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背鍋妹妹 六
自然是因為柳父覺得他不可靠, 或者說,是柳父不覺得沈居霖會留下寨中衆人的性命。
柳思安面色慘白。
那邊的柳梅花見她神思不屬,催促道:“思安,咱們人手不夠, 你也幫幫忙。”
柳思安回神, 開始洗菜。又道:“嬌嬌,我不信他是那種人, 爹不找他, 是因為聽了你的話對他有偏見。”
“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怎麽就知道他一定善良呢?”蘇允嫣反問, 又道:“反正在我看來, 我是喜歡外頭那位大人一般坦坦蕩蕩打進來的作風, 而不是如他那種鬼鬼祟祟。”
這兩人放在一起,高下立見。
柳思安一怔, 辯解道:“他一個文弱公子, 怎麽可能打進來?倒是你說的那人一連殺幾人, 一看就是弑殺的, 興許會順手就把咱們砍了呢。”
聽她話裏話外, 其實已經承認沈居霖住在寨中是不安好心。但她還是下意識就為他争辯。也不知道她不喜歡妹妹故意反駁, 還是對那沈居霖……動了芳心。
蘇允嫣氣笑了:“那你還在這兒洗什麽菜?抹幹淨脖子等他來砍吧。”
柳思安:“……”
姐妹二人不歡而散。蘇允嫣切她的菜,柳思安則跑去揉面那邊幫着做饅頭。
一個時辰後,飯菜做好, 蘇允嫣去了叫他們回來吃飯,路上問了人。得知他們如今正在寨中的倉房那邊。
應該是在看存糧。
倉中的存糧夠衆人吃三年左右, 寨裏的老一輩都是餓過肚子的,所以,吃不完的糧食都沒賣, 全部存了起來。哪怕換天就得翻出來曬,衆人也不嫌麻煩。
看到柳父不停介紹,冷峻男子負手看着,若有所思。身後的大兵則亦步亦趨跟着,周圍好多寨中人遠遠的觀望。
蘇允嫣緩步走了過去:“爹,飯已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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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柳父比起方才神情已輕松許多,笑着道:“秦大人,咱們先去用飯。你要喜歡,就在這兒住上幾天,可以慢慢看。”
柳父這個話說得很自信,本來嘛,寨中這幅景象又不是裝的,就是住上一年,他們也經得起看。
秦大人則看向蘇允嫣,突然道:“昨晚上你好像說你爹娘都死了?”
柳父:“……”他都忘記自己死過一回了。
蘇允嫣:“……”那是托詞!
她不自在地清咳一聲:“當時我不知道外頭是您,就……我以為你們是壞人嘛。”她拱手一禮:“昨日情急之下有所隐瞞,還望大人勿怪。”
柳父瞪了女兒一眼,表示回頭跟她計較。伸手一引,順勢接話:“飯菜已備好,咱們先去吃飯,邊吃邊聊。”
這是故意岔開話題,不讓秦大人仔細盤問,欺瞞官員,論起來也是一條罪名。只看官員追不追究而已。
好在秦大人沒有深問,跟着柳父一路進了最裏面的院子。
已經擺好了三桌飯菜,那些官兵占了兩桌。柳父親自引了秦大人坐了一桌。
擺飯的衆人離開,只剩下柳梅花在外頭添菜。蘇允嫣也沒多留,回了自己的屋子。
沒多久,柳思安推門進來,低聲道:“我算是知道你為何要幫他開脫了。”
蘇允嫣揚眉:“為何?”
柳思安冷哼一聲:“你讓我別心悅沈公子,說他不是好人。那秦大人一樣來抓我們的,你不也口口聲聲為他開脫?我配不上沈公子,你就配得上他了?”
“大姐!”蘇允嫣冷了臉:“咱們寨中幾百條人命就在他們的一念之間,我不知道你為何還有心事想這些東西。想要嫁人,也得先把命保住!”
“你看,”柳思安像是抓住了什麽把柄一般:“一說中你的心思,你就開始兇。咱們是匪他是官,是敵人!沈公子不一定是對付咱們的……”
恰在此時,聽到外頭的秦大人道:“你們寨中是否有一位姓沈的客人?”
柳思安聲音戛然而止。
蘇允嫣冷哼一聲,扒在門後,聽柳父道:“确實有一位,他剛好遇上被胡寨射傷的小女,路見不平救了她回來,還因此受了箭傷,已住了十餘日。”
秦大人嘴角勾起一抹譏诮的笑,提議:“這麽多飯菜 ,不如請他來一起吃。”
蘇允嫣打開門:“我去請。”
她倒想看看,沈居霖得知又有官員前來後,是個什麽神情。
柳思安趕緊跟上,兩人繞到後院,只見沈居霖坐在屋中,手中拿着一本書,正閑适地翻着。
不等柳思安開口,蘇允嫣率先道:“沈公子,您既然願意救我,肯定是個熱心腸的人。能不能再幫我們一個忙?”
沈居霖放下書,好奇問:“什麽事?”
柳思安想要開口,蘇允嫣掐了她一把,繼續道:“我們逍遙寨在外人和朝廷的眼中是匪徒,但您卻親眼看到過寨中人秋收,我們只是普通自給自足的百姓,從未搶過人,今日咱們寨中來了客人,正是朝廷派來剿匪的大人。我們笨嘴拙舌,解釋不清。您能不能去幫我們陪一下客人,順便幫我們分辨一二?”
沈居霖面色微變:“剿匪的官員?着官服了?多大年紀?”
“很年輕。”柳思安終于找着了機會說話:“沒有着官服,看起來兇神惡煞的。”
沈居霖已經起身,向來溫潤的公子此時腳下匆匆,早已沒了之前的從容。
見狀,柳思安眼神一黯。
既是為了他的漠視,也是為了他的急切。
正常人聽到官員,難道不是該避之不及嗎?他跑得這麽快,一看就有問題。
柳思安看向邊上的妹妹:“這剿匪的人,怎麽還分成了兩撥?”
蘇允嫣緩步朝院子走去:“正常的話,應該是互相對立的兩人,會搶功勞,事兒就辦得快。也會互相戒備,盯着對方有沒有纰漏。”
柳思安若有所思,又有些不解:“你怎麽知道這些?”
蘇允嫣指指腦袋:“多想想就知道了。”
外人看起二人都覺得姐姐柔順溫婉,大方知禮懂事。看妹妹就覺得活潑不聽話,天真單純。
但其實,姐姐性子比較天真。妹妹嘛,也差不多,只是經歷了後來的那些事後,才一點點變得聰慧。
姐妹二人回到院子,沈居霖已經坐到了柳父的另一邊,正戒備地看着對面的秦大人質問:“秦指揮使,咱們不是說好了的,逍遙寨歸我,你怎麽會到這裏來?”
秦大人面色不變:“是柳寨主請我來的,說寨中都是普通百姓,讓我來眼見為實。”
沈居霖面色很是不好看。
柳父恍然:“原來沈公子也是剿匪官員嗎?”他忙站起身,深施一禮:“沈大人身為剿匪官員還能援救小女,該是知道我們逍遙寨的清白的,實在正直。草民感激不盡,怠慢不周之處,還請沈大人勿怪。”
提及援救,饒是沈居霖臉皮再厚,也有些不自在。他明明就是借着此事進寨子打探,并且,最心虛的是,柳嬌嬌身上的箭是他讓人射出的。
柳父像是沒發現一般,再次一禮,道:“我們寨中确實是普通百姓,已有二十年沒有下山搶劫,就是之前,也絕沒有傷人性命,寨中衆人無辜,非胡寨虎哥之流,還請二位大人明察。”
沈居霖沉聲道:“這只是你一面之詞!”
這就是不信了?
蘇允嫣真想問他一句“你是不是瞎”,只是考慮到如今不對等的身份,到底将這話咽了下去。
邊上柳思安面色慘白。沈居霖已經表明身份,且不信任柳父的話,很明顯,那位秦大人如何想的衆人不知,但沈居霖這話裏話外,似乎是一定剿了逍遙寨的!
父親沒錯,妹妹也沒錯,是自己錯了。
柳思安一時間心裏難受無比。
柳父有些焦急,問:“那沈大人要如何才信?”
沈居霖收起了曾經的溫潤,板着臉道:“抓起來審問一番,自然就清楚了。”
柳父:“……”
抓起來審,萬一有人受不住刑認罪。那寨中的幾百條人命豈不是就此枉死?
一時間,不說這邊姐妹二人,就是柳父都有些絕望。
蘇允嫣看向秦大人:“秦大人也這般想嗎?”
秦大人看向她,淡然道:“其實不用審問,也能查得出。”
沈居霖不滿,喝道:“秦休!”
秦休皺眉:“沈大人,我才二十歲,耳朵好得很,你不用這麽大聲。”頓了頓,繼續道:“寨中有上萬斤存糧,這可不是小數。咱們只要在周圍幾個城中打聽一下,逍遙寨有沒有去買糧食,便知他們口中的自給自足是真是假。”
蘇允嫣微微松口氣。
柳父立即道:“多謝秦大人。這些糧食都是我們自己種出來的,每年都要餘下一些,這兩年風調雨順,收成更好,餘得更多。只要沒有別有用心之人在裏面攪渾水,我們逍遙寨肯定經得起查。”
他口中的別有用心之人,指的自然是沈居霖了。
話說到這裏,沈居霖的面色很不好看。若他執意抓人……秦休說了可以不審,他若非要審,無論是誰都會覺得他要屈打成招。
沈居霖轉而問道:“你們寨中既不是匪徒,為何前兩天你們不讓我出來?”
“因為我覺得你不是好人。”蘇允嫣接話:“那是我受了傷,昏昏沉沉醒過來一次。剛好聽到有人勸你別孤身犯險。憑着我們的作風,只會對敵人出手,你到我們這兒是犯險,肯定是想對我們不利。”
沈居霖滿臉詫異幾乎遮掩不住:“你醒過來了?那為何你們還如此優待于我?”
柳父苦笑:“我們只想做普通百姓,不想與朝廷作對。要是苛待于你,我們逍遙寨也完了。本來我還想着讓您親眼看看我們寨中的日子,只是沒想到您看過之後還不告辭,于是,我們就只能……另尋生路,請來了秦大人。”
沈居霖:“……”還成了我的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