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溺

第22章

我愛你。

在這裏。

在以後。

我落入海水中。

冰涼澄淨的水從四周擠壓着我的身體。

我睜開眼，然後他給我了一個吻。

我們潛行在深海中。

我趴在他的背上，身下是如玉一般白皙的皮膚，上方是逐漸變得幽藍的海水。

魚群從前方游過，一兩只脫離隊伍的小魚游到我這裏，沒等我伸手觸碰又飛速逃開。

我沒有問他，為什麽我能在海裏呼吸。

就像我也不曾問過他為什麽受傷一樣。

海底斑斓的珊瑚，月光透過海水的折射落到上面顯現出絢麗的光。

這是由無數珊瑚蟲死亡堆積起來的美。

海流帶來的阻力沖刷着我的身體，他的頭發也順着這方向撲向我的臉。

我埋在一片薔薇色之中，就像埋在無數的海格瑞薔薇中，甜膩的香充斥我的鼻間讓我的思緒迷醉。

我趴在他的背上，趴在我依靠的他身上。

我不清楚這樣前進了多久，上方的海水已經變得幽深，泛着墨藍，而下方是不可望見底的海溝。

周圍一片寂靜，沒有魚群，沒有生物。

就像置身于一個孤寂的空間，摸不着邊際，我在這樣的情況下忍不住變得緊張。

我扣緊了抓着他肩膀的手。

他回頭看了我一眼。

薔薇色的頭發在海水中逐漸漫開，像烈焰灼燒的火，狹長的眸子裏泛着笑意。

……他就仗着我在海裏不能說話。

我索性不再看他，閉着眼把頭埋在他的背上不去看周圍。

只要讓我知道他還跟我在一起就行了。

海水帶來的壓力逐漸變輕，海浪的聲音也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我睜開眼，朝上望去。

一樣的月亮，一樣的海水。

但我知道我們在上浮。

直到露出海面，直到我看見那個島。

久違的空氣被吸進肺裏，我抹着眼睫上的水想看清全貌。

銀白色的月光像流淌的水一樣落在沙灘上，泛着盈盈的光。

踏上實地的感覺讓我真真切切的感覺到踏實，等我再轉過頭的時候他已經變出來雙腿……我終于知道他叫我帶一條褲子是為了什麽。

島上的樹很高，枝幹幹燥，我看見一條條破敗的白布挂垂在上面，像是落滿了灰。

“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他走到我的邊上捏着其中一塊布的邊緣，我看清了這所謂的白布的質地……半透明，帶着細密的紋理。

“這是蛇蛻。”

我愣在原地，如果這是蛇蛻……我朝面前望去，十幾條這樣的蛇蛻挂在樹上随着風微微晃動。

我仿佛能看見那些腰身巨大的蛇在這樹上滑動着，扭曲着一點一點擺脫掉老舊的皮。

猛然感覺到有什麽東西落在我的脖頸上，我忍不住渾身繃緊。

是他的唇。

我放松下來卻還是忍不住為了剛才的想象而驚恐，我聽見他的聲音。

從貼合的地方傳來，帶着濕潤的水汽，“但是它們現在……全死了。”

“永遠不會再出來。”

我發着愣，但他牽着我的手朝前走。

地面變得濕潤，周遭的植物也逐漸變得低矮起來，空氣中彌漫着說不出來的香味。

他帶着我穿行過叢林和破敗的祭臺。

帶我來到臨海的洞穴。

海風從洞口刮進來，摩挲着岩壁。

“看外面。”

我小心翼翼的踏在邊緣朝外面望過去。

人魚。

無數的……人魚。

交錯的雪白色的皮膚，顏色各異的魚尾，還有無數張美麗攝人的臉龐。

泛起的浪潮拍打在他們的魚尾上，銀白色的月光破碎在他們的皮膚上，他們都擡起頭來看我。

我驚得止不住後退，撞進他的懷抱。

而他卻帶着我前進，捏着我的下颌強迫我的視線又落回到面前的場景上。

銀白，幽藍，交錯的顏色構成這個世界。

奇異的旋律響在我的耳邊，這是我從未聽過的語言。

如同海水翻滾的悶響，浪拍打礁石的聲音，海風吹過的低拂……這是人魚的語言。

我被固定着視線看着下面。

一張張豔麗的臉，絢麗的魚尾，還有從他們口中吐露出的歌謠。

古樸而遙遠，帶着我從未感知到的虔誠。

銀白的月倒映在海面上被打碎成一圈一圈晃動着，我靠在他的懷裏，聽着人魚的禱歌。

嗓音像被礫石磨過的沙啞低沉，隐含着沒由來的深情，“你知道他們在唱什麽嗎？”

我愣愣的看着下面，禱歌還未結束。

我察覺到他的吻落在我的脖頸，細微而冰涼，然後就是尖銳的牙齒刺進我的皮膚。

我感覺到我的血液流經血管，心髒，湧入那個被刺穿的孔洞。

這感覺和之前比起來太奇怪了。

像是被灼燒一樣發着熱。

我無力的靠在他的懷裏，任由他品嘗我的血液。

思緒被烈焰環繞，灼燒着，留下炮烙的印跡，交織着靡爛的香，朦朦胧胧的不着邊際。

我聽見他的聲音。

像是從遙遠的虛空中傳來。

“他們在祝福你。”

“陳舟。”

“祝福你成為亞特蘭蒂斯的另一個主人。”

我感覺他的唇貼合到我的唇面上。

細微的摩挲讓我渾身發軟。

被水汽染濕的話語從細縫中逸出。

“我愛你。”

“在之前。”

“在這裏。”

“在以後。”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