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朝花夕拾(2) (1)
翌日,早飯後我張羅着出門,秦哥還是不讓我留在家裏,不知道今天他又有什麽動作。我手忙腳亂地找東西,東翻一下,西掀一下,十足的沒頭蒼蠅。秦哥則衣冠楚楚地坐在沙發上看我,像看話劇一樣。
“手機,我的手機……”
“哦,還有鑰匙……”
“咦,記事本明明放包裏了,怎麽不見了……”
“手機在卧室充電呢!”
“鑰匙在鞋櫃上!”
“你的記事本在這兒呢!根本就沒放包裏!”
“哦。謝了!家裏有男人真好!”我跑去拿手機。
“我昨天在想:錦兒真的長大了,做事越來越有調理了。”身後跟過來一串恭維的話語。
“哦?真的嗎?說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不過今天我知道我錯了!”
“秦哥!”我一陣風似的沖了回來,“你什麽意思?”
“我,我的意思是……你還是那麽年輕!年輕,年輕!”那人皮笑肉不笑地說着,身體還是下意識地往後躲了躲,好像我會吃掉他一樣。
“好!”我憤憤地瞪他一眼,轉身進了書房。
“方老板,明天借你的車用用,可以嗎?”他在背後問到。
“不借!”我回頭對這客廳大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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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一天。”
“那也不借!” 我走到他身邊,把筆紙一把拍到茶幾上。
“這是做什麽?”他不解地問。
“算賬!”我居高臨下地怒視着他。
“算什麽賬?”他擡頭,饒有興致地看我。
“你和人民的賬算完了。和我的賬還沒算呢!”
“你不是人民?”他笑起來,好像知道我要做什麽。
“人民裏面包括我,但是代替不了我。”
“中午想吃什麽?我和小諾給你送去。”想岔開話題,休想!
“秦哥,我喜歡吃什麽你是知道的。”
“魚?”
“No,no,no!”
“你不喜歡吃魚?”
“我喜歡吃醋!而且是陳年老醋!寫!快點!把她們的名字統統列到上面。包括你摟過的那個服務員,還有那個什麽麗姐!我對逝者向來敬重,但她除外!”
“啊……那一張紙好像不夠啊?!”
“不夠就寫到背面!再寫不下,就四舍五入,後面忽略不計!”
“坦白的話,能從輕發落嗎?”
“視情況而定!不許虛報瞞報,一經發現,罪加三等!”
“會有刑訊逼供嗎?”
“你說呢?”
“這醋是夠酸的!”
交代完畢,我潇潇灑灑,快快活活地開車去店裏。真是陽光明媚的一天,心情說不出的好!店裏的生意也好,N對情侶來買百合,店裏的百合賣至脫銷。好吧,是我這幾天心猿意馬管理失誤,預計不足,沒有提前儲備夠。可這也怪不得我,對吧?
中午秦哥并沒有給我送飯,估計又和小諾在家裏折騰什麽呢!我跑到對面的上島咖啡要了份套餐,慰勞一下自己。這是我心情好的時候善待自己的一貫方式。我猴急地盼着早點“下班”,秦哥給我規定的五點之前不許回家,不知道家裏又被他們搞成什麽樣子,越是不讓我回去我就越好奇。晚上還有兩個生日花籃要送,是我接的訂單,我不得不等到店裏的其他人回來交接完才能走,其中一個顧主非常挑剔,花材都是他自己選的,不知是送老婆還是情人,反正很用心。挑不挑剔都是我的顧客,怠慢不得,我只能幹等。
等到下午4點多,小美從外面回來了,我終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把後面的事一股腦都交代給她。小美是個心靈手巧的小姑娘,做起事來像個小風火輪似的,卻很少出錯。她嘟囔着嘴,對着手裏的滿滿一紙待處理事宜,不快地說:“方姐,我今晚還能回家嗎?”“能!送花的事就交給咱們的帥哥吧!我給他們打電話。你只要把花籃插好就行!對了,尤其是這個花籃,用心點兒!”“方姐,近來我們的工作量驟增,是不是得讓方姐夫表示一下啊?”“沒問題!哦,對了,我昨天買了一瓶第五大道,回來才發現那個香調不是我喜歡的……”“好了方姐,你快走吧!店裏的事我包了!”
對付這個自稱是上界百花仙子下凡的小美,最有效的辦法就是第五大道。
唉……自從秦哥回來,我這種不知名的許諾可以裝一籮筐了,這些小姑娘,太能趁火打劫。
回家前,我先去給車加滿了油,秦哥明天用車,不知行程遠近,還是多加點好,有備無患。
回到家裏,好像并沒有什麽變化,超出了我的預想。不過,人們好像都集中到了廚房裏。走近,我聽到宋阿姨正在指揮着什麽。
“這種淡水魚要去掉腥線,錦兒吃魚很挑剔的。”
“對。”小諾在後面附和着。
什麽呀,就對!你個小人兒!是去腥線對,還是說我挑剔對呀!?
“花刀要這樣打才好,既不斷骨頭,又能很好的入味!”
“對!”又是小諾。
“燒魚最好煎一下,煎魚的時候要熱鍋涼油,最好放兩片姜,能防止粘鍋,又能去腥。”
“對!”還是小諾。
“你做過?!”低沉的男聲,帶着一絲的不悅。
“沒,沒有!媽媽就是這麽說的!對吧,奶奶?”
“呵呵,做魚就是麻煩,錦兒做的魚最地道!”姜還是老的辣,四兩撥千斤,那人無話了。
我忍不住走到門邊,透過玻璃,看到一老一少立在一旁監工,一帶圍裙男人正忙着,恨不得手腳并用,那一臉的汗,廚房裏好像有冷氣,怎麽會熱成那樣?
今天沒搞創意家居,不會這一天就是在做魚吧?難怪早晨問我吃不吃魚。莫非從早晨就開始做了?到了中午還沒做好,所以才沒去送飯?
不應該吧!
我的想法實在有些驚人。
“好香啊?今晚有什麽好吃的?”我推開門,伸頭贊嘆到,的确很香。
“媽媽,爸爸在給你做魚!”小諾一臉的興奮,好像那魚是他做的,在旁邊看人做魚也是一件很自豪的事嗎?
“錦兒回來了?”宋阿姨回過頭笑盈盈地跟我打招呼。
“嗯,回來了。”我咧着大嘴笑。
“不是告訴你五點之前不許回來嗎?”主廚調好火候,蓋好鍋蓋,擦了擦手,走過來質問我!
“秦哥,當前時間五點25分!”我滿臉堆笑,晃了晃手裏的手機。
“是嗎?我看看!”
“喏。”我把手機遞給他。
“哦!那你去洗洗吧,還得等會才開飯呢!冰箱裏有木瓜汁,剛榨的!”
“秦哥,今晚的魚會不會湯多而且偏鹹啊?”我盯着他一臉的汗打趣到。
“什麽?!!”面前人雙眉立即擰成一團。
“有木瓜汁是嗎?我早就想喝了!”這個馬蜂窩不該捅,趕緊溜之大吉。
紅燒魚做的的确不錯,秦哥很有天賦,一頓飯下來,我總是不失時機地贊美他。美中不足的是,今晚的魚真的有些偏鹹,只是這個不足沒人敢提出來,只能希望大廚自我發現,自我改進了!
飯後,小諾拉着奶奶去公園,這是他每天的必修課,風雨無阻,雷打不動。他說一定要趁假期結束前把輪滑練得爐火純青,到了小學他還是班裏的輪滑達人。
“你不會輪滑也是達人!招惹女生的達人!!”我叉起腰,對着那個小背影低聲說到。
“你吃醋?”廚房裏傳來挑釁的聲音。
“不是所有人的醋我都愛吃!”我轉過身看着廚房裏洗碗的男人,真是可愛,都知道飯後要洗碗了!“秦先生,你不提醒,我差點忘了。早晨交代的事完成了嗎?”
“能不完成嗎!我可怕刑訊逼供。”
“我先去過過目,你就等候發落吧!”
推開書房的門,我差點叫出來,這裏遭賊了嗎!?滿地,滿桌,連椅子、沙發上都是書!辦公桌,書櫃,沙發的格局也變了,整個一個乾坤大挪移。這情形,看來功夫不到家,挪了半天還只是個半成品!
正打算關門走人,我忽然看到電腦的屏幕上貼着一張紙,紙上密密麻麻地寫着字,看不清是什麽,那八成是他的“認罪書”。頓時,心裏有股小火苗在熊熊燃燒,你還真敢寫!我小心地擡腳進去,跟進了雷區一樣,生怕一個不小心踩到什麽重要東西。
靠近那張紙一看,我忍不住樂了。上面呈散射狀寫滿了我的名字:方錦。真會投機取巧,這樣寫出來既好看又省墨水。好奇心作祟,我随手掀了一下紙,後面還真有內容。揭下來,正上方畫了個簡筆畫,看過,我又好氣又好笑。一個大大的壇子歪倒在地,裏面流出一灘液體,旁邊有箭頭指示說明“方錦”,壇子上還用斜體寫着:vine,倒地處零散地落着g,a,r三個字母。
這壇子夠結實,字都摔掉了,它還沒碎!
眼神一錯,目光落到下面的一句話上:
只因,生命中出現了你,從此,天地改變了模樣,也有日升月落,也有夜露晨霜。
我靜靜地盯着這行字,心裏卻是波瀾起伏,直至眼底生澀,淚水模糊了一切。一張紙,一句話,道出的是兩人心聲。
“方大法官,可以發落了嗎?”背後有男人打斷我的思緒。
我趕緊抹了一把眼淚,轉過身,卻見那男人雙手抱臂,身體斜靠在門框上,面帶微笑地看着我。這形容,性感也就罷了,還那麽得意!
“你以為在我面前擺這麽個妖冶的造型,我就可以網開一面了嗎?”
“我妖冶?”聞言,他低頭看看自己。
“終身監禁!”
“啊?”
“要是敢擅自離開依藍小鎮34號,滿清十大酷刑伺候!”
“啊?”
“有意見?”
“沒,沒有……”
“有意見的話可以提,提完充軍發配,額頭刺上字:有婦之夫,他人勿動,違者夾棍拶指!”
“刺這麽多字!那額頭還能要了嗎?”
“這是對你的偏愛,誰讓你長得好看呢!”
“謝方大法官法外開恩。”
“那還不抓緊收拾這堆爛攤子!”
“好。這就收拾!”
埋頭苦幹了一陣子,書房絲毫沒有好轉的跡象,我忍不住垂頭喪氣。好好的幹嘛折騰它呀!我就讨厭幹這種成績不顯着,忙活半天也看不到一線希望的活!
“煩了?”
“這麽亂,到明天也整理不完啊!”
“我的計劃是一周!”
“啊!?”
“你的新書架是定制的,要一周才能到貨,所以這一周你的書只能這樣放着。”
該死,這是幾百年前的事了。當時看雜志裏的創意書架好看,順口說了句,這怎麽就成真了?早知道這麽麻煩,打死我也不說!
“把這面牆留給你,滿意嗎?”
“滿意……”
“什麽邏輯呢?非說用書櫃的人古板,木讷,乏味,無趣,自閉……”那人對着牆壁郁悶,因為他的書都在書櫃裏。
“這是我的言論?!”
“你覺得這會是我的言論嗎?”
“嗬,我還有這麽哲學的一面,說得這麽透徹,連我自己都震撼了!”
“……”某人汗顏。接着,從地上撿起一本書,扔給我:“坐那兒看書吧!我一個人收拾就行了。”
“男女搭配,幹活不累!”
“不用搭配,你光看着我,我就不累了。”說完還遞來一個另有所指的眼神。
“把你那狎昵的目光拿走,男女之間授受不親。”
“我親愛的錦兒,你還能用再狎昵點兒的詞彙來狎弄我嗎?還狎昵的目光!”
“呦!相公可是說笑了,奴家生有狷介之操,如何做得那等妄劣之事?”我細着嗓子說。
秦哥被我逗得發出一聲悶笑:“生有狷介之操……意思就是兼容性差點……需要升級!”
“……讨厭!秦哥,你什麽學歷?”
“怎麽,你狎弄人還按學歷來?我沒學歷。”他半跪在地上,将手頭的書分門別類地擺好,一摞一摞的。
“沒學歷還擺那麽多書,還有一半是英文的。附庸風雅嗎?”
“沒學歷就不能讀書嗎?”
“秦哥,我發現我對你一無所知。”說完,我清理出一塊地,擠進去,盤坐在地板上,和他之間隔着一堆書。
“是嗎?你對我哪裏一無所知了?”他問,沒有擡頭。
“收到你留給我的信之前,我都不知道你的名字怎麽寫。”
“沒那麽誇張吧!”
“有。你為什麽不告訴我說?”
“你也沒問啊!”
“你就不會主動告訴我?”
“我怎麽知道你不知道!!!”他直起腰,看着我說:“這個房間裏的書,只要是我的就都有我的名字。位置都是一樣的,這是我的習慣。”
“哦?”
我連忙拿起身邊的一部‘辭海’,翻了半天,在最後一頁的右下角,發現了“秦時”二字,大小适中,仍是繁體的時。
不死心,又拿起一本“計算機技術及應用”,掀開背面的書封,“秦時”又映入眼簾。
接二連三地抽查了好幾本書,均如此,我後背有些冒汗。不是吧,我就這麽遲鈍?正要絕望,忽然發現有本書的最後一頁是一幹二淨的,什麽字都沒有!抓個現行,欣喜的正要叫喊,翻過來,正面赫然寫着:寶寶睡前故事—180篇。
小諾的書怎麽會在這兒!?
“你不聲稱讀過這裏一半以上的書嗎?沒發現?”
“那個……”
“方大小姐看看你手裏拿着的,那個劇本你應該看過很多遍了吧!沒看到我的名字?”
我撇了撇嘴,把劇本翻到最後,然後我笑了,右下角的确有“秦時”二字,還有兩個花體字母被重疊寫在一起QS,線條流暢又帶着幾分張揚。
“秦哥,你別那麽搞笑好不好?QS……quality safety ?”
他瞪我。
我強忍住笑,問他:“我是該稱呼你‘鴨子’呢,還是該稱呼你'duck'呢?哪個更禮貌些?”
“什麽呀?”
我把書轉過去給他看,笑得手直抖。
緊貼着QS,歪歪扭扭地畫着一只小鴨子,下面還有兩道波浪線,以示鴨子在游水。
“這是誰幹的?”秦哥皺着眉頭問。
“按常理,應該是誰的書誰幹的!名字旁邊标注個人職業也是個不錯的習慣。”
“嗯?你說什麽!”
“我是說,這事肯定不是我幹的……”
“……”那人憤憤地,無語。
我翻弄着手裏的書,其實這是《羅馬假日》的英文劇本,頁數不多,裝訂的卻很精細,一看就是自己裝訂的,封頁上寫着漂亮的意大利體英文‘ROMAN HOLIDAY’。秦哥寫得一手好字,無論是漢語還是英文,難不成這就是人們常說的字如其人?那相貌平平的豈不虧大了?
“秦哥,你為什麽會喜歡這部電影?”我一邊翻閱着手裏的劇本,一邊問。
“誰說我喜歡這部電影?”
“騙人!難不成你暗戀Audrey Hepburn?”
“不,其實,我暗戀Countess Vereberg.”
“秦哥!!嚴肅點!”
“Oh, I’m most terribly sorryyour royal highness.”很地道的美式英文,聽得我有點神魂颠倒,“其實,是我母親喜歡這個電影,父親說的。我當時沒時間看,就打印了劇本……that’s it.”
“這樣啊……”
提到母親,我不免傷感,母親是我們兩個人的共同心傷,有生之年,不會淡去。
“說說看,你為什麽喜歡這部電影。劇本都快翻爛了,是不是已經背下來?”
他問。
“我的情結和你不一樣。秦哥,你知道嗎……”我嘆了口氣,說:“這個世上,有很多鴻溝是無法跨越的。大多時候,我們只能站在溝壑的這邊,眼睜睜地望着那邊。若要愛,就只能默默地在心裏愛着,除此之外什麽也做不了,既不能付出,也不能索取。我喜歡《羅馬假日》,因為它是美好的,同時裏面又滲透出與生死無關的另一種苦痛。我喜歡這種令人心痛,甚至絕望的美好。”
我的語氣有些慘然,說完,便沉默了。
聽罷,他收回正欲搬書的手,轉過臉靜靜地看我,一語不發。
“我還喜歡Stefan Zweig的 ‘Letter from an Unknown Woman’:除了你,再也沒有一個我可以愛的人了。但是你是我的什麽人呢,你從來也沒有認出過我,你從我身邊走過,就像從一條河邊走過,你踩在我的身上,就像踩在了一塊石頭上面,你總是走啊,走啊,不停地向前走着,卻叫我在等待中逝去了一生……”
隔着一堆書,他伸過手來,輕輕地撫着我的臉,目光裏是無法忽視的愧疚。
“對不起,錦兒。”
“沒……”
話還沒說完,他忽然捧起我的臉,不顧一切地吻起來。接着,書房裏一片稀裏嘩啦的狼藉之聲。
得,剛才的活,白幹了!
“你……可以破戒了?”趁呼吸的間隙,我試探地問。
“不可以。”
“那你……”
“另尋出路,to make you happy.”他在跟我的衣服扣子較勁。
“it’s unfair!”
“it’s pretty fair!”
“NO!”我斷然拒絕。有一種快樂應該是兩個人彼此給予一起分享的,單向的快樂我不需要,我已經等了六年,不怕再多等一點。
他停下來,默默地看我,盡量讓呼吸顯得平穩。
“秦哥,我等你!”
半晌,他答:“好。”
“我還是幫你收拾吧!什麽都不幹有種負罪感!”迅速整理好衣服,我開始一本一本地撿地上的書。
“告訴你了,這是男人幹的活!”
“整理房間,這是正兒八經該女人幹的活。”
“随你的便吧,女人……”
說幫他整理,那只是冠冕堂皇的官方言論,因為我實在是厭煩這種不出成績的瑣碎活。
坐在書堆裏,翻翻這本書,挺好玩,以前怎麽沒發現,再看看那本書,也挺有趣,有時間要好好閱讀。秦哥的書很多很多,不過一半以上是專業書籍,掰碎了給我看,我也不懂,所以我的好奇都在那一小半裏。
看到一本叫《機構創新設計構思圖冊》的書,我歪着頭讀了三四遍也沒讀順溜,他一張嘴就說了出來,好像很熟。
“這書怎麽取了這麽個名字?繁瑣冗長又佶屈聱牙。”
“哪有?這本書編得很好。”
“秦哥是不是書櫃裏的每一本書你都讀過,我是說通讀。”
“不然你買它幹嘛?”
我就不是這樣,好些書雄心勃勃地買來,只看了幾頁就被束之高閣。看來,我才是附庸風雅呢!
“模糊數學?數學還有模糊的?”随手翻開另一本書,我浏覽着目錄,跟看天書一樣。“秦哥,什麽是靜力?我只知道動力,從來沒聽過‘靜力’這個詞。會不會寫錯了?哦,沒錯,下面就是‘動力學’!”
“靜力,是指物體在靜态平衡時的負載。”他解釋。
“……”不明白。
“嗯,也就是說物體……”見我不開竅,他又試圖從另一角度講解。
“秦哥你也懂力學?”我忽然想起了黎昀,和他的爆破力學。
“怎麽?你還知道誰懂力學?”
“我……”這個問題真刁鑽,我是說知道呢,還是說不知道呢?
“姓黎的吧?”
“!!!!!!!”要不是咬着後槽牙,我的下巴都得掉下來。“對,黎昀也是學力學的,秦哥你認識他?”掩飾起詫異,我故作興奮地說。
“我不應該認識嗎?”
“……”什麽意思?弦外有音,而且不大友善。
“K大物理系的第一名,保研的不二人選,還可能直博。”
第一名?保研?直博?這都什麽時候的事啊?
“方錦同學的專職輔導員。”
“……”他什麽都知道,而且比我知道的還多。
“我說得對嗎?”
啪——我把手裏的書用力摔在書堆裏。又沒做虧心事,我在這兒緊張個屁!!
“秦哥,你別陰陽怪氣的好不好。既然你什麽都知道,你也應該知道我和他什麽關系都沒有!!就是同學!!”
如果連在一起學學習,說說話都算不正當,讓人捉奸似的說道,那你和那堆發黴了的女人算什麽?!下地獄都不足惜。
“我哪裏陰陽怪氣了?!”
“你就是陰陽怪氣了!”
“好吧,他對你圖謀不軌,我不能無動于衷吧?”
“你不是一直想成全我們嗎?”
“可是你不喜歡他!”
“哼,你可真體貼!我若喜歡人家,你就拱手相讓了,是吧?大方,真大方!”
“……”
他不說話了,只是低頭擺弄着書。那種沉默似曾見過,帶着深深的無力感。對,是無力感,過去,常常見到的。
這一刻,我深知,就算那段時光再重走百遍千遍,他的決斷是不會變的,盡管他口口聲聲說後悔。所以,我只慶幸,那段時光已經過去了,不會重來。
“秦哥?你生氣了?”
“呵,我生什麽氣!”他笑嘆道。“你還生氣嗎?”
“我才沒生氣呢!”
“是。只是發了下脾氣。錦兒,我發現你很有威懾力!”
“才不和你一般見識呢!我很寬宏,肚子裏能撐船,将相之才。”
“天哪,那船得多小啊?!mini-boat。tiny-boat。Actually its minute。”
“你讨厭!看我怎麽收拾你……”
我正要爬過書堆去掐他,被眼前的一張照片生生攔住。可能是夾在剛剛的那本書裏,被我給摔出來了。
“啊——秦哥!!!”我拿着照片尖叫。
“怎麽了?!”他湊過來看,“我的照片!你叫什麽?有那麽恐怖嗎?還以為你看見鬼了呢!”
“與見鬼無異!”
照片上的人是他,無需我看第二眼,穿着學位服,背景是一座經典的歐式建築,腳下的草坪幹幹淨淨,綠得讓人嫉妒。草坪上還有幾個男女或坐或站喜笑顏開的,比對過去,這張好看的東方面孔特別醒目。
“秦哥這是哪裏?”
“學校。”
他打開書櫃的門,把整理好的書一一放進去。
“什麽學校啊?Ma…ssa……”我努力地辨別那建築上的字母,實在看不清楚。
“背面。”
我翻過照片,背面寫着:MIT.另行August, 29th, XXXX.
“MIT是什麽學校?MIT……上網查查。” 說完,我要去拿手機。看背面也沒用,我還是不知道。
“Massachusetts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別查了!”
“嘿,早說嘛!這個我知道。”
“……”
“沒學歷的人,你穿的是什麽學位服?”
“碩士。”
“啊!!秦哥我對你的仰慕之情猶如滔滔江水……那你學的是什麽專業?”
“經濟學。”
“啊……”這還說自己沒學歷,切!那我這學歷得叫什麽呀?
“很恐怖嗎?”
“太恐怖了!”我咽了咽口水,“秦哥,你是turtle!”
“什麽亂七八糟的!”
“哈哈哈。我還以為你也是學力學的呢!”
“傻子才學力學呢!”
“……”不用這樣吧!前兩天手機報上還說我國有個人獲諾貝爾物理學獎了呢!人家就是研究力學的,而且就是爆破力學!傻子能有那麽大本事?
“可是,秦哥,你怎麽還有這麽多理工類的書啊?”
“愛好!”
“秦哥,我好崇拜你呦!免費領取個擁抱吧!”我過去抱住他。
“你平時也喜歡用這種方式來表達崇拜之情嗎?”
“當然,不是!”
“……”
“秦哥,你的出身那麽好,幹嘛去做那……”我想不出一個合适的詞來。
“你覺得那……得由什麽人做?”
這個……也是。雖然我不是很清楚,但是我知道秦哥做事是很有原則的!也許……
“新聞裏說的關于你們的是真的嗎?”我仰起臉看他,很期待他的答案。
“你說呢?”
“我寧願那是真的!”我看着他,自信地點頭,“因為我覺得那樣好刺激,太酷了!!”
“酷?你這後腦勺長反骨了吧?”他皺着眉頭看我,用力地捏了捏我的腦後。
“以前沒看出來嗎?現在是不是後悔了?”
“我後怕!”
“來,安撫一下!”說罷,我勾住他的脖子。
秦哥的弱點,也是我的殺手锏。
漫長的一吻之後,他說,我去沖澡,說完逃也似的竄到外面。身後還甩了一句:女人,明天你留在家裏整理書房吧!
“好!”我滿口答應。
那我去喝木瓜汁!
這季節,人的确需要降溫。
翌日,早飯後我張羅着出門,秦哥還是不讓我留在家裏,不知道今天他又有什麽動作。我手忙腳亂地找東西,東翻一下,西掀一下,十足的沒頭蒼蠅。秦哥則衣冠楚楚地坐在沙發上看我,像看話劇一樣。
“手機,我的手機……”
“哦,還有鑰匙……”
“咦,記事本明明放包裏了,怎麽不見了……”
“手機在卧室充電呢!”
“鑰匙在鞋櫃上!”
“你的記事本在這兒呢!根本就沒放包裏!”
“哦。謝了!家裏有男人真好!”我跑去拿手機。
“我昨天在想:錦兒真的長大了,做事越來越有調理了。”身後跟過來一串恭維的話語。
“哦?真的嗎?說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不過今天我知道我錯了!”
“秦哥!”我一陣風似的沖了回來,“你什麽意思?”
“我,我的意思是……你還是那麽年輕!年輕,年輕!”那人皮笑肉不笑地說着,身體還是下意識地往後躲了躲,好像我會吃掉他一樣。
“好!”我憤憤地瞪他一眼,轉身進了書房。
“方老板,明天借你的車用用,可以嗎?”他在背後問到。
“不借!”我回頭對這客廳大嚷。
“就一天。”
“那也不借!” 我走到他身邊,把筆紙一把拍到茶幾上。
“這是做什麽?”他不解地問。
“算賬!”我居高臨下地怒視着他。
“算什麽賬?”他擡頭,饒有興致地看我。
“你和人民的賬算完了。和我的賬還沒算呢!”
“你不是人民?”他笑起來,好像知道我要做什麽。
“人民裏面包括我,但是代替不了我。”
“中午想吃什麽?我和小諾給你送去。”想岔開話題,休想!
“秦哥,我喜歡吃什麽你是知道的。”
“魚?”
“No,no,no!”
“你不喜歡吃魚?”
“我喜歡吃醋!而且是陳年老醋!寫!快點!把她們的名字統統列到上面。包括你摟過的那個服務員,還有那個什麽麗姐!我對逝者向來敬重,但她除外!”
“啊……那一張紙好像不夠啊?!”
“不夠就寫到背面!再寫不下,就四舍五入,後面忽略不計!”
“坦白的話,能從輕發落嗎?”
“視情況而定!不許虛報瞞報,一經發現,罪加三等!”
“會有刑訊逼供嗎?”
“你說呢?”
“這醋是夠酸的!”
交代完畢,我潇潇灑灑,快快活活地開車去店裏。真是陽光明媚的一天,心情說不出的好!店裏的生意也好,N對情侶來買百合,店裏的百合賣至脫銷。好吧,是我這幾天心猿意馬管理失誤,預計不足,沒有提前儲備夠。可這也怪不得我,對吧?
中午秦哥并沒有給我送飯,估計又和小諾在家裏折騰什麽呢!我跑到對面的上島咖啡要了份套餐,慰勞一下自己。這是我心情好的時候善待自己的一貫方式。我猴急地盼着早點“下班”,秦哥給我規定的五點之前不許回家,不知道家裏又被他們搞成什麽樣子,越是不讓我回去我就越好奇。晚上還有兩個生日花籃要送,是我接的訂單,我不得不等到店裏的其他人回來交接完才能走,其中一個顧主非常挑剔,花材都是他自己選的,不知是送老婆還是情人,反正很用心。挑不挑剔都是我的顧客,怠慢不得,我只能幹等。
等到下午4點多,小美從外面回來了,我終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把後面的事一股腦都交代給她。小美是個心靈手巧的小姑娘,做起事來像個小風火輪似的,卻很少出錯。她嘟囔着嘴,對着手裏的滿滿一紙待處理事宜,不快地說:“方姐,我今晚還能回家嗎?”“能!送花的事就交給咱們的帥哥吧!我給他們打電話。你只要把花籃插好就行!對了,尤其是這個花籃,用心點兒!”“方姐,近來我們的工作量驟增,是不是得讓方姐夫表示一下啊?”“沒問題!哦,對了,我昨天買了一瓶第五大道,回來才發現那個香調不是我喜歡的……”“好了方姐,你快走吧!店裏的事我包了!”
對付這個自稱是上界百花仙子下凡的小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