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結局] (1)
婚後,除了補辦喜宴,秦哥便整天東奔西走,忙得不亦樂乎,名義上送給我的車,則成了他的座駕,而我原來的那輛商務車也被他毫不留情地賣掉了。害得我外出很麻煩,他若在家,我只能乖乖地招出租走,只有在他不知情的時候我才敢擠公交,否則又會被那個敗家的男人罵。我問他忙什麽,他說忙家族事業,又說一個大男人整天靠女人吃飯很丢臉的。我無語。知道沒結果的事,他是不會跟我說的。
直到春末夏初的時候,一天晚上,他忽然對我講:“方老板,你男人的小店明天開業,要不要送一份厚禮?”
“當然。店裏的花随便選。”
“多謝。”
“男人,你開的是什麽店?”我很好奇,開過那麽大店的人,還會開小店?
“小趙,你拿筆記一下……”沒理我,他開始打電話。
第二天,他主動要求開車送我去花店。我說先去他的店,他說不急。
結果,一下車,我就傻住了。
我的鄰居原來是一家養生會館,做得很大,生意也很火,鑒于這種鄰居關系,女老板還給我一張貴賓卡,可以享受8.5折優惠,去過兩次,挺有趣的。不知何故,前段時間突然停業,重裝修,實在令人費解。
今天,更令我大跌眼鏡,怎麽改行了!不對,不對,确切地說是撬行,貨真價實的撬行! 門面招牌被大幅紅綢蓋着,門口清一色的紅杜鵑盆栽呈八字排開,一直擺到當街,擺出個開門納客的繁榮景象,中間是大紅的地毯。紅色的鞭炮鋪蓋了一地,正等着吉時一到,便點燃。
我的店,好像忽然暗淡了不少。
“方老板,以後我們就是鄰居了,初來乍到,還請方老板多多關照!”
是錯覺,還是幻聽?怎麽這個聲音有些耳熟呢!
我擡臉看,既不是錯覺也不是幻聽,那張善于誘惑人的面孔雖然挂着一絲淺笑,卻是志得意滿,勢在與我分庭抗禮。
“你……”我張口結舌。
“方老板,進去看看吧,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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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讷讷地跟在他後面,進了店。
他的店裏都是盆栽植物,多為精致的盆景:銀杏、桂花、雀梅、紅楓、紫荊、羅漢松、三角楓、黃楊、紅豆杉、紫薇、對節白蠟……大盆小盆擺的錯落有致,觀葉,觀花,觀果,很齊全。我還看到一排名品蘭花,惠蘭居多,大一品,慶華梅,謝佩梅,端梅,潘綠,鄭孝荷等等。
加上別具一格的室內裝修,走在裏面頓時有種置身世外的感覺。
把心思從世外拉回來,嫉妒立即充盈起來。我的店,好像跟人家差了一個紀元……
他沒有切花,對,切花跟盆栽怎麽可能一樣呢!不一樣,我們這叫各有千秋,各有所長,各不相幹。
這樣一想,不就舒心了嗎!
不過一秒鐘後,更受刺激的事便迎頭撞來,我瞪大眼睛,徹底傻掉,這都什麽呀?價簽是不是印錯了?
一盆破君子蘭要兩萬二!!還有,那盆黃楊……天哪,一輛奧迪A6!而且還是高配!
奸商,真是奸商,本性不改!
“這是真的?”巡視一圈後,我指着桌上的一本華麗的宣傳冊問到。
“當然!”
宣傳冊做得相當講究,是熱裱燙金的一體冊,圖文并茂,好大一本。上面的綠植漂亮得令人窒息,當然,價格也令人窒息。
只是,這個店名,我差點吐血:南山下。跟我的“錦時之約”連起來,太容易讓人想入非非了。
看到最後一頁,我又有冒火的沖動:與你之約,南山下。
背景青山隐隐。
還能再暧昧一點嗎?
“方老板,說個時間,就當小店的開業吉時。”
“午時三刻。”
“……小趙,安排你的事做了嗎?”
“馬上!”外面一個小夥子嗬亮地應着。
三分鐘後,我的手機響了。
“方姐,你用花怎麽不提前說?我們今天的備貨不多呀,你都拿走了,一會來客人,我們賣什麽?”小美在電話那端焦急得跟火上房了一樣。
“怎麽回事?哎,等等……”我轉頭看向那個頗為悠閑的男人,正對着一株金彈子竊笑,笑得肩膀直抖。
挂斷電話,我吃人似的沖到他面前興師問罪。
“方老板,你親口說的:店裏的花随便選。”
“你……”我被氣得啞口無言。
大掃蕩一般,我的花被一趟一趟地抱出來,疼得我咬牙切齒,心裏滴血。
8點58分,開業儀式。紅綢落下,鞭炮響起,走過的路過的紛紛駐足圍觀,興趣大的會進店一看究竟,走的時候會捎走一枝花,或者拿走一袋種子,這也導致更多的人進店參觀。
只是參觀而已……
他說帶我去另一個地方,我怏怏不快地上車。
“秦哥,從圍觀人群就應該看得出市場前景,你覺得你的甄選很有市場?”坐在車裏我對他的做法嗤之以鼻。
“嗯……我覺得有市場!”
“你的市場不過是拿我的鮮花換來的一時繁榮。”我毫不客氣地揭露,心裏大為不悅。
那些盆栽那麽貴,怎麽會是普通市民的消費水準?
秦哥,你跟錢有仇嗎?
9點58分,南山下二號店開業。
我站在人群裏,欲哭無淚。
“秦哥,10點58分也不錯,挺吉利,我覺得我們應該再開個店!”二號店儀式結束,我對着面前西裝革履的男人滿嘴酸水地揶揄着。
他滿眼含笑,用力點頭:“這就去!”
三家!他居然開了三家門店!
秦哥,好好努力,K市等你賺GDP呢!
我抓狂得想撞牆。
回來的路上,我一言不發。他忽然把車子停在路邊,發神經地捧住我的臉,邊看邊咯咯地笑。
笑了一會兒,他斂起笑容,柔聲說道:“給我點信心,錦兒。”
我垂眸,簡單的一句話,只是出自他的口,只是一瞬,好像有什麽東西正在某個角落裏悄悄化掉。說到底,我是沒有辦法跟他抗衡的,對我來說他是個強磁場,而我只是磁場裏的一枚鐵屑,如果他胡作非為,我只會助纣為虐。
回到一號店,還沒下車,我就發現了異常。店外賀禮擁簇成堆,有花籃,有盆花,有擺件,有賀匾,有字畫和還有繡品,毫無二致地都飄着一條紅綢帶,上面有字。
“秦時,開始修籬種菊,享受閑雅生活了?”
剛下車,就見一個富态的中年男人打着招呼過來,我這才注意到店外攢動的人影也跟之前的圍觀人群大為不同,具體哪裏不同,一時也說不上來。
“洪哥別取笑我了,哪有什麽閑雅,哄女人開心罷了。”秦哥走過去和那人握手寒暄:“真沒想到你會來!KTT工程忙完了嗎?”
什麽哄女人開心,這明擺着是女人哄你開心!我跟在秦哥身後腹诽。
這麽一寒暄,旁邊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的人都開始位移,紛紛過來打招呼。
秦哥拉着我的手一一介紹,他的介紹相當有水準:老張,老王,老李;小張,小王,小李;張哥,王哥,李哥;張姐,王姐,李姐;張小姐,王小姐,李小姐……無銜無位,衆生平等。
其中好多人都參加過我們的婚禮,只是我這人的人臉識別能力差了點……
趁着他們對着秦哥調侃“錦時之約”和“南山下”兩家店名時,我溜到了那堆賀禮前。誰這麽不長前後眼,居然捧這種沒前途的場。結果卻令我錯愕不已,不僅有個人送的,還有公司送的,在繡品裏有一個小巧的裱框十字繡,一看就是出自女人之手,還好,那只是一棵大白菜,不是玫瑰花。最令人難以接受的是有兩個綢帶,一個寫着XXX檢察院紀檢科,另一個是XXX地稅局稅源科。弄錯了吧?我屏息凝神,對着那兩個布條,再三查驗,好像沒錯!
好吧,秦哥,我錯了,我承認。
你真的不需要我的信心,別照顧我的情緒,需要我的信心的人是我。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我還能說什麽?
“要不要參觀一下我的基地?”秦哥合上手裏的書,神秘兮兮地問我。
這個不務正業的老板,開業兩周,在我的店裏看了14天的書,把自己那個造價驚人的店丢給以小趙為首的幾個人。
“你還有基地?恐怖組織?塔利班?”
“比那些要好玩得多!明天天氣不錯,咱們去吧?”
轉天一早出發,在車上颠簸了兩個多小時,到了一個三市交界處,直至山路崎岖,無路可走時,我們棄車步行。秦哥帶着我沿一個山谷走了一陣子,最後爬上了一個小山頭。
幾乎是站到山頭的同時,視覺便受到強烈的沖擊,我下意識地雙手掩口——他的基地。
那是一片無際的花海,姹紫嫣紅,令人目不暇接,雖然站在遠處,仍使人渾然忘我。
基地三面環山,一面向陽。除了那片美到令人窒息的花海,還有近山處那幾座美輪美奂的鋼架結構的玻璃建築,占據相當大的一片地,那大約是溫室吧?從裏面高低不齊的綠植即能猜到幾分。只是這溫室,也太……不用這麽藝術吧!
“秦哥,你确定這是你的家族事業?”從驚愕中回過神,我狐疑地看着身邊泰然自若的男人。
“你不喜歡?”
“喜歡。只是,我怎麽看着……怎麽那麽像某些階級弄的形象工程呢!”
“哈哈哈……”他暢然大笑, “多謝夫人誇獎。雁門關外,牧馬放羊不太可能了,山腳下植花種草還是可以的。”
原來他還記着那句話。這麽說,真的是在哄女人開心?
我默默地挽住他的胳膊,默默地看着眼前足以奪魄的美景,任由陣陣若有似無的花香在鼻息中游弋。
我可以不感動嗎?
我怎麽才能不感動呢?
我能不感動嗎!
許久。
“秦哥……”我擡頭望着他,一時語塞。
“你喜歡就好……”他笑容如春光般溫暖。
“我是想問……我的嫁妝是不是都沒了?”
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連忙垂頭。無需去看,有個人臉上肯定是一排黑線加汗滴。
“我有那麽揮霍嗎?!還剩不少呢!”
“那……剩多少?”
“嗯……兩千多塊吧!”
腳下一滑,我順勢倒下,幸好被人從後面一把提起,才免于滾落山下。
吐血!兩千多,就剩兩千多,我的嫁妝啊……
“騙你的!傻瓜!給你留着呢!”見我如此反應,他蹙着眉說。
“那你哪兒來的那麽多錢?……貸款?那抵押呢?用什麽抵押?”
“難道你就不知道這個國家有一個很不錯的銀行業務嗎?可以用老婆作抵押!”
“……”
“抵押兒子也可以,就是貸的少。我預算了一下,還是把老婆抵出去比較合适。”
“……”
“而且借貸年限也會相應延長……”
“秦哥!!!!!!!”
“我們下去看看吧!”
邊走他邊打電話:“領導來視察,好好表現。你帶個人去山後把車開過來,裏面有你們的供給。”
很快,一輛越野車進入視野,只是背向我們開去,遠遠的聽見一聲喇叭響,副駕駛的車窗伸出一只胳膊,沖我們的方向搖晃着。
看來他們都曉得這裏有條捷徑。
從小山頭下來,才發現沿這一側山體還建了一排很歐式很田園的房子,白色的木栅欄圍出了一個不大的院落,漂亮之餘也溫馨了不少,讓人看了便會産生住進去的沖動。
秦哥說那是基地的中樞,裏面住個園林專業的博士,對育苗,嫁接,新品開發頗有研究;還有一對沒學歷但實戰經驗豐富的老夫妻,善防治病蟲害;另有十幾個園藝師,此外還有廚師,保潔人員,及其他閑雜人等。忙的時候還會雇些附近的零工。
三言兩語,一個資本家的輪廓就出來了……
秦哥說,他們有自己的菜園子,吃的絕對是綠色蔬菜,只是肉蛋類需要外出采購,不過也都是附近村民自家養殖的,說起來也很天然。
我興奮地提議要在他的基地吃午飯,秦哥說你別無選擇。最近的吃飯的地方在十幾公裏以外。原來“附近”還有這麽遙遠的一層意思。
基地辦公室裏很清靜,大多時候都是博士一個人,因為其他人不怎麽需要辦公室。博士是個瘦高的,帶着眼鏡的年輕人,很斯文。我問他在這裏不嫌寂寞嗎?他說這是他的工作,不在這裏寂寞,一定在另一個地方寂寞,所幸,工作的時候還是樂趣無窮的。他的女朋友明年博士畢業,他打算跟秦先生申請一下,讓她也過來,這裏的環境好,待遇好,最主要的,産品比較高端。
和博士聊了一會兒,我跑出來,有些迫不及待地。秦哥問我怎麽了,我說我想在花海奔跑。他笑,做了個請的姿勢。
沿着花間的石板小路,沒跑幾步,就聽到身後有人說:“領導要去花圃裏跑,你們都暫歇吧!等領導跑累了你們再去幹活!”
回頭一看,某人身邊圍着好幾個人,目光一致地朝我投來。
暈!這還跑什麽呀!大庭廣衆的!
走吧……
花圃裏的花是根據品種排布的,一個品種一個方形,居高臨下望去很整齊。我朝着一個白色的正方形走去,是我剛剛在山上時我就注意到的,走近一看果然是馬蹄蓮,品相極好。與衆不同的是,它們被白色的栅欄圈起。
“這些花是特供花卉,專供你的花店,好不好?”
正看得入神,身後有人說話。
我笑:“有點可惜了。”
“此地明年花更好。”他擁過我的肩。
我們漫無目的地徜徉在花海中,恍如登臨仙境。流連于這種閑雅之地,總不忍去想其他,不然會有辜負之感。
“秦哥,你的基地還有手機信號,還有網絡?”
“我們又不是原始人。”
“那些溫室也是高科技産品嗎?”
“嗯,算是吧。要考慮到很多因素,比如采光,補光,遮光,高低溫,通風,噴淋,灌溉,還有防蟲等等。”
“秦哥,我好崇拜你,你懂那麽多知識,真了不起。”
“我是神仙嗎?這都是專業人士告訴我的。”
“……”
午飯後。
我問他:“秦哥,我們在辦公室休息,還是去車裏休息?”
“你為什麽不去你的房間休息?”他反問。
我……我還有房間?
我的房間和最前面的一座玻璃建築是一體的,一扇相比之下很小的門便是入口。
一樓是起居室,二樓是卧室,空間不大,陳設簡單,素雅淡潔,與環境一體相融。
站在窗前,當然也可以說成是“牆”,我看着花圃,問:“秦哥,我們在這裏會不會被人看到?”
“你想做什麽怕人看的事嗎?”他坐在寬大的沙發上喝水。
“我……我是說……”
“你剛剛在外面看見裏面了嗎?”
“……沒注意!”
“是沒有!”
“啊!?”
“你現在看的是什麽?”
“花。”
“你在外面看到的也是花。”
“哦?這麽先進?!什麽原理?”
“鏡子原理!”
“……”
“而且,隔音很好……”他故意強調了一下。
“……”真讨厭,還能想點進步的東西嗎?我的臉跟着熱什麽呢!
因為沒有在這裏過夜的打算,形缧菹⒘艘幌攏頤潛阕急複虻闌馗H嗣嵌擠畔率擲锏幕睿Ч礎盎端汀薄D嵌苑樂尾〕婧Φ淖宜鄧羌依镉醒惱實耐良Γ麓衛吹氖焙蛞歡ㄒ崆按蚋稣瀉簟L夢易炖锒偈倍喑隼床簧倏谒
正要上車,一輛和我車型相似的BMW沿山腳疾速開來,後面卷起一道煙塵。
所有人都在好奇、猜測、揣度中看着那輛車漸漸逼近。
來車停下,下來一男一女兩個人,歲數和我們,不,和秦哥差不多,衣着講究,卻有點風塵仆仆的疲憊感覺。
他們直接朝秦哥走去,男的老遠就伸出手:“您是秦先生吧?”
太誇張了,秦先生臉上有字嗎?幹嘛直接就認定他了?旁邊的那個被劃在閑雜人等裏的基地主管羅先生也很有氣質啊!
“我姓秦,二位是?”說着,秦哥與之握手。
“我們太幸運了,沒想到您真的在這兒!不然還要往K市跑一趟。”那個女的搶過話。
說了半天,才從這兩位興奮過度的話語裏得知,他們是特意從外地趕來采購樹木花卉的,倆人一刻不停地開了七個多小時才到基地。
結果秦先生很不領情,把這兩個人生生地塞給博士和羅主管。
“這位是我們基地的主管,他可以替我做決定。”
“這位是我們基地的技術專家,園林博士。他會根據你的情況,提供你給最佳的建議,你要裝飾庭院和室內,對吧?”
“我和我太太還要回市裏。綠植的事你大可放心。”
然後,我們一溜煙地跑了,丢下那兩個心存疑慮的遠來客。
“秦哥,你就這麽冷落你的客人?”在車上,我邊調音樂邊說。
“他們是來買産品的,又不是買我。再說,羅峪原來就是我的助理,我沒什麽不放心的。”
“從大廈到深山,你就這樣對待舊部的?”
“我的舊部更看中的是跟誰做事,而不是在哪兒做事。”
居然,這麽高尚?如此說來,閑雜人等裏的另外四個人也都是懷揣高尚節操而來的,都是秦哥的舊部!
車子剛到K市城區,基地來電,事情應該是完滿的結局,因為電話中的秦哥笑了一下。
不過,很快,語調就變了。
——“什麽?拍外景?”
——“不行!”
——“你怎麽看?”
傾聽中……
秦哥緩緩停車。
對方定是長長的陳述加分析……
——“好吧!細節你去談吧!”
——“有一點,告訴他們,要是碰壞花圃裏一個花瓣,我讓他們的婚結不成。”
——“好!就這樣。”
電話挂斷。
“恭喜秦先生,生意興隆!”我喜滋滋地對着他道賀。
誰知,人家還一臉的不情願,用力地扳着變速杆:“該死的婚慶公司,倒會找地方。”
“錢到位的話,一切都好說呀!”我做出一副貪婪相。
“你說什麽?”身邊的人忽然冷顏問道。
吓得我連忙改口:“就是不能有破壞行為,否則,多少錢都不好說!”
他輕哼了一聲,我後背冷汗涔涔,差點惹禍。
再次去基地是在小諾的暑假,秦哥說帶我們去避暑。
那裏果然涼爽,雖然房間裏都有空調,但根本用不到。
環境宜人,空氣格外清新,晚上還可以躺在露天地上數星星,連小諾都喜歡得要命。唯一的缺點是蚊子多,一切滅蚊工具都帶去了,一晚下來還是被咬了好幾個大包,而且專門叮我,年輕的和力壯的兩個男士完好無損。氣得我要命。後來還是那對防蟲老專家,給了我好多艾蒿,日子才有轉機。
幾天下來,我們發現,小諾是基地裏最忙的人,要跟博士PK電腦技術——掃雷,跟那幾個閑雜人等到處跑,爬山,捉蟲,采果子,跟園藝師當學徒,去溫室裏測溫濕度,他總是質疑人家電子測溫的精确性……
我們的房間很小,雖然兩層,但還是很小,三口人住在裏面稍顯擁擠。而且樓上沒有衛生間,半夜去廁所還得先下樓,不是很方便。
開始,出于安全考慮,我建議小諾和我住樓上,秦哥樓下睡沙發。提議剛提一半就遭到堅決抵制。某人瞪着眼睛說:“他是男孩子!”我很無語,我是他媽媽!沒辦法,受過某種文化熏陶的人跟我們胸懷大愛的人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商讨決定小諾住樓上,我和秦哥樓下睡沙發。結果小諾不領情,他要睡沙發,看着很孝順,很感人,可誰都知道樓下不僅有電視,還有電腦……
午後,陽光越過西側山麓灑在花田裏,心曠神怡地坐在窗前遠望,落在眼裏的,或是千紅百媚,或是蔥翠蓊郁,都滿含生機。
小諾又頂着大太陽跑出去玩,他的羅叔叔吃飯時說後山有個洞,他聽到了,便揪着兩個人去探秘了。
秦哥從外面回來,倒了杯水,坐到我身邊:“風景可好?”
“秦哥,你喜歡這樣的生活嗎?”
“喜歡啊!遠離塵嚣,适合清修。”
“清修?可我怎麽總感覺你塵緣未了呢?”
“身在塵世,哪能完全絕緣呢!每個人都有最适合自己的生存方式,只要找對了,就好。”
“……”
“別胡思亂想了!論起頓悟,你會比我悟得更透徹嗎?”他揉了揉我的頭發,笑着說:“要相信你的男人!”
“好吧!男人,我給你講個笑話,網上看到的,超搞笑。”
男人凝眉,表情呈痛苦狀。
“國外一家中餐館的菜品翻譯,哈哈……”我忍不住笑。
“繼續說呀!”男人的眉頭皺到一塊了。
“有道菜‘幹爆鴨’,你猜英文是怎麽翻譯的?哈哈哈……”
“怎麽翻譯的?”
“他翻譯成……哈哈哈哈……”
我實在沒辦法講下去,笑得肚子疼。
“……”男人的臉已經黑了。
“翻譯成……”我快笑窒息了。
“方錦,這是你今天醫駁牡谒母鲇型訪晃駁男埃壞愣疾緩眯Γ 蹦腥艘а狼諧荨
“秦哥,我,我繼續……繼續講,哈哈……”
“還笑!”
“秦哥……”
“我看你還笑不笑!”
“不笑……不笑了,秦哥,饒了我。我這次,肯定,講……講完,真的……”
“晚了!”
“救……”
【全書完】
婚後,除了補辦喜宴,秦哥便整天東奔西走,忙得不亦樂乎,名義上送給我的車,則成了他的座駕,而我原來的那輛商務車也被他毫不留情地賣掉了。害得我外出很麻煩,他若在家,我只能乖乖地招出租走,只有在他不知情的時候我才敢擠公交,否則又會被那個敗家的男人罵。我問他忙什麽,他說忙家族事業,又說一個大男人整天靠女人吃飯很丢臉的。我無語。知道沒結果的事,他是不會跟我說的。
直到春末夏初的時候,一天晚上,他忽然對我講:“方老板,你男人的小店明天開業,要不要送一份厚禮?”
“當然。店裏的花随便選。”
“多謝。”
“男人,你開的是什麽店?”我很好奇,開過那麽大店的人,還會開小店?
“小趙,你拿筆記一下……”沒理我,他開始打電話。
第二天,他主動要求開車送我去花店。我說先去他的店,他說不急。
結果,一下車,我就傻住了。
我的鄰居原來是一家養生會館,做得很大,生意也很火,鑒于這種鄰居關系,女老板還給我一張貴賓卡,可以享受8.5折優惠,去過兩次,挺有趣的。不知何故,前段時間突然停業,重裝修,實在令人費解。
今天,更令我大跌眼鏡,怎麽改行了!不對,不對,确切地說是撬行,貨真價實的撬行! 門面招牌被大幅紅綢蓋着,門口清一色的紅杜鵑盆栽呈八字排開,一直擺到當街,擺出個開門納客的繁榮景象,中間是大紅的地毯。紅色的鞭炮鋪蓋了一地,正等着吉時一到,便點燃。
我的店,好像忽然暗淡了不少。
“方老板,以後我們就是鄰居了,初來乍到,還請方老板多多關照!”
是錯覺,還是幻聽?怎麽這個聲音有些耳熟呢!
我擡臉看,既不是錯覺也不是幻聽,那張善于誘惑人的面孔雖然挂着一絲淺笑,卻是志得意滿,勢在與我分庭抗禮。
“你……”我張口結舌。
“方老板,進去看看吧,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氣。”
我讷讷地跟在他後面,進了店。
他的店裏都是盆栽植物,多為精致的盆景:銀杏、桂花、雀梅、紅楓、紫荊、羅漢松、三角楓、黃楊、紅豆杉、紫薇、對節白蠟……大盆小盆擺的錯落有致,觀葉,觀花,觀果,很齊全。我還看到一排名品蘭花,惠蘭居多,大一品,慶華梅,謝佩梅,端梅,潘綠,鄭孝荷等等。
加上別具一格的室內裝修,走在裏面頓時有種置身世外的感覺。
把心思從世外拉回來,嫉妒立即充盈起來。我的店,好像跟人家差了一個紀元……
他沒有切花,對,切花跟盆栽怎麽可能一樣呢!不一樣,我們這叫各有千秋,各有所長,各不相幹。
這樣一想,不就舒心了嗎!
不過一秒鐘後,更受刺激的事便迎頭撞來,我瞪大眼睛,徹底傻掉,這都什麽呀?價簽是不是印錯了?
一盆破君子蘭要兩萬二!!還有,那盆黃楊……天哪,一輛奧迪A6!而且還是高配!
奸商,真是奸商,本性不改!
“這是真的?”巡視一圈後,我指着桌上的一本華麗的宣傳冊問到。
“當然!”
宣傳冊做得相當講究,是熱裱燙金的一體冊,圖文并茂,好大一本。上面的綠植漂亮得令人窒息,當然,價格也令人窒息。
只是,這個店名,我差點吐血:南山下。跟我的“錦時之約”連起來,太容易讓人想入非非了。
看到最後一頁,我又有冒火的沖動:與你之約,南山下。
背景青山隐隐。
還能再暧昧一點嗎?
“方老板,說個時間,就當小店的開業吉時。”
“午時三刻。”
“……小趙,安排你的事做了嗎?”
“馬上!”外面一個小夥子嗬亮地應着。
三分鐘後,我的手機響了。
“方姐,你用花怎麽不提前說?我們今天的備貨不多呀,你都拿走了,一會來客人,我們賣什麽?”小美在電話那端焦急得跟火上房了一樣。
“怎麽回事?哎,等等……”我轉頭看向那個頗為悠閑的男人,正對着一株金彈子竊笑,笑得肩膀直抖。
挂斷電話,我吃人似的沖到他面前興師問罪。
“方老板,你親口說的:店裏的花随便選。”
“你……”我被氣得啞口無言。
大掃蕩一般,我的花被一趟一趟地抱出來,疼得我咬牙切齒,心裏滴血。
8點58分,開業儀式。紅綢落下,鞭炮響起,走過的路過的紛紛駐足圍觀,興趣大的會進店一看究竟,走的時候會捎走一枝花,或者拿走一袋種子,這也導致更多的人進店參觀。
只是參觀而已……
他說帶我去另一個地方,我怏怏不快地上車。
“秦哥,從圍觀人群就應該看得出市場前景,你覺得你的甄選很有市場?”坐在車裏我對他的做法嗤之以鼻。
“嗯……我覺得有市場!”
“你的市場不過是拿我的鮮花換來的一時繁榮。”我毫不客氣地揭露,心裏大為不悅。
那些盆栽那麽貴,怎麽會是普通市民的消費水準?
秦哥,你跟錢有仇嗎?
9點58分,南山下二號店開業。
我站在人群裏,欲哭無淚。
“秦哥,10點58分也不錯,挺吉利,我覺得我們應該再開個店!”二號店儀式結束,我對着面前西裝革履的男人滿嘴酸水地揶揄着。
他滿眼含笑,用力點頭:“這就去!”
三家!他居然開了三家門店!
秦哥,好好努力,K市等你賺GDP呢!
我抓狂得想撞牆。
回來的路上,我一言不發。他忽然把車子停在路邊,發神經地捧住我的臉,邊看邊咯咯地笑。
笑了一會兒,他斂起笑容,柔聲說道:“給我點信心,錦兒。”
我垂眸,簡單的一句話,只是出自他的口,只是一瞬,好像有什麽東西正在某個角落裏悄悄化掉。說到底,我是沒有辦法跟他抗衡的,對我來說他是個強磁場,而我只是磁場裏的一枚鐵屑,如果他胡作非為,我只會助纣為虐。
回到一號店,還沒下車,我就發現了異常。店外賀禮擁簇成堆,有花籃,有盆花,有擺件,有賀匾,有字畫和還有繡品,毫無二致地都飄着一條紅綢帶,上面有字。
“秦時,開始修籬種菊,享受閑雅生活了?”
剛下車,就見一個富态的中年男人打着招呼過來,我這才注意到店外攢動的人影也跟之前的圍觀人群大為不同,具體哪裏不同,一時也說不上來。
“洪哥別取笑我了,哪有什麽閑雅,哄女人開心罷了。”秦哥走過去和那人握手寒暄:“真沒想到你會來!KTT工程忙完了嗎?”
什麽哄女人開心,這明擺着是女人哄你開心!我跟在秦哥身後腹诽。
這麽一寒暄,旁邊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的人都開始位移,紛紛過來打招呼。
秦哥拉着我的手一一介紹,他的介紹相當有水準:老張,老王,老李;小張,小王,小李;張哥,王哥,李哥;張姐,王姐,李姐;張小姐,王小姐,李小姐……無銜無位,衆生平等。
其中好多人都參加過我們的婚禮,只是我這人的人臉識別能力差了點……
趁着他們對着秦哥調侃“錦時之約”和“南山下”兩家店名時,我溜到了那堆賀禮前。誰這麽不長前後眼,居然捧這種沒前途的場。結果卻令我錯愕不已,不僅有個人送的,還有公司送的,在繡品裏有一個小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