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背鍋妹妹 三十二
柳思安落胎。除了府中的其他女人幸災樂禍幾句外, 就沒有人再提及。所有的人都在擔憂沈居霖。
入仕者不能有疾,剛才大夫接骨的時候說了,這段時間千萬不能移動。就算如此,也不能保證這骨一定就接好了。
也就是說, 沈居霖有瘸腿的可能。
如果瘸了, 還談什麽以後?
沈居霖一覺睡醒已經是第二天中午,還沒睜開眼就察覺到了右腿的疼痛, 密密麻麻的, 根本忍不了。他忍不住痛呼出聲。
邊上守着的喬盛月立刻上前:“居霖, 你覺得怎麽樣?”又揚聲吩咐:“趕緊請大夫來。”
沈居霖回過神, 才想起昨天馬兒瘋了, 自己摔斷了腿, 本就蒼白的臉色更加難看起來,沉聲問:“有沒有查看馬兒?”
喬盛月立刻答:“看了。那馬的後蹄被人釘了鐵釘。應該是一開始不深, 随着馬兒走路, 才往肉裏鑽。所以才會發瘋。”
沈居霖閉上眼, 忍着疼痛問:“有查嗎?”
“查了。”喬盛月送了一杯水到他唇邊:“安子已經被捆起來, 昨天老爺已經審問, 他不承認對馬兒動手, 只說在酒樓的時候去吃了一刻鐘的飯,從頭到尾都沒離開馬。”
安子跟了他多年,不存在背叛的可能。再說, 安子自己也在馬上……應該是在酒樓被人下手。前後只一刻鐘,這是有人早就盯上了他。
人在朝堂, 肯定有政敵。但大家都是明面上你來我往,不會做這種陰私的事。畢竟對官員動手,會被從重處罰。
這手段, 像是出自女子。
沈居霖的腦中瞬間就想到了一個人。
還沒說話,外頭送藥進來的丫鬟低聲禀告道:“邱三夫人聽說柳姨娘落胎的事,特意上門探望。”
聽到這話,喬盛月暗地裏瞪了一眼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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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居霖訝然:“思安腹中的孩子沒了?”
“你別傷心。”喬盛月溫聲勸說:“昨日她和你一起摔了,當時就出了血。饒是夫人立刻找了大夫,也沒能保住。都說這未出世的孩子若是留不住,就是沒有緣分。是天意。”
沈居霖垂眸,若有所思。
邊上的廂房中,華氏看着床上臉色煞白的柳思安,一臉心疼,上前握住她的手:“別傷心。你還年輕,孩子以後會有的。小産傷身,若你郁結于心,別說孩子,興許你自己都難以保全。”
柳思安撲進她懷中,嚎啕大哭。
華氏拍着她的背安慰:“哭吧,哭完了好好睡一覺。”
柳思安抱着她的腰,哭聲漸漸地小了,臉埋在她腰上,悶悶道:“夫人,我在想,要是我娘還在,肯定也是您這樣溫柔的人,會這樣溫柔地安慰我……”
華氏看着帳幔,輕聲道:“沈家太複雜,其實你這樣單純的姑娘不合适在這兒……你有沒有想過離開沈家?”
聞言,柳思安驚訝地擡起頭:“離開?”
“是啊。”華氏拂開她的發,輕輕摩挲她的臉:“你長得這樣好,壓根不愁嫁。何必與人為妾?要是你願意,先去外頭住一段時間,以後我幫你保媒。保證讓你過的比在沈家舒心。”
柳思安垂下眼,遮去眼中的神情:“夫人,我願意千裏迢迢跟着居霖到京城,是因為我……我心悅他,不是想要攀附他。”
華氏眼神冷了些,“天底下的好男人多的是,他不值得。”
柳思安咬唇,沉默下來。
在她看來,這是華氏不想幫沈居霖,想要讓她離開之後,随便找個人給她。
什麽樣的日子稱為舒心?
吃穿不愁?
還是吃穿不愁外,還得身居高位讓人敬重?
都說站得高看得遠,如果只是普通商戶,給個七品小官都覺得是天上掉餡餅。到時候肯定不會與華氏為難。
沈居霖身居高位,想要的東西自然不容易弄到。所以華氏會為難,但是,他知道她的秘密,又拒絕不了……只能讓她換人。
可是,她到京城也不是一兩天,知道了許多規矩,還有許多約定俗成的規矩。比如,婚事得講究門當戶對!
尤其她已經在外見了人,有心人一查就知道她的過往,想要再嫁一個比沈居霖身份更好的人,壓根兒不可能。
雖然她如今是妾,可沈居霖的未婚妻那邊已經退了親,只要華氏願意一直幫他們,沈居霖只要不蠢,就不會再娶……若是他沒有正室,她為妾又如何?誰敢壓在她頭上?
華氏覺得讓她吃穿不愁就行,可她想要更多,如果沒可能便也罷了,如今通天梯送到面前,她不抓住,也枉她到京城這一遭。
華氏不知道女兒還有這樣的野心,見她不答,頓時恨鐵不成鋼:“他就那麽好?”
柳思安擡眼,面色疑惑:“夫人很擔憂我?”
如果只是萍水相逢,這份擔憂實在有些怪異。如今母女倆都知道對方的身份。但是,卻又沒有挑破。
華氏面色嚴肅:“我和你有緣,看不得你受苦,還有,我聽說你爹當初并不答應你跟着他。你爹活了大半輩子,做事自有道理,你也該聽他的話……他說沈居霖不是好人,你又何必一門心思奔着他?”
柳思安低下頭,再次沉默下來。
到了此刻,華氏心裏有些理解柳父那句“好話說盡她聽不進去”的話了。
苦口婆心地幫她一一分析,好話說盡,奈何她聽不進去。要是反駁,還能試着說服,偏她沉默以對。
華氏疲憊地揉揉眉心,緩緩起身:“從今往後,你好自為之吧!”
出了門,華氏看向門口的丫鬟:“我想探望一下你家主子。”
就是她不見,沈居霖也是要見她問個明白的。
進了門就聞到了滿屋的藥味兒,看着靠在榻上的人,華氏嘆息一聲:“本來我已經與皇後娘娘說好了,今日就要給你調令,沒想到……等你養好傷再說吧。”
沈居霖:“……”
她這些話的意思是,她使了勁,是自己不争氣?
他氣得咬牙切齒,就沒見過這麽欺負人的:“三夫人,明人不說暗話,昨日的事是不是你?”
華氏一臉莫名其妙:“怎麽可能是我?”她壓低聲音:“我确實讨厭你威脅我,但是,思安是我女兒……我怎麽可能害她?馬兒發瘋最是控制不住,輕則受傷,重則慘死,我要是那樣狠心的人,我又何必靠近她?”
這麽一說,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可是沈居霖想來想去,再想不出第二個會對自己動手的人來。
柳思安那邊可以下床,掙紮着過來見他,未語淚先流:“居霖……我們的孩子……沒有了……”
聲音很輕,落在耳中卻覺得無比沉重。哪怕沈居霖想生孩子的心思不純,那到底也是他第一個孩子,他也是期待過的。難受之餘,忍不住問:“三夫人跟你說了些什麽?”
柳思安低着頭,心下沉吟。華氏那邊不太想幫他們,看來還是得逼一把,她低聲道:“她說,看我做妾,孩子都保不住,替我委屈。讓我離開你,她會幫我保媒,至少讓我做個正頭娘子。”
沈居霖眼神冷了下來,伸手将人拉入懷中:“你在沈府,和我的妻子有什麽區別?誰敢壓過你去?”
柳思安颔首:“我跟着你千裏迢迢到京城,不是為了攀附權勢。而是我……我心悅你。我已經拒絕她了。只是,三夫人好像不高興,不知道她以後還會不會來看我……”
“肯定會。”
……
華氏出了沈府,心下憋屈不已。那種眼睜睜看着重要的人跳火坑死活都拉不出來的感覺,實在讓人憋悶。
看了看天色,她吩咐道:“出城!”
就要過年,蘇允嫣讓人把柳父接到了秦府,所以,她注定白跑一趟。
柳父在秦府,每次早上都會起來練劍。一開始秦家父子還去探望,後來看到他淩厲的劍招後,就不敢再去。他們可沒忘記,當初柳嬌嬌給小于氏失手的事。
蘇允嫣也跟着練,這冬天确實冷,但越怕越冷。真的跑到外頭練上幾招,反而就能忍受了。
看她練完,柳父囑咐:“不錯,不可懈怠。練武不只是為了自保,也可強身健體。”
“我知道了。”蘇允嫣笑吟吟收劍:“爹,想上街嗎?咱們去轉轉吧。人家都備年貨,咱們也備!”
于是,三人一起上了街。
臨近過年,酒樓中熱鬧非凡。一進門,三人都聽到大堂中衆人在議論什麽腐骨草,其中還夾雜着沈家,克夫命硬之類的話。
上樓之後,蘇允嫣好奇地問夥計:“他們在說什麽?”
夥計壓低聲音:“小的也不知是真是假。底下的人都說,前些日子因為馬兒發瘋摔斷了腿的沈大人,在給他治腿的傷藥中,發現多加了一味腐骨草,據說不止沒治好傷,腿上的肉都爛了……今日一早,沈大人還發起了高熱,大夫都說兇險得很,不一定救得回來。”
蘇允嫣:“……”
離沈居霖受傷也才幾日而已,當時她還惋惜傷得不夠重呢,沒想到這就要死了。
關于沈家,他們總會多在意幾分的,柳父好奇:“命硬又是怎麽回事?”
說起此事,大概因為不是事關官員,小夥計明顯放松了些:“這個啊,有流言說,沈大人和涼州相克。京城中靈婆說,沈大人的那位柳姨娘,和他八字不合,兩人就不該結為夫妻,要是再湊到一起,輕則受傷不斷,重則家破人亡。”
蘇允嫣:“……”這靈婆其實挺靈的。
上輩子圍繞兩人幾度分分合合,柳思安确實受傷不斷。沈居霖也生病,有一回她下定決心離開,都出城了,聽到他病了後,又回到了沈府來着……
但她知道,這應該是有人不想讓他們繼續在一起,沈家後院的那些女人嫌疑很大。
一頓飯沒吃完,底下又有新的消息:眼看沈大人已經燒得開始說胡話,沈夫人對靈婆的話有了懷疑,讓人把柳姨娘送去了郊外的莊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