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她的底線 許久以後,沈京蘭擡眸,眸光……
許久以後, 沈京蘭擡眸,眸光冷凝:“你去吧,事情辦穩妥點。另外, 知會世子爺身邊的人, 今晚勸着點,別再拐彎了。”
“是, 奴婢這就去辦。”
纓穗出去不久後,柳柳進來了, 端着剛熬好的湯藥, 輕輕的放在桌上, 看了看面色不愉的沈京蘭, 彎腰将地上散落的紙條撿起來,一個個收整齊後, 好看的丹鳳眼微眯一笑道:“世子妃,您別生悶氣了,趕緊喝了藥去忙吧, 外頭領事的丫頭婆子門都等着您呢。”
沈京蘭回過神蹙眉一嘆,端起藥碗一飲而盡, 柳柳将早就準備好的漱口茶水和蜜餞遞給她。
沈京蘭用了後, 起身看着她最近略有圓潤的臉頰, 道:“世子爺回來了, 最近你也該注意着點體态了, 晚上少吃點吧, 不然若是再胖下去, 可怎麽是好?”
如今不說府裏的姚慧之和應素文,都是眼巴巴的想要越過她給世子生下長子,就連府外那個寡婦, 都有了機會。
她雖是世子妃,不需與她們過于争寵,可每個月總有不方便的時候。到那幾天,她也不能白白将機會都讓與她們,自然是希望柳柳能幫上自己的,不說攏着世子爺幾天,只多少分走那幾個一兩日的寵,都是好的。
柳柳聞言,有些羞愧的低下頭,“您教訓的是,奴婢一定會照您說的做的。”
“今晚世子爺回來,你去請。”
“奴婢記下了。”
半下午時,身上依舊沒有什麽力氣的江寧,窩在軟榻上慢悠悠的做針線,想給齊易南做一身裏衣,可她針線活一直不太好,所以做的越發慢,裁裁剪剪又拆拆,好半天一只袖子都縫不好。
正嘆氣時,小冬擦着頭上的汗跑進來,就說:“姑娘,世子爺身邊的青雲姐姐來了。”
青雲……
江寧一聽,便知是誰,放下了手中的針線,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擺,沖小冬說:“快請進來。”
片刻後,青雲走了進來,穿着一身淡粉色的窄袖輕紗羅裙,眉眼素淨,身量細巧,一看就知道是個利索的姑娘。
“奴婢見過姑娘。”她微微福身,神态自然恭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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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寧從榻上起身,親手将她扶起來,看着她笑:“青雲姑娘不必多禮,我這裏沒那麽多規矩的。”
青雲也淡淡一笑,“謝姑娘。”
說話間,青雲已經将江寧上下打量了一個遍。
和府裏的傳言差不多,容貌美,卻并不是特別出衆。出身低,還是寡婦之身,自然毫無氣質可言。
可是就這樣,卻得世子爺喜歡。
想她們世子爺這些年,從來不重女色,院子裏小娘通房更不多,可一個寡婦,他卻帶回京,還讓她親自來伺候。
可見,她在世子爺心裏,是特別的。
青雲不免多看了看她,只看得到面前的女子,眼神清澈,笑意純粹,一身打扮質樸無華。
她不禁笑笑,也許正是這份純粹,平凡,入了世子爺的眼吧。
談話了幾句,江寧才知道,青雲是國公府裏,世子所在閑雲院裏的一等丫頭,在閑雲院時便管着十幾號人。
江寧不懂京城裏的規矩,但也知道青雲的身份和一般丫頭不一樣,就親自帶着她去挑了住處,幫着她歸置了房間,忙完一切後,才相諧一起回到了她這裏。
青雲一進內室,目光先是落在梳妝桌子上,看着上面兩個妝盒,卻什麽首飾也沒有。再看看江寧頭上更是,一根細細的銀簪實在簡單到寒酸,衣裳更不是京中時興的料子樣式,顏色也不好,不趁她,便輕輕搖了搖頭。
到了衣櫃處打開一看,世子爺的衣裳多的數不清,而她的只寥寥幾套,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便轉過身沖小冬道:“小冬,你去知會林管事,叫人去請香衣閣的人來裁衣,還有金絲樓的人,送一些首飾過來,姑娘的東西太少了,都需要添置。”
小冬一聽,高興的撒腿就跑出去傳話了,好像要添置的那些東西,都是要給她似的。
江寧坐在窗邊,手裏捏着針線,看着青雲笑:“青雲,你先過來坐下喝口水吧,從你進門開始都還沒坐一下呢,我的東西不急,慢慢來就行。”
青雲穩穩一笑:“姑娘如今是我家世子爺的人,一切所用之物,自然都得跟上來,還有姑娘這發髻,也是過于簡單了……”
江寧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她從來到京城第一天就發現了,這裏的女子發髻繁複,精致,她看着倒是也喜歡,只是根本不會梳,不過現在青雲來了,以後她應該就也能梳那些好看的發髻了。
畢竟是女兒家,誰都想要美一點,她也不例外。
更何況,她從一開始,仰仗的就只是美貌罷了。所以青雲要幫她,她自是歡喜。
夜幕低垂後,泰蘭苑就開始做各種準備了。
柳柳早早的就到了門口等候,以确保齊易南回來以後,第一時間見到的是泰蘭苑的人,這樣就算是別的院子來截人,他也不會去。
雖說和沈京蘭夫妻關系貌合神離,可面子上該有的,齊易南基本都不會讓沈京蘭難堪。
今夜便是,齊易南下了馬車,就看到門口站着泰蘭苑的柳柳,和應素文的貼身丫鬟松兒,兩人齊齊的向他行禮:“奴婢見過世子爺。”
齊易南跨過門檻,看着眼含期盼的松兒,一邊大步走着,一邊淡淡道:“我去泰蘭苑。”
松兒一聽,颔首福身,“是。”
待人走遠了,她看着柳柳那狐媚子回頭來那暗含得意的眼神,氣怒的哼了一聲,一甩袖子轉身走了。
回到應素文的文和苑,松兒将齊易南去了泰蘭苑的事情一說,應素文的眼睛便紅了。
她坐在圓桌前,看着滿桌子齊易南愛吃的菜,輕輕的抹着眼淚,她身邊的管事姑姑蘭姑姑,揮退了一幹丫鬟後,一邊給她擦淚,一邊勸道:“小姐,咱別哭了,畢竟世子爺剛回京,多去泰蘭苑也是應該的。”
應素文一邊擦淚,一邊酸道:“他要日日都去泰蘭苑也就算了,畢竟人家是正室。可他昨夜卻是留宿在那寡婦那裏的,我覺得他今日不來,肯定是因為昨夜那寡婦跟他告我的狀了,他氣我了。”
蘭姑姑無奈道:“您還說那日的事情呢,若是我那日在,是斷斷不會叫你去的。還有,小姐,您也別一口一個寡婦的叫了,別人就不說了,單您自己,真不該這樣的。”
“我怎麽……”
話說了一半,應素文眼睛忽然一暗,緩緩底下了頭,想起了那日那個女人說的話:難道寡婦就不能再嫁?就得抱着死人的牌位苦守一生?
她深深低着頭,想起了她的母親。
當年父親戰死沙場後,她還小,還不懂事,只隐約記得母親常哭,眼睛幾乎天天都是紅腫的。
後來,八歲時母親再嫁,她被表姑姑接來國公府收養,長到十二歲時,見過回京省親的母親一面。
那時候她眼睛明亮,笑容恬淡,懷裏抱着她剛出生不久的弟弟。當時她不明白,為什麽母親不要她,要将她送給姑姑養,還為此偷偷哭過不知多少次。
如今想來,是啊,誰願意當寡婦呢,連她的親生母親,也不願啊……
蘭姑姑勸着:“小姐,您一定得記着,旁的什麽都不重要,最重要的只有世子爺。所以您以後可千萬別再做什麽任性的事兒,惹世子爺生氣了,不然世子爺氣了您,不是更便宜了那起子賤人了嗎?”
應素文想了想,的确是這樣,傷心的情緒便慢慢淡化,只嘆口氣:“難怪姑姑那日說,叫我不想清楚不許出門,原是這個意思。”
“國公夫人對您的心是好的,您知道就行了,先做乖幾天,給世子爺瞧瞧,容後再說別的。”
“好吧……”
泰蘭苑,齊易南梳洗沐浴過後,還無睡意,穿着寬松的暗藍色裏衣,靠在榻上翻書。
沈京蘭洗了許久出來,坐在鏡子前梳妝。
屋子裏靜悄悄的,丫鬟們服侍完,準備好夜間所需的水和物品後,輕手輕腳的退出去,期間,一絲多餘的聲音都不曾發出。
沈京蘭披着散發,緩緩的走到他對面坐下,看着他冷峻的眉眼,淡淡道:“今日懷王府送來了帖子,三日後嫡次子辦滿月宴,世子爺可要同去?”
齊易南聞言,緩緩翻過一頁書,輕搖了搖頭:“我剛回京,事務繁忙抽不開身,就不去了。”
沈京蘭淡淡垂下眼,不再說什麽,只沉默片刻後,眼神微亮道看着他又道:“世子爺出門這幾月,我一直在調理身子,如今你即回來,便在我這裏多留幾日吧?”
齊易南看着她端莊明豔的臉龐,那雙眼裏有着藏不住的落寞,期待,便點點頭,嗯了一聲:“好。”
沈京蘭遂輕輕的舒了口氣,不再打擾他看書,起身往床邊去了。
許久後,齊易南合上書,起身将屋子裏的燭光一盞盞的盡數吹滅後,在黑暗中緩緩到了床邊。
這是她的規矩,她的底線,行房時,不許點燈。
從他們新婚第一夜開始,已經四年了。
黑暗中,悉悉索索的聲音從帳子裏發出,一切伸手不見五指。
齊易南已經習慣了這黑暗,只是在結束後,氣息微亂的下床來,摸黑找了一口水喝。
冰涼的茶水下肚,呼吸也緩緩平複,等到他再回到床上時,即便一切黑暗,他也能清楚的感覺到,身邊的女人再一次将枕頭墊在了腰下。
不知為何,他無聲的嘆了口氣,躺下閉上眼的那一瞬,腦海中閃現的,卻是晨起時,不甚明亮的帳子裏,她那滿背的落花似的粉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