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她只有高興 別說小漁村了,就算是整個……
別說小漁村了,就算是整個鎮上,也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恐怖的殺人事件。
元良的屍首在村口不遠處的岔路口上,整個漁村的都去看了,遠遠的站着議論紛紛,猜測着他究竟是做了什麽傷天害理得罪人的事情,才會叫人這樣兇狠的砍了腦袋。
元母被人用薄荷熏醒了之後,是被人扶着過來的,她氣喘病很嚴重,一路腿軟喘息着艱難走過來,一到了元良的屍體邊,看着身體少了頭,頭落在草溝裏死不瞑目,一聲凄慘的大叫,就又暈了過去。
這期間縣衙來人了,鎮上發生了這麽嚴重的殺人事件,官府不可能不管,直接帶了仵作來驗。可仵作就只看出是一刀斃命,至于兇犯用的什麽刀,他說不上來,但肯定不會是菜刀。
元母沒多久就又醒來,一睜眼就開始又哭又喘,爬到元良的屍體邊,拽着他的腳,哭的聲嘶力竭:“兒啊,兒啊……”
她真的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她的兒子就一夜沒回來,竟然就被人殺了。
他們明明說好了,在外頭呆一天,天黑透了就悄悄回家去,可沒成想,活人沒等到,等到的卻是這般噩耗。
她哭的喘不過氣,用拳頭壓着心口,含淚又心驚的看着草叢裏的人頭,心裏撲通撲通狂跳着,已經猜到了是誰殺的,可是……可是她不敢說,她怕說出口,明日死的就是自己!
但是屍體也不能就在這裏擺着,這是漁村和鎮上之間的必經之路,來往的人很多,于是官府就和漁村的村正商量着,先将屍體擡回本家,暫不下葬,等官府調查一番兇手再另定奪。
村正也是沒辦法只能出頭,畢竟元母癱在地上要死不活的,走路都得人扶着,別說料理這些雜事了。便帶着人先去鎮上,賒了一口棺材帶回來,讓膽大的仵作幫着忙,把那恐怖的,死不瞑目的人頭和屍體挪進了棺材裏,一路擡回了元家。
只是官府對于這種殘忍的殺人案件,雖然震驚加憤慨,也努力的去搜查兇犯,甚至将與元良鬥毆過的方又榮都抓了去好一番嚴刑拷打,但無奈方又榮那一夜都宿在青樓,後面也只能放了他。而這個案件也因為證據搜查不足,而成了懸案,這些都是後話。
江寧是在午時之前醒來的,睜開眼後片刻,看着完全不同的房間才緩過神來,想起自己昨日,逃到南公子這裏來了。
她又過了一會兒,才緩緩的折起身子,絕美的容顏氣色十分不好,面色蒼白,眼底發青,很是憔悴不堪。準備掀開被子下床時,發現自己的裏衣被人換過了,她瞬間有些莫名緊張的攥着衣領,心裏猜測着:該不會是南公子……
正胡思亂想,梅姑端着藥進來了,見她醒了,笑笑坐在了床邊,看着她懵懵的樣子問:“如何?身上的傷還疼的厲害嗎?”
江寧下意識的搖搖頭,看着面前三十多歲的爽利女人,只覺得內心一片混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該問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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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姑見她還不甚清醒,就一邊端着藥輕輕吹着,一邊說:“昨日是我家公子請了大夫來,還喚我來照顧你的,不過話說回來,能遇上我家公子這般心善的人,也是姑娘的福氣了。”
這話說的,裏頭那個意思,江寧聽的明白。
她有些羞愧的低下頭,輕輕咬着唇:“我的确麻煩公子良多……只是如今我……”
她又能怎麽辦呢,元良将她賣給了方又榮換銀子,她跑了,方又榮肯定不會善罷幹休。所以若是此刻從這裏出去,說不定回頭就要被元良再捆了送給方又榮……
她無措的又掉了淚,知道賴在這裏不好,是給旁人招惹麻煩,可是她還是沒骨氣也勇氣敢說出一句:我這就走。
見她掉了淚,梅姑也不再說什麽了,只将藥遞給她,“你先喝了這藥吧,我家公子的意思你且在這裏養着傷,至于別的事……無需多慮。”
江寧感激的看着梅姑,接過藥一口氣喝了,輕輕說了句:“謝謝大姐。”
“叫我梅姑就好。”梅姑笑笑,眼神帶着探究的上下打量她,容貌倒是不錯,只是這般出身,美也是只有一副皮囊罷了。休說涵養學識,只說氣度見識,也是沒有一分的,更何況還嫁了人。可偏就這樣的女子,竟能叫公子喚了自己來照顧,真真是滑稽。
但不管心裏怎麽看不上江寧,梅姑面上都是淡笑,只是該提點的也要提點着,便又說:“倒是有一件事,我覺着也該告知姑娘。”
江寧微微擰眉:“什麽事?”
“就姑娘你的丈夫,他昨夜死了。”梅姑說着,看着江寧無比震驚的眼神,狀若惋惜道:“聽說死的頗慘,屍首分離,此刻屍身已帶回,姑娘若想去送他最後一程,回頭只跟公子知會一聲就行。”
只是,這姑娘何其晦氣,麻煩又多,公子竟也願意留着,真是很不像話。
梅姑什麽時候走的,江寧完全不記得,她只記得梅姑說的那句話:元良死了!昨夜,屍首分離!
她有許久的時間,都是目瞪口呆的,緩不過神來,直到窗外烏鴉忽然一聲嘎啞的難聽叫聲,才将她從無比的震驚中拽回來。
元良死了!
她簡直無法相信,掀開被子就下了床,連外衫都不記得披,跑到廳上時對上齊易南那疑惑的眼神時,才醒悟過來不能從正門出去,便急忙轉回身看了看四周,找到了樓梯一路跑上去,直到閣樓上。
看着她那個樣子,齊易南微微蹙眉,梅姑告訴她了?
閣樓上,她躲在圓形的柱子後面,向那院子裏看,只見院子正中間擺着一口棺木,蓋子沒有蓋,裏頭躺着一個人……不對,一具屍體。
屍首分離,腦袋歪着,那張臉上血淋淋的……看清楚那張臉的那一刻,她一下就震驚的捂着臉退了一步,連後背撞進男人的懷裏都不知道,只是縮着腦袋,不再去看一眼。
“害怕?”齊易南攬着她的腰身,挑眉看着她捂臉的樣子,語氣間有些戲虐:“有什麽可怕的,他已經死了,不會再跳起來的。”
江寧緩緩的放下手,卻直到轉過身才敢睜眼,心有餘悸的擡眸看着他,輕輕搖了搖頭:“不是害怕,只是……想不到……”
想不到,眼前的這個男人,竟會為自己做到如此的地步。
她何德何能啊,一個嫁過人的殘花敗柳罷了,連她自己都明白,他這樣的人是她絕對高攀不上,不敢奢望的,可他卻會,為她做這樣冒險的事。
江寧雙手輕輕的揪着他的腰帶,瑩淚的滿眼都是感激與震驚:“公子的恩德,我……”該如何報答呢?
齊易南看着她落在自己腰帶上的手,眸光幽閃:“你若想回去給他守靈,我不會攔着。“
只一句話,就将她混沌的思緒整理清明了。
江寧輕輕的放開手,垂下眼眸,看了一眼那院中的棺材,便轉過了眼看向遠處的海,話語冷然:“我不會給他守靈的,他死了,就死了。從他将我賣給方又榮的那一刻起,他在我眼裏,就已經不算是個人了。”
甚至更早,在他每一次動手打她的時候,她都曾想過,他哪裏算是個人,簡直就是個野蠻畜生。
如今,她也只當那棺材裏,是一個死去的畜生罷了。別說守靈了,就連他的死,她也只有發自肺腑的高興,和從身到心的解脫快意!
她更知道,從今後,她再也不用遭受那個男人的欺辱了,她可以真正的,換個活法了!
回到房間後,江寧看見床頭的小桌子上擺着一套衣裳,是新的。
淺綠色的夏衫,絲線極其輕薄,摸在手上涼絲絲的很是舒爽,比她以前穿的那種又厚又熱的次等棉布,不知貴了多少倍。她有點不敢穿,怕不小心勾壞了,可是在房間裏到處看了一圈,她那身舊衣不見影子,怕是早就被扔了。
想了想,還是穿上了,而後又坐在鏡子前,簡單了梳了一個發髻。
海邊的女人,不管是少女還是已經嫁作人婦,只要是沒有生出孩子來,都是梳半髻,留一半的散發在肩上,什麽時候生了孩子做了娘,才能梳真正的婦人髻。
江寧還記得以前,她見過一個老婦人,背部都佝偻着,頭發都花白了,卻還散着發。經過的時候,人們都指摘着她,什麽絕戶女,倒黴星,什麽難聽說什麽。那時候,她只覺得那老婦人可憐,一把年紀無兒無女照顧。
直到嫁給元良後,她才明白,女人生不出孩子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你嫁給的那個人,不把你當人。
下了樓,江寧就見齊易南坐在廳裏,正在看書,梅姑在一旁給他泡茶,很是安寧閑适。
她緩緩的走過去,齊易南目光從書中擡了眼。
明明是素衣素顏,身形也消瘦,面上更是可堪憔悴,可為何就是覺得她給人一種,楚楚可憐,孤弱無依的感覺?
江寧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輕輕扯動了唇角,提着裙擺跪了下去。
梅姑有些驚訝,這姑娘……做什麽呢。
“所有的事,江寧跪謝公子。”
她微微低着頭,雙手交疊放置于雙膝上,很是誠懇。
齊易南眸光深谙,語聲卻淡淡,“不必客氣,小事而已。”
梅姑只在一旁搖頭,一條人命呢,哪是什麽小事……
江寧擡眸,清靈的雙眼含着笑緩緩起身,落在他俊逸沉穩的面上,輕聲道:“晚上,我想過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