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妹妹不做繼室 七
屋中一片安靜。
陸氏看也未看以前她頗為喜歡的女婿,只握着女兒的手摩挲。
李父确實怒極,以前他喚女婿最開始是世侄,後來就親熱地喚阿季,連名帶姓這還是第一回 。
那邊,對着安南侯的質問,裘季直直跪下,“岳父,我做這些都是為了秋月。要是不做,秋月會死,彬兒柔兒會沒有母親,我……為了他們,我什麽都願意做!”
竟然是直接承認了。
陸氏嘲諷,“果然是夫妻情深呢。”
裘季擡眼,“岳母,我知你對秋月失望,可她以前不是這樣的人,她只是太痛太難受一時想岔了。秋語回來後,她一直內疚不已,跟我哭着忏悔過好多次……”
傷害已造成,忏悔有什麽用?
陸氏擺擺手,“你滾吧!我不想再看見你!”
聞言,裘季看向蘇允嫣,“岳母,我知疼秋語,可秋月也是您女兒,您真能眼睜睜看着她去死?”
自然是不能的。
若是安南侯府得知李秋月生病,定然會想法子救人。哪怕如今李秋月出手陷害妹妹,夫妻二人若真有救她的辦法,也不會眼睜睜看她去死。
有兩個孩子在,真要冷眼看她離世,只怕日後兩個孩子會怨恨外祖和姨母,而天長日久後,他們興許也會後悔沒救女兒。
就是如此,才讓人更加氣惱憋屈。
李父怒極,手中杯子直接丢了過去,“滾!”
裘季麻溜地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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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李父一腔怒火沒地兒散,更加生氣。
翌日,外面流言更甚,甚至有許多人貶低李秋語,言她配不上安西侯,配不上血翵作聘。
這就是進一步的逼迫了。
李父和陸氏對長女愈發失望。
為了自己活命簡直不擇手段,但凡有一分親情,也做不出這種事來。
外頭流言紛紛,李父應邀到了福源樓與顧修堇談過一回,三日後,顧修堇親自帶着官媒上門提親。
當日就下了小定。
于是,衆人意外之餘,流言又開始掰扯安西侯府到底會不會拿血翵作聘,一時間鬧得沸沸揚揚。
這時候,安西侯府出來置辦聘禮的老管家說漏了嘴,聘禮中會添上血翵,才算止住了流言。
前前後後鬧了近十天,在安西侯提親又承認血翵作聘後,城中衆人才轉而議論起了別的。這些日子裏,蘇允嫣一直沒出門。
這日,安西侯府有東西送來,是一些首飾和料子,不算多名貴,但看得出是用了心的,随禮而來的,還有一封信,邀她去酒樓相見。
當下男女大防不如前朝森嚴,男女之間可在大庭廣衆處相見,未婚夫妻之間見面就更加尋常了,帶着下人相約出游也不會讓人議論。
這一回夥計還是帶着蘇允嫣上三樓,不同的是直接去了先前見顧修堇的屋子。
屋中空無一人,蘇允嫣心下有些被爽約的不滿,好在夥計很快送上了飯菜,“二小姐先用,主子有事耽擱,一會兒就到。”
桌上飯菜好幾樣都是她喜歡吃,每回來必點,蘇允嫣也沒客氣,确定顧修堇有事耽擱後就沒等他,率先開吃。
一頓飯吃完,撤下碗筷,夥計又送了點心茶水,她正喝茶呢,門被推開,墨色衣擺滑過門檻,顧修堇負手緩步走了進來,離她兩步遠處站定:“對不住,來晚一步,飯菜可合胃口?”聲音清越。
蘇允嫣心下的那點不滿早在看到那些可口的飯菜時就散去了,此時捏着棗泥糕,看着顧修堇的俊臉,心情很是不錯,“合,很好吃。”
“那就好。”顧修堇脊背挺直,走到一旁坐下。
蘇允嫣擡手幫他倒了一杯茶,笑問,“侯爺找我何事?”
對面顧修堇端起茶杯喝茶,他雖練武,但渾身氣質并不粗狂,反倒像是翩翩公子,一舉一動皆可入畫。
蘇允嫣偷瞄了好幾眼,想着這回不虧,就這張臉天天看着,足夠賞心悅目。
“想見見你。”顧修堇放下茶杯,淺笑道,“我素日和女子相處較少,第一回 有未婚妻,不知該如何相處。”
蘇允嫣眯眼笑着,“我也是第一回 有未婚夫,下回……”
顧修堇眼神中閃過一抹厲光,“嗯?”
蘇允嫣:“……”糟!
她勉強笑笑,“下回見面,咱們就會熟悉一些了。”
對于這個回答,顧修堇還是滿意的,“過兩天,府中梅園花開,景致不錯,若你喜歡,我讓人去接你。”
“好。”蘇允嫣笑着應下,培養感情還是有必要的。
“有件事我想問你。”顧修堇正色了些,“關于聘禮,你想我何時送來?”
蘇允嫣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外人不知,顧修堇卻是知道李秋月那邊等着那藥救命的。所以,這送聘禮的時機就顯得尤為關鍵了。
如果姐妹之間感情深厚,那自然是越快越好。
蘇允嫣想了想:“聘禮之事,自然是你何時方便,何時再送。”
她有必要讓顧修堇知道她和安北侯府的關系,別讓他誤會才好。
顧修堇聞言了然,“聘禮不宜太急,總不好怠慢了你。得細細籌備,怎麽也得年後了。”
他語氣中珍重之意慎重,饒是蘇允嫣也覺得臉有些熱,忙擡手灌下一杯茶。
恰在此時,外頭盆景禀告,“小姐,林五小姐想要見你。”
林毓?
蘇允嫣起身,道:“我看看去。”
顧修堇微微颔首,“遇上麻煩,可以跟我說。”
這一回林毓沒上三樓,只在二樓的包間中,蘇允嫣進去時,屋中只她一人。
林毓起身,微微一福,笑道,“還未謝過姐姐上回援手之恩。”
蘇允嫣直截了當,“我說過,我沒有妹妹。找我什麽事?”
林毓笑容僵硬了下,伸手一引,改了口,“李姐姐,坐下說。”
蘇允嫣坐下後,見林毓擡手倒茶,道,“我剛喝了茶,不必多禮,有話直說。”
林毓看了看盆景,似乎想要清場。
蘇允嫣擺擺手,盆景退了出去。
待門重新關上,林毓壓低聲音道,“上次我受了傷,多虧姐姐幫忙。所以,我得知了一些有人要對姐姐不利的消息,左思右想,還是想要告知姐姐一聲。”
這姑娘好像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的事,上一回蘇允嫣就看出來了,所以,聽到她約自己,才會下來相見。
她當即做出一副聆聽模樣,林毓聲音壓得更低,“我聽說李姐姐的長姐,北侯世子夫人生病了?”
蘇允嫣垂下眼,“是。”
落在林毓眼中,就是她為長姐擔憂,并不覺得意外,繼續道,“世子夫人對外是身子不适,其實已然病入膏肓。且……她已經為兒女選好了繼母,”她越說越快,“她選的繼母就是您,并且,怕您日後誕下麟兒于她孩子不利,甚至給您下了絕嗣藥。”
蘇允嫣蹙眉。
這些事情目前為止也就裘季夫妻和安南侯夫妻知道……安南侯夫妻膝下兩個女兒姐妹相殘,這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肯定不會往外說。裘季夫妻下手害人,還是害親人,自然也不會說。
那她如何得知?
見她蹙眉,林毓以為她是不信,立即道,“李姐姐可以不信我,但不能拿自己的身子玩笑,找個高明的大夫一探便知我說的是真是假。”
蘇允嫣壓下疑惑,口中卻斥道,“荒謬,我已定下親事,如何會去做繼室?你這些消息從何得來?”
林毓也不知道哪裏出了差錯,明明不是這樣的……她搖頭,“消息來處我不能說。我知在我和世子夫人之間您肯定願意相信她。您會以為我在挑撥你們姐妹感情。可我敢對天發誓,我沒騙您,世子夫人待您不誠,您是個好人,我不想您被人蒙騙了去。”
蒙騙?
結合兩輩子,蘇允嫣突然就想起最近外頭的流言,安西侯府可是放出話來要用血翵作聘的,給了安南侯府,也就等于給了李秋月。
面前之人奔着裘季來,李秋月不死,她還有什麽奔頭?
蘇允嫣搖頭,“我姐姐不是那種人。”
林毓急了,“我沒騙您,您找個大夫看看就知道了。”
“我信她。”蘇允嫣一本正經,“絕不會因為外人三言兩語就懷疑姐姐。你到我跟前挑撥的這些話,我會原話告訴姐姐姐夫,也會告知林夫人!”
林毓瞬間面色慘白,身子搖搖欲墜,“要是讓母親知道我找你說這些話,日後她都不會讓我出門了。李姐姐,我真心為你,你怎能這樣對我?”
蘇允嫣起身,冷聲道,“你挑撥我們姐妹感情,我如此,已經是輕輕放過了。”
她還沒出門,身後人“噗通”一聲跪下,跪得結結實實,光聽聲音就覺得疼。
林毓跪在地上,眼淚汪汪,“姐姐,我求你,別告訴我母親和北侯世子。我說的都是真的,若有一個字的假話,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李秋月她最是自私毒辣,您信我一回!”
蘇允嫣沒有回頭,“你跟我說出這些消息的來處,我就信你!并且,我答應你,不告訴別人今天你說的話。”
聞言,林毓哭聲一頓,眼淚滑稽地挂在鼻尖将落未落,咬了咬唇,“我說了你也不信。”
蘇允嫣挑眉,“你都沒說,怎知我不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