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從餐廳回到家裏不過半個小時的車程, 鐘玉坐在車上卻感覺像是過了有一個世紀那麽久,看着車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廣場上熙熙攘攘來往的人群, 高樓大廈和繁華的街道通通都與她無關。
她好像已經很久, 很久沒有這樣一個人安靜的坐過車了。
到了這個時候鐘玉才發現, 自己好像已經習慣了生活裏多一個人存在的感覺,即使方知新什麽也不做就坐在旁邊, 至少她不會覺得自己只有一個人。
原來人,真的是一種群居動物啊。
一旦習慣了兩個人之後再回到一個人的日子就會變得格外的難熬。
車子好幾次經過片區的警局鐘玉差一點就脫口而出叫司機停車了, 她想去報警和警察說她們家的孩子丢了,被人搶走了,你們能不能幫我把她找回來?
可是轉念一想,方知新也不是什麽正經人家的孩子, 這家夥……還是個黑戶。
鐘玉只得作罷。
沒多久,計程車抵達了目的地。
租住的地方遠離中心商圈在發展比較落後的老城區那邊, 到家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暗了, 住在附近的老人都開始拖家帶口出來散晚步了。
這樣的場景看得鐘玉一陣傷神。
以往上過比賽回來之後方知新總會吵着今天該要吃炸雞了, 現在倒是清淨了。
家裏也空蕩蕩的, 沒有一點生氣。
鐘玉一個人在并不寬敞的房子裏走來走去, 一會兒坐在餐桌旁,一會兒靠在沙發上, 最後還是躺在了那張和小鬼一起從家具城買回來的新床上。
“唉……他媽的!”
躺在床上望着空蕩蕩的天花板鐘玉終于忍不住低罵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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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感覺, 怎麽這麽像是失戀呢?
也沒人告訴過她養過孩子之後會有這樣的後遺症啊。
鐘玉不停的告訴自己方知新只是被她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帶走了,并不是被綁架或者是被那些藏在暗處的人找上了,女王陛下是這個國家最為尊貴的人,以她和方知新的關系既然發現了這個事情就一定不會坐視不理。
說不定,對方也很快就能夠接受治療恢複到以前的樣子。
這樣是最好的了。
恢複到從前的那樣, 站在所有人都看得到的地方俯視這個世界的大多數人,這才是方知新應該過的日子。
而不是窩在她這個小破屋裏,每天跟她一起吃着些便宜的垃圾食品。
說不定等到對方好了之後想起失憶後這段時間的經歷還會厭惡上自己。
不是說不定,是就是。
方知新要是能想起失憶這段時間的事情,肯定得跳起來罵娘。
如此好一通,鐘玉總算給自己做好了思想工作不再去那樣在意這件事情,可夜裏做夢的時候還是會夢到監控裏拍攝到的畫面。
——孩子哭得撕心裂肺大聲喊着她的名字,而她只是遠遠的站在那裏看着這一切的發生,沒有任何的反應。
“為什麽不來救我?”方知新大聲質問:“為什麽不來找我!”
鐘玉猛地從夢中驚醒,發現自己背上竟然已經汗濕了。
原來是夢啊。
方知新的離開意味着鐘玉的生活必須要回到正軌上來了,因為失去了方知新的那些能力綜藝自然是不可能再上了,從股市賺錢也是天方夜譚。
鐘玉開始重新在網上投簡歷,找工作。
可生活并不會因為你事出有因就對你手下留情,眼看着距離這一期的直播時間越來越近,節目組也開始不斷的打電話過來催促。
雖然說鐘玉之前已經打電話過去解釋了接下來的比賽自己不能再參加,但事實是導演根本不會允許這樣中途棄賽的情況發生。
再加上面具組現在已經成了網絡上關注度極高的參賽組。
“是家裏發生了什麽事情嗎?如果有任何難處的話能幫到的我們可以幫。”
“如果是時間不配合,我也可以……”
一開始的時候節目組還很努力的和鐘玉溝通,企圖好好解決這個事情。
但鐘玉自己知道,這根本是無法解決的事情。
所以她拒絕調解,拒絕溝通。
即使是背後的難言之隐她也不願意透露分毫,因為這些事情都是除了自己之外絕不可以讓別人知道的,所以到了後來節目組那邊也開始用起了強硬的手段。
——“我們的讓步已經做到這麽大了你還是這樣,那就走司法程序吧。”
參加比賽之前鐘玉和節目組是簽了了合同的,如果中途違約的話需要賠付對方三倍的收益損失以及五萬的違約金。
鐘玉參加這個節目總共拿到手的錢都還不到五萬,更遑論現在這個節目的熱度這麽高,按照這個熱度去計算預估收益的話她就算是再傾家蕩産一次也賠不起。
哦,對。
她沒有家也沒有産,只有那對遠走他鄉的爹媽留下來的一屁股爛債。
面對節目組發來的警告函,鐘玉竟然沒有一點着急和慌亂的感覺。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她現在已經沒鞋可穿了。
生活再壞,也就這樣了吧。
那又怎麽樣呢,反正她沒錢啊?
原本充滿了活力和新希望的生活好像一下變得死氣沉沉了起來,整個世界好像都被蒙上了一層灰蒙蒙的薄霧,讓人看不清眼前的道路在哪。
怎麽會這樣啊?
還是說,其實生活一直是這樣。
只是因為方知新的出現發現了些許的改變,現在人走了,她的生活自然而然又回到了原軌道上。
時間這樣一天又一天的過着。
找新工作并不難,但是很多次在對方公司發過來面試之後鐘玉又不想去了。
如此反複,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要做什麽。
她只是每天重複地刷着網絡上的消息企圖找到一點關于方知新的蛛絲馬跡,但是自從上次‘失蹤貴女安全歸來’的新聞之後,關于方知新任何事情就再也沒了更新。
終于,被那樣不太明朗的心情引導着鐘玉還是來到了王宮附近。
“幹什麽的?”因為行跡可疑,長時間徘徊于宮門前所以被王宮的守衛注意到了。
能夠被挑選出來承擔守衛宮門的士兵都是優秀的士兵,身上那股迫人的氣勢還未靠近就已經能夠給人壓迫感了。
鐘玉不喜歡和這樣的人打交道,但她別無他法。
“我想進去。”她猶豫了一會,還是說出了自己來此的目的。
“你是哪個家族的人?”
“有通行證嗎?”
“還是說和哪位貴族一起來的?”
“都不是。”鐘玉搖了搖頭:“我就是想進去。”
這樣幹脆而又直白的回答讓士兵直接愣住了,估計也是沒見過什麽都沒有還這麽理直氣壯的人。
他于是又多看了鐘玉兩眼。
“那你想吧。”他轉過身又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上。
鐘玉:…………
我一直都在想啊。
可是想有什麽用呢?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鐘玉就在宮門周圍繞來繞去也不離開。
一直到快要日落西山值守的士兵都換崗了她都還沒走。
這個時候一輛轎車從宮門內緩緩開了出來,內侍官就坐在其中。
因為臨時收到楚岚的命令所以需要出宮辦件事情,很巧的是他一眼就掃到了在宮門口踱步的鐘玉。
車子驀的停了下來。
值守的士兵注意到了這個情況于是立馬湊上前去詢問情況,鐘玉自然也注意到了。
她停下步子,也朝着轎車望了過去。
——難道說,裏面坐着的人是方知新嗎?
她這麽快就被治好了嗎?
停下來是因為看到自己了嗎?
很快,車窗搖下露出一張陌生男人的臉。
鐘玉失望地收回了視線。
“那邊那個人在這裏多久了?”內侍官望着走過來的士兵直接開口詢問。
“下午兩點左右過來的,已經盤問過了,說想進宮找人但是沒有通行證也不是其他貴族的人。”士兵回答:“應該再等一會就會走了吧,畢竟天都要黑了。”
聽到這樣的情況彙報內侍官點了點頭,車窗又搖了上去。
沒多久,居于內宮的楚岚就收到內侍官打來的電話。
原本就不怎麽好的心情聽到這樣一個彙報之後心情越發不好了,方知新被她接回來的這段時間其實情況并不怎麽好。
——就在這個宮裏的另一個房間裏,被打了鎮靜劑的方知新正安靜地躺在床上。
此刻的方知新已然恢複到了自己原本的樣子,只是記憶還未完全恢複情緒也不是很穩定。
基本上可以說除了鐘玉之外誰都不認,清醒的時候只會喊着要見鐘玉。
在這樣不得已的情況下楚岚命人給她打了鎮靜劑。
鐘玉?
只要一想起這個人,楚岚就覺得哪哪都不舒服。
關于鐘玉的情況楚岚在之後也已經調查得非常清楚,她發現對方只是在偶爾的情況下撞見了方知新出事,趁着對方失憶的時候把人騙回了家裏借用方知新的能力幫自己還債——這樣一個滿心滿眼都是利用的人,竟然還讓失去記憶的方知新如此惦記。
真是讓人覺得可恨極了。
但這個人也确實誤打誤撞把方知新救了下來。
內侍官辦完事情回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完全落下了。
可鐘玉卻還沒走。
按照楚岚在電話裏吩咐的,內侍官朝着鐘玉的方向走了過去。
“你好,鐘小姐。”鐘玉看着這個衣服上有着王宮标識的男人朝着自己走近,然後開口。
“你好,”她下意識回了一句,不過很快反應過來:“你認識我?”
“我是國王的貼身內侍官,方小姐的事情是我一手調查的。”
——說白了,你的那點事情我一清二楚。
內侍官也不想跟鐘玉廢話。
“那……”
“方知新怎麽樣了?”鐘玉問。
“方小姐是陛下的知己好友,她自然好的很這一點鐘小姐你不用擔心。”內侍官将話題輕巧的轉到了另一個上面:“雖然不知道你來這裏的目的到底是什麽,但我想傳達一下陛下的意思。”
說着,內侍官從自己的公文包裏拿出了兩張填好數額的支票:“這裏有兩張支票,希望你可以收下。”
看着支票上那一長串零,鐘玉就連呼吸都凝了下。
向來愛錢的她鬼使神差就伸出了手。
內侍官仿佛是見多了這樣的人,眼底毫不掩飾閃過一絲輕蔑。
陛下說得對,這個鐘玉把方小姐撿回去收留根本不是出于好心,只是想利用方小姐的能力賺點錢而已。
這樣想着,他有些不耐了。
只想快一點将這邊的事情處理完畢然後回到宮裏去處理別的事情,但鐘玉伸出來的手卻直接停在了半空中然後放了下來。
——就在快要接到那兩張支票的時候。
“為什麽?”鐘玉的眼神漸漸變得清明了起來,她将自己的視線從那兩張支票上移開:“給我這麽多錢是要做什麽呢?”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鐘玉不會天真到王宮是什麽慈善機構,國王是救濟苦難的大善人因為了解到她家的慘狀所以特地派人給她來發錢了。
絕對不會。
沒想到鐘玉會中途停止接支票的動作,這有點出乎內侍官的意料之外,不過他也不着急反而十分耐心地回答着對方的問題。
“陛下十分感謝你在危難之際對方小姐伸出了援手,她知道你家裏的情況,這張支票裏的錢足夠你還清剩下的欠債,至于那些不屬于法律規則之內的欠款我也會派人去幫你處理幹淨。”內侍官說話的是臉上帶着的是禮貌的微笑,然而卻讓鐘玉感覺不到任何一點善意。
內侍官:“之後沒有人會再來騷擾你。”
除去那些法律規則之外的隐性債務,鐘玉身上還背着的也不過兩百多萬而已。
所以這張支票的數額并不是很多。
多的是另外一張支票,有五百萬之多。
五百萬,在資本家的眼裏不值一提,但對于現在的鐘玉的來說無疑是一筆巨大的數字。
鐘玉并不覺得自己身上有哪一點值得眼前這人給她開五百萬了。
不過很快內侍官就開口解釋了:“這一張,是我們陛下為了感謝你而表達的一點點心意。”
“同時也希望鐘小姐你能夠忘記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也不要和任何人提起,将精力好好投入到自己的生活中去。”
說完,他将兩張嶄新的支票又往鐘玉那邊遞了遞:“祝您生活愉快。”
非常實在的感謝行為,鐘玉整個人都懵了。
她不傻,從眼前這個男人話裏解讀出來的意思就是:我們知道你是過來要錢的,錢我們可以給你,但也拜托你之後不要再來試圖糾纏方知新了。
就仿佛電視劇裏男方家長發現兒子戀情之後給的分手費,足夠狗血。
可是,她和方知新之間也可以用錢來了結嗎?
其實大可不必吧,糾纏之類的事情她更是想都沒有想過。
一時間她只覺得自己的人格受到了極大的侮辱,可是這樣可觀的報酬……不知道有多少人願意上趕着過來被侮辱。
鐘玉不知道這是方知新恢複了記憶之後自己的意思還是那位女王陛下的意思,不過不要緊,好像是誰的意思都沒什麽差別。
畢竟兩個人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至交好友嘛……
鐘玉斂了斂眸子,并沒有讓人看出她那些許失落的情緒。
可是又有什麽好失落的呢?
原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現在只是又各自回到了彼此的世界裏罷了。
“這三百萬我收下了。”她擡頭接過了兩張支票裏的其中一張,一點不客氣将這張三百萬支折進了口袋裏:“這是方知新欠我的。”
鐘玉說話的時候盯着眼前的男人,眼神清澈而又堅定沒有半分貪婪混雜其中。
她現在落魄成這樣方知新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而她在後來也對身處絕境的方知新伸以援手,光憑着這兩點這三百萬她拿着并不手軟。
包括後來她也只是想利用對方的能力彌補那些債務窟窿而已,所以鐘玉不心虛。
但至于另外一張……
“這五百萬你們自己留着吧,我不缺這點錢。”鐘玉大方一笑:“我過來只是想知道方知新被你們帶走之後到底怎麽樣了,其實犯不着去多想。”
“糾纏這種事情我也不會去做,雖然你們的身份高貴但也犯不着這樣去想我。”
她頓了頓:“不是每一個窮人都貪得無厭。”
曾幾何時,她也和眼前的男人一樣看不起窮人,她也是資本家養出來的富家兒女。
——直到她自己也算是其中的一員了才知道被人這樣看不起是多麽難受的事情。
她其實并不是真大方,因為她真的很缺錢!
但她還保留着自己傲氣。
鐘玉說這話的時候心也好似在滴血,可是有些錢不是自己的就不該拿。
趁着自己意志還夠堅定的時候,鐘玉拒絕了這張巨額支票。
鐘玉的拒絕讓內侍官改變了一點對她這個人的看法,不過也只是一點而已,既然這個支票對方不要他當然也不會一定要求對方收下。
對于他來說,只需要完成好陛下交代下來的事情就夠了。
鐘玉挺着背脊,終于離開了這片宮門。
等到人走後不久,內侍官才擡腳朝着宮門的方向走去,等到他走近的時候立馬有人迎了上來。
“大人。”值守的士兵再一次行禮。
“嗯,你待會去安保處把今天這邊宮門的監控錄像調一份出來送給我。”說完,內侍官擡頭看了一眼宮門上方顯眼的攝像頭。
支票呢,收了就好。
然而收了一張和兩張的區別在他的眼裏根本沒什麽區別。
…………
鐘玉拿着支票回去之後很快就把錢拿了出來還債。
很快,壓在她身上的那些債務被清理得一幹二淨。
她很久都沒有一身輕松的感覺了。
沒多久也開始有人陸陸續續給她打電話過來表示歉意——那些曾經用非法手段私底下威脅她讓她還錢的人嚣張的态度紛紛轉變。
節目組那邊也表示願意退讓和解,同意鐘玉解除錄制合同。
那些看似棘手而又複雜的難題就這樣輕而易舉的被化解了,容易得好像根本沒有存在過這樣的難題。
鐘玉明白,這些人不是同情心泛濫,只是不想惹上不該惹的麻煩。
他們不過是向這個國家的最高權力低頭罷了。
而在經過了這麽多事情之後鐘玉看得更加清楚明白了,她和方知新确實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那些對于她來說難如登天的事情在方知新的那個階級的人眼裏簡直不值一提。
她們之間的交集也确實也就應該止步于此。
想通了這一點之後鐘玉整個人都輕松了很多,抛去一切的負擔開始重新篩選适合自己的工作,投遞簡歷。
很快,一份又一份的offer接踵而來。
鐘玉從中選了一個還不錯的公司留了下來。
也就是現在所呆的公司,這一做,就是好幾個月。
直到一個月以前,方知新出席了方氏的一個重要晚會,記者們将這個大半年未曾出現的商業精英拍了又拍,方知新漂亮而又精致的照片一時間登上了各大網站的首頁。
鐘玉看着屏幕裏這張陌生而又熟悉的臉愣了好一陣神。
清冷而又高傲的那個方知新,已經回來了。
從照片裏的神情舉止就能看出來,經過了好一段時間的治療之後方知新已經恢複到從前健康的樣子了。
雖然不知道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對方的身體會縮小到十一二歲的模樣,但現在都已經好了。
鐘玉很快就關掉了沖浪軟件,沒有再查看任何的相關信息。
這一晚,她失眠了。
她和方知新的生活軌跡曾經在機緣巧合下交織到了一起,現在又順其自然分開成了兩道平行線各自往前繼續延伸着。
原以為這兩條平行線會按照現有的軌跡這樣一直往前,但是誰也不知道命運會讓她們忽然拐上一個彎再次交織到一起。
鐘玉做夢也不會想到在自己最落魄最丢人和無良上司鬥争失敗的時候,會撞上方知新。
也想不到對方會不計前嫌,對狼狽的自己伸以援手。
這一刻鐘玉的心裏是百感交集的。
方知新還是那個方知新,她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眼神即使是這家企業的最高領導者也不得不好生掂量。
因為方知新的偏袒,不僅只是無良上司得到了應有的懲罰,就連鐘玉本人在這件事情發生沒兩天後也得到了升職的通知,趙德被查辦之後主管的位子就空了下來,上面左右思量之下決定把這個職位送給看起來和方知新關系匪淺的鐘玉做個順水人情。
一個小小的主管位子而已,每個月也就五六千的底薪。
如果花這麽一點錢就能得到方家第三代繼承人的好感,那可是賺大發了。
資本家們的小算盤方知新不清楚,也不知道。
當然,更是懶得去揣摩和猜測。
她每天要想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根本沒有功夫分給這些不起眼的小角色。
她出事離開那麽久,大伯父方山剛好趁着這段時間攬走了集團內部的部分權力,當時說的是‘代管’,可聰明人都知道權力一旦交出去了想要收回來就很難。
這也是楚岚為什麽急着要把她找到的原因,因為事關方家繼承的大事。
如果方知新能夠順利當上方家的家主,那麽在方知新帶領下的方家就是楚岚放在貴族中間的一把利刃。
必須是方知新帶領下的方家,換做別的任何一個人都不行。
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即使是站在朋友的角度方知新也十分願意去幫楚岚分擔這些壓力。
從前,她從事全身心撲在這上面的。
一心只想做下一番成績來不停的往上再往上,直到站在最高的地方。
可是回來之後,有哪裏不一樣了。
方知新發現自己好像并不能夠再将全身心的注意力放在這上面,她偶爾還會時不時去分神,想起一個……摳摳搜搜的女人。
鐘玉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方知新也不太清楚,也無法用自己所知道的任何一個形容詞來形容對方。
——她只知道這是一個脾氣不好而又有着惡趣味的女人,還喜歡逼着別人喊她‘媽’。
周內工作日的時間過得很快,一眨眼就到兩人約定好的周末,但鐘玉失眠卻是從周五晚上就開始了。
長這麽大以來她總共就失眠過三次,一次是得知家裏破産父母扔下她雙雙出國,一次是方知新被楚岚帶走之後她産生了強烈不習慣的感覺。
第三次,就是現在了。
再過不久,也許睡醒一睜眼她就要再見到方知新了。
是方知新,不是小星星。
鐘玉自個在那糾結着,一直到天快亮的時候才睡着。
等到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一點了,整個人睡得昏昏沉沉的懵了好一會才想起來今天方知新說要來家裏找自己這件事。
鐘玉從床上翻了個身慌慌張張拿過擺在床頭的手機——一看,三個陌生的未接來電。
她清了清嗓子做了下心理建設之後才接起這個電話。
“喂?”鐘玉一本正經‘喂’了一聲。
電話那邊不算特別安靜,偶爾還傳來一兩聲汽車鳴笛的聲音。
過了好一會方知新才緩緩開口:“鐘玉……”
她喊了鐘玉的名字。
字正腔圓很正式的樣子讓鐘玉根本無法将電話對面的人和那個喜歡抱着自己撒嬌喊‘鐘玉姐姐’的小星星聯系在一起。
鐘玉被方知新這麽一喊,剛醒還殘餘的睡意也一下沒了,不等方知新先開口她就自己先說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睡過頭了!”
“昨天晚上加班到很晚才睡,睡醒才想起你說周末要回來拿東西這回事。”為了給自己睡過頭安上一個合适的理由,鐘玉撒謊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根本沒有什麽工作需要加班。
她還佯裝根本沒把方知新要回來這件事放心上的樣子,語氣松快。
鐘玉:“你當時也只說你周末會過來一趟,但也沒說是哪天過來是不是?”
周末可是有兩天的。
星期六是周末,星期天也是周末。
鐘玉狡辯的功夫一流,像方知新這樣的人肯定是說不過她的。
電話那邊那邊沉默了一兩秒,然後傳來簡單回應的聲音。
“那一會兩點半的時候,我登門拜訪。”說完,方知新挂掉了電話。
電話挂得那麽快讓鐘玉都沒有來得及反應,回應的态度也十分的冷淡甚至是有些高傲了,雖然知道長大後的方知新就是這樣一個不讨人喜歡的人,但鐘玉還是有些不适應。
“拽什麽呢?”鐘玉不滿地低聲嘟囔着。
果然,人類幼崽才是可愛乖巧的。
只是她不知道就在樓下沒多遠小區門口的馬路上,一臺黑色的轎車安靜的停在那裏。
車子的品牌是在這個舊城區很難見到的,路過的人偶爾會好奇地朝窗戶裏面張望,可是卻什麽也看不到。
“三小姐,三點的時候我們約了遠少爺的。”司機就坐在駕駛座上,方知新打電話的時候和人說了什麽他都聽得一清二楚,所以才故意出聲提醒。
遠少爺就是大房的方知遠,方知新的那個堂弟。
“那就推掉。”聽到這個名字方知新不悅地皺起了眉毛,看起來心情不太好的樣子。
司機一看立馬閉嘴不敢再多說什麽了,他拿出手機開始聯系方知遠,只是電話還沒撥出去就又被方知新喊住了。
方知新:“等等。”
司機回過頭來,有些疑惑地等着她開口。
方知新看了眼手腕上的時間,伸出手指在表面上點了點:“等會到時間了再告訴他我臨時有事去不了了。”
司機:??
您這不是明擺着讓人白等一遭嗎?
司機在心裏悄悄腹诽着但又不敢明着說,嘴上還只能好好答應着然後把手機收了起來。
他哪裏知道方知新心裏現在憋着氣沒地發呢?
方知新想呢,自己在這裏白等了這麽久,不能讓自己一個人白等才是。
那就讓方知遠和她一起白等吧。
鐘玉竟然一覺好好的睡到大中午……
方知新不自覺回握了一下放在大腿上的手,一時只覺得哪哪都不是滋味。
怎麽她要回來這件事在鐘玉看來就這麽的随意和不重要嗎?
……
然而在方知新那邊暗自等待的時間裏,鐘玉則是快速從床上爬了起來換衣洗漱然後化了一個淡妝,以試圖掩蓋自己前一天晚上通夜熬出來的黑眼圈。
顯然,臨時補妝的效果甚微。
但總也比沒有效果要好。
做完這一切之後時間也已經過得差不多了,等到了兩點半的時候鐘玉這個小破出租屋的房門被準備敲響。
敲門的人力道不輕不重,敲了三下之後就沒有再繼續了。
鐘玉本來都已經走到了門邊準備開門了,可這時候敲門聲驟然停了下來,她也跟着停下了開門的動作。
她想等着方知新敲第四下。
但門外遲遲沒有響起第四下敲門聲,沒多久她口袋裏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鐘玉:……
她只好乖乖打開了門。
就在鐘玉開門的那一瞬間原本低頭看手機的方知新聽到動靜也跟着把頭擡了起來,一張精致的臉就這樣映入到了鐘玉的瞳孔裏,她那些惡趣味的玩鬧心思也随着這撲面而來的陌生氣息收斂了起來。
整個人忽然變得拘謹了起來。
鐘玉再一次提醒自己,這是方知新。
不是小星星。
這是方知新恢複之後,兩人的第二次見面。
鐘玉原以為對方還會帶那麽一兩個人一起來,結果對方竟然是一個人來的。
兩個人就這樣相互對視着,過了好一會,方知新率先開口問道:“我可以進去了嗎?”
鐘玉這才匆忙側開了身體給人留出一條進門的路。
方知新邁開腿,走了進去。
她擰着眉頭打量着這件熟悉的小破屋子,總感覺房子好像又變小了不少,又有點做夢般的感覺,在自己出事的那段時間裏竟然和鐘玉一起住在這樣一間小破房子裏這樣過來了。
真的很神奇。
方知新很自然地來到小破沙發面前,然後坐了下去。
“”
鐘玉:…………
她翻了個白眼。
“你不是過來拿東西的嗎?”鐘玉轉移了話題:“你的東西我都收進櫃子裏了,你看看落了什麽可以自己去拿。”
“對了,你是來拿什麽的?”她問。
她之前還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實在是想不出這個家裏有什麽東西能值得方知新浪費時間特地跑回來一趟。
就自己給強行買給對方的那一箱子破玩具?
說出來她自己都不信。
這樣一個問題問出來方知新靠在沙發上的身體忽然一僵,她偏過頭去看着鐘玉,只見對鐘玉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等待着回答。
可她哪有什麽東西真的落在這裏啊?
她是,想回來看看了而已。
就這麽簡單。
可是這麽簡單的理由卻不能說出來讓鐘玉知道,不然顯得自己多沒面子?
方知新張了張唇,發現自己一下也不知道該要怎麽圓這個随口一說的謊言了,她于是只好又重複了一遍鐘玉的問題:“我來拿什麽?”
鐘玉見她竟然又在重複自己的問題,于是忍不住了:“你是複讀機嗎?”
掩飾了還沒兩秒的暴脾氣不經意間又出來了。
只是剛一說完她就立馬後悔自己張嘴了。
怎麽她現在竟然連方知新都敢怼了?
作者有話要說: 鐘玉: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我飄了。
入V的三章合在一起發了,下次更新也是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