,不過五行進階的他還抵禦不了這毒素,手段頻出也只是延緩了那毒素的入侵。大師兄面色一肅,雙手兩邊一撈,就已經把焦頭爛額的趙火紅和有所猜測的陸思晴陡然抓在了手裏。
“還有人敢在師父不再的時候對桃山下手啊!師兄你快出手讓這膽大包天的小人好看!”
結果大師兄低頭就罵,“閉上你的嘴吧!”
趙火紅:???
不是,我怎麽發現現在在山裏的地位越來越低了?!
還是陸思晴急急道,“大師兄不好了,薛淮又犯病了。”
“又?你的意思是他這樣的情況不止一次了?”
“以前這毒沒有那麽嚴重的。”不然她早就玩完了。
聽了陸思晴解釋的大師兄憂慮更深,三師姐更是直接往前沖,但她沒能過去,游戲裏至少八十級的高級修士竟硬生生被如水般的結界給彈了出去。
三師姐個啞巴急的都快說話了,陸思晴也是驚愕又無措地看着大師兄。
怎麽回事啊,給個準話啊。
之前都沒事兒怎麽一到桃山就這麽大陣仗呢?
大師兄于是硬着頭皮特試圖破陣,結果剛一開始呢,耳邊就陡然炸開一句先生怒氣滿滿的“滾!”
好麽,這确實是生氣了。
“老師,您也不是不知道小淮的身份,何必和他個孩子生氣呢!”
“就算惹怒了您他也必然是無意的。”
陸思晴也連忙道。
“老師,我能這麽喊你吧?薛淮是我帶上來的,這……他也不是外人啊,您要是不樂意大不了我再給他帶出去?”
三師姐也急的“啊啊啊”在外面比手勢,甚至還推了一把趙火紅氣惱地讓他也跟着一起。
趙火紅就滿臉“???”地也開始叫‘老師’。
桃山上面難得熱鬧成了一片,而屋子裏正用葫蘆抽取着薛淮血液的先生卻冷冷一笑,“你倒是厲害,不過抽點血交點你在我桃山居住的租金,就引得我弟子全為你說話了?”
相比起陸清淺或者他先前給陸思晴的那些血,這葫蘆就好像是沒個底一樣源源不斷地吞着他的血,幾乎都快要把薛淮給吸幹了。
薛淮微微斂眸,面色白的吓人,“大抵,是看在您新收的小徒弟面上。”
這又不是先生想要聽到的答案。
于是肉眼可見的,他的面色更黑了。
薛淮沒瞧見,他半支在桌子上想看也看不見,只是這次他沒有再刻意用懦弱掩飾自己,竟還勾唇啞聲,“比起這個,我倒是很好奇您為什麽會庇護我。”
“我抽你的血出去買,就這樣還是庇護?”先生冷哼。
“您若是想要錢財,全天下人都會為您送上錢財。”
“那我就是想看看你的血究竟有什麽特別。”先生冷聲,“小子,年紀輕輕想的太多可不是件好事。”尤其是該想的不想,不該想的琢磨忒多。
先生聯想到之前查到的事情,越發的糟心了,偏他這一糟心一游神就苦了薛淮。
薛淮就像是一個大毒源,體內都是被毒浸染的血,每次發病他甚至會放掉一些血減輕自己的痛苦,但先不說那些血最後都會如影随形地回到他體內,就是真放血,也不是這麽放的呀!
先生都快把他這一身血給抽幹了。
薛淮滿身冷汗,眼前都出現了重影了。
“我、我收回之前的話,您不是想要庇護我,您是想要殺了我吧?”
“!”先生回過神來也是眼角一抽,偏讓他丢面子是不可能的事兒,硬生生裝的一副慢條斯理收回葫蘆的樣子,“急什麽,不失還沒死嗎?”
薛淮實在沒有力氣再和他怼,趴在桌上後怕地把手往後伸了伸。
不能再抽了,他都要死了。
薛淮的面前,先生筆直地站着,用一種看不懂的複雜神色盯了他一會兒,而後才道,“我還是那個問題,你為什麽要在我那新收的蠢徒弟面前如此佯裝?”
薛淮不說話,他也就在旁邊站着,全把外面火急火燎的呼喊當做背景音。
過了好久,才聽到薛淮的氣音。
“這樣才公平。”
“什麽意思?”
“因為從一開始,就是她先騙了我。”
不等先生再問,薛淮已經埋着頭輕笑,“她騙我,欺我記憶不全意識混沌,說對我是一見鐘情,說我們兩情相悅,還說……拿我做爐鼎不算是爐鼎,而是合歡,是雙修。”
薛淮像是刻意要報複先生一樣,語氣雖然輕飄飄的,果真一字字和釘子似得直插先生腦門兒。
……
先生出來的時候,面色刻板,但眼神卻是飄忽的。
他的眼神直直越過大師兄,越過三師姐,瞥過趙火紅,最後定定落在陸思晴身上。
薛淮剛才在屋裏那一字字又環繞式地開始重複播放。
先生一世英名,萬萬沒想到自己失而複得的徒孫疑似被人污了清白,而污他的人……就是自己的新徒弟!
這是何等的一處大戲。
于是先生落在陸思晴身上的眼神輕飄飄的——
“跟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