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背鍋妹妹 八
大抵沈居霖是真怕人說他自己不敢下山, 當日午後就獨自走了,彼時柳父帶着楊柒恭恭敬敬把他送上官道。
一路上氣氛還算和氣。
送走了沈居霖,秦休這邊一副招安的架勢,甚至記錄的時候就順便問了衆人有沒有入伍的想法, 也一并記錄在冊。
逍遙寨的人應該是能全身而退了的。如此, 柳父愈發放松,和秦休說話也愈發自然。
秦休住了下來, 這日午後, 蘇允嫣去喚他用飯, 剛好聽到有人在禀告:“沈大人剛好碰上跑出來的喬寨主的孫女, 如法炮制将人射傷, 已經借着救命的恩情順利進了吉寨, 只是不知道這一回他将喬姑娘受傷的事推到了哪個寨子……他也就只會這一個法子了。”
秦休負手站着:“他進去了,就證明法子确實好用。”
他側首, 看到了站着院子門口的蘇允嫣, 面色緩和了些:“柳姑娘有事?”
這人眼中的堅毅跟那人一模一樣, 帶得容貌都有些相似, 耳後都有一枚紅痣。無論蘇允嫣看多少次, 她都有些恍惚, 不過,他對自己一切如常,客氣中帶着疏離, 這可不像是對她有什麽想法的樣子,她回神:“午飯好了。秦大人去用飯吧。”
秦休嗯了一聲, 負手跟着她往院子走。蘇允嫣總是會不自覺看他的臉,這會兒他在後面,總不能扭頭回去看吧。兩人一路無話, 氣氛有些尴尬,就在即将到達時,楊柒過來了。
他也是在柳家吃飯的。
對着他,蘇允嫣自在多了:“柒大哥,早上你去哪兒了?”
楊柒垂眸:“我去後山練劍。”
蘇允嫣恍然:“我就說柒大哥武功好是有原因的,至少這份勤奮就許多人都比不了。”
這兩天柳思安黯然神傷,不出房門一步。楊柒心裏也不好受,只能練劍排解郁氣,想到佳人,他問:“思安出來吃飯了嗎?”
蘇允嫣嘆息:“沒呢,早飯就沒吃。”
其實楊柒和柳思安很合适,兩人青梅竹馬,知根知底,最重要的是,楊柒對柳思安一往情深,心裏眼裏都只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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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柳思安跟看不見一般,若是楊柒能夠哄得她回心轉意,于柳父來說,應該是好事。
要不然,柳思安真随了沈居霖去,柳父難免挂心擔憂。
楊柒對着秦休一禮,又對蘇允嫣道:“我去給她送飯。”
語罷,急匆匆走了。
秦休看着他遠去,道:“我從七歲起,每日卯時起,練劍到辰時末吃早飯,之後又練到午時,下午跟着先生讀書,夜裏練字到亥時末才睡下。”
不妨他突然說起這些,蘇允嫣有些莫名,突然想起自己方才誇了楊柒勤奮。所以,他這番話的意思是他更勤奮?
蘇允嫣的心裏突然雀躍起來。
看來他對自己也不是真的無動于衷,要不然,以他在人前冷冰冰的性子,解釋這些做什麽?堂堂皇上面前的紅人,何必跟楊柒相比?
她嘴角不自覺綻開一抹笑:“他比不上你。”
對上那樣的笑容,秦休不自在地清咳一聲,聽到她那句話後,心情瞬間美妙起來。那日夜裏,看到她從密林中出來,只是一抹影子,根本看不清臉,卻像是一把利劍劈開他心房,劈得他心震了震。
接下來,他故意不和她接觸,眼神卻不自覺總停留在她的身上。這是個很普通的姑娘,比她貌美比她嬌俏活潑的他在京城不是沒見過。可唯獨對着她,他的心總是不平靜,似乎兩人很熟悉,不應該這樣生疏。好幾次差點靠近她,又怕唐突了佳人。
兩人如今身份相差太大,他若太熱情,興許她會誤會自己想要欺辱她,這可不好。
一頓飯吃完,又有官兵來禀告。
現在是秋日,院子裏比較涼爽。吃飯的桌子也擺在院中,此時柳思安不在,楊柒正在勸她吃飯。只剩下父女二人和秦休。
官兵欲言又止,很明顯他要禀的話不知該不該讓父女二人聽見。
秦休皺眉:“出什麽事了?”
這就是沒有避諱的意思,官兵立即道:“沈大人他……他要成親了。”
秦休訝然。
柳父一頭霧水:“沈大人要在涼州娶妻?那我們也該送上一份賀禮。”
聽着柳父正經八百的話,蘇允嫣哭笑不得,她知道得多一點,萬萬沒想到沈居霖進了吉寨後會是這樣的結果。
秦休摸着下巴:“他答應了?”
官兵眼神左瞄右瞄,就是不看自己上官:“吉寨都是匪徒,哪兒會那麽客氣?聽說是喬姑娘非要以身相許報救命之恩,喬寨主已經答應了,婚期就是十五,也就是後天。”
“這樣啊!”父女二人異口同聲,相似一眼後,都看向了柳思安的房門。
那裏,柳思安不知道站了多久,此時眼淚将落未落,滿臉的不可置信:“沈大人肯定不是自願的,秦大人,你該去救他回來。”
“那可不行。”秦休一臉嚴肅:“我幫忙招安逍遙寨沈大人已然很是不悅,若我再壞他好事,怕是他要拿劍砍我。”
“好事”二字一語雙關,意味深長。
既是指剿匪,也是指成親之事。
秦休在意前者,柳思安在意的則是後者。
柳父已然很是不悅:“思安,沈大人是朝中官員,做事自有分寸,輪不到咱們為他擔憂。”
秦休贊同:“是的,沈大人帶來了二百官兵,他若不願成親,可以拒絕。若拒絕不了,還可帶兵抓人。吉寨再易守難攻,只要找到了位置,二百官兵,怎麽也能打得過的,柳大姑娘實在不必為他擔憂。”
“我……我不是擔憂他……”柳思安有些慌亂,她再不是大家閨秀,也不應該擔憂一個男子。
柳父面色發沉:“楊柒,咱們寨子死裏逃生,合該半一場喜事,你是我看着長大的孩子,你爹娘臨走之前将你托付給我,也算是我的兒子。要是你願意,我就将思安許給你,你們倆一起長大,咱們也沒那麽多俗禮,婚期就定在後天,如何?”
柳思安瞪大了眼,眼淚撲簌簌往下掉,無比可憐。
楊柒看了她的淚,噗通跪在了柳父面前:“柳叔,我……我不能。”
這楊柒也太……蘇允嫣面色一言難盡,柳父都許親了,沒想到楊柒看到柳思安不願意,自己就拒絕了。
這樣卑微,上輩子還一直跟在柳思安身邊,她想要離開,他帶她離開,可惜沒多久又被沈居霖找到,找到了後,柳思安又會随他回去,如此循環往複。
其實柳嬌嬌對于柳思安會和沈居霖分開并不抱希望,只希望楊柒不要再跟着,柳父不要被這個姐姐牽連。
秦休摸着下巴,饒有興致的看着,突然道:“其實沈大人在京城中有門當戶對的未婚妻,當朝禦史之女,只等着他平亂回去就成親。”
瞬間,柳思安眼淚落得更兇。
蘇允嫣無語:“姐姐,你這樣為沈大人擔憂,他知道你是誰嗎?”
柳思安:“……”
她擡手抹淚,“別胡說!我哪兒有為他擔憂,我只是太高興了。”
蘇允嫣:“……”行吧,你高興就好。
幾個山寨之間,偶有來往,也互相防備。吉寨寨主長孫女有喜,雖然各山寨都知道,但卻沒有人會去賀喜,人家也不用他們去賀喜。
翌日,秦休将記錄好的冊子送回城中,交由底下人查探一番,若記載屬實,關于逍遙寨衆人的處置很快就能下來。
逍遙寨衆人何去何從上,兩位從京城來的官員話語權最大,又因為這邊由秦休負責。根據這幾日的相處,柳父還是頗為放心的。
臨走之前,秦休去辭行,道:“今日我要回城,山路崎岖,我想請柳寨主幫忙帶路。”又道:“如果順路,我還想去吉寨看一看,柳寨主也可同行。”
柳父眼睛一亮:“可!容我收拾一下。”
秦休看了一眼邊上蠢蠢欲動的蘇允嫣,又道:“柳二姑娘同去嗎?”
蘇允嫣是很想去的,主要是想去看沈居霖成親會鬧什麽幺蛾子。至于和秦休同行倒是其次,她比較随緣,如今兩人身份相差太大,她并不強求,也沒人說上輩子是夫妻的兩人,這輩子也非得相守不是?
秦休帶着二十官兵,和父女二人下了山,先回了城,然後帶着五十官兵直奔吉寨的方向。
到了吉寨的山腳,天色已晚,一行人連夜上山,到了半山腰處,前面的秦休突然一擡手。
後面衆人齊齊勒馬站住,秦休低聲道:“前面有人,還挺多,應該是沈居霖安排的人。”
柳父感慨:“他還真想剿了吉寨啊。”
又低聲道:“秦大人,其實吉寨行事作風還算溫和,不如胡寨那般狠辣。再有,近些年吉寨的人動手的人就那些,許多人留在寨中并不下山。”
蘇允嫣了然。
這是想要用一部分人保全剩下的那些。沒動過手,遇上講道理的官員,應該能留他們一條性命。
秦休颔首:“其實我帶你來,也是想要讓你戴罪立功。”
柳父大喜:“多謝秦大人。”
身為寨主,別人沒事,他肯定是有罪的。戴罪立功的機會,也不是那麽容易得的。再說,秦休并沒有趕盡殺絕的意思。柳父如此,既是幫自己,也是幫了吉寨的人。
柳父看了看天色:“這邊有條隐秘的小道,我帶路。”
幾人棄了馬,從另一邊上山,天光微亮時,終于到了吉寨對面的山上,借着朦胧的天光,遠遠的看到吉寨中處處大紅,一派喜慶,任誰一看,都知道吉寨有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