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妹妹不做繼室 三
陸氏手心隐隐作痛,餘怒未休,氣得渾身顫抖不已,“你有沒有心?到底是為了什麽要對你妹妹下這樣的毒手?”
昨天陸氏拿到信,得知是自稱安北侯府的仆婦送來,頗覺得意外。打開後見是小女兒親筆,言姐姐性情大變,想要傷害她,要母親務必到北侯府接回她。
一開始陸氏只以為是兩個閨女哄她上門相見,或者是小女兒受了委屈不高興了想回家。
她來之前想着過來看看,要是真有了龃龉,就把小女兒帶回府,分開一段時間也就好了。誰知來了之後,姐妹二人吵架不說,甚至弄成這般,幾乎到了仇人的地步。
李秋月被打偏了頭 ,眼淚唰地落下。
陸氏更氣,質問道,“你妹妹單純,不就嬌氣了些,哪裏惹到你了你要害她至此,我是這樣教你的?要是她沒子嗣,一輩子孤苦伶仃你就滿意了?”
李秋月眼淚落得更兇,抽泣着哭得厲害。
蘇允嫣眼角也有淚,她抹了一把,“娘,其實我能猜到姐姐為何要如此。
陸氏手心的疼痛淡去,心裏卻越來越痛,尤其長女默認毒害妹妹還一句不解釋,堵得她心裏愈發難受。聞言看向小女兒。
蘇允嫣緩緩走到李秋月面前,冷笑道,“姐姐認為她死後我會得到這個世上最好的男人。沒有孩子有什麽打緊?”
李秋月霍然擡頭,眼神裏滿是不可置信,“你都知道?”
本來是不知道的,死過一回了才知道。
李秋語只是單純,并不是傻。李秋月能輕而易舉算計到她,最大的倚仗就是南侯府和妹妹對她的信任。
李秋語堂堂侯府嫡女,去誰家能一住大半個月?就算李秋語是個蠢貨,陸氏會心大到讓出門做客的女兒身邊沒有信任的丫鬟?再有,那甜羹中的藥味毫不掩飾,若是換了別人遞上來,李秋語會老老實實喝下?
都是因為她李秋月,衆人才會如此松懈。
蘇允嫣撿起陸氏掉落在地的帕子,“那碗甜羹我聞到了藥味,本來沒多想,正想要喝時突然之間心神不定,便多了個心眼,拿着帕子沾了一些。這上面是什麽藥我也不知,可我從未想過你要算計我。昨晚上你非要問我若是你不在了,我會不會對姐夫動心,今天又聽娘說這藥喝了就沒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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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想讓我給一個老男人做繼室就算了,還要我沒有孩子,一心一意只幫你照顧你的兒女。你這樣的姐姐,我寧願沒有!”
她擡手,對着李秋月另一邊臉狠甩了一巴掌。
李秋月不妨她也動手,臉上疼痛傳來,她捂着臉一臉驚詫,質問,“你敢打我?”
“比起你對我下藥,我這一巴掌又算得了什麽?”蘇允嫣冷聲道,“其實我更希望你能坦坦蕩蕩打我巴掌,而不是暗地裏設計陷害!”
對上蘇允嫣凜然的目光,李秋月委屈不已地撲向母親,嚎啕大哭,“娘,我要死了,我也不想這樣的,我舍不得夫君,舍不得彬兒和柔兒……我不是故意的,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陸氏心裏一片麻木,面上冷然,“你既然病得這樣重,為何要瞞着南侯府?”
李秋月不答,只趴在母親懷中大聲嚎哭。
恰在此時,門口簾子一掀,是得知岳母上門特意趕過來的裘季,一進門就看見妻子臉上受傷,哭成淚人一般,幾步掠過來,“這是怎麽了?”
這屋中敢打堂堂世子夫人的,除了岳母就沒有別人,他轉頭冷眼看向陸氏,“岳母,秋月她如今病着,你怎麽能動手?再說,她如今是安北侯世子夫人,豈容你随意打罵?”
陸氏氣笑了,一把推回了李秋月,站起身道,“這混賬是我生的,我想打就打。”
這話也沒錯,裘季壓下心頭的怒氣,将人攬入懷中,皺眉道,“岳母,秋月病了,有什麽話可以好好說。”
陸氏緩緩起身,質問,“秋月病入膏肓,為何不告訴南侯府?”
裘季默然,艱澀道,“秋月不想讓你們擔憂。”
陸氏自然是不信的,“我看是你們壓根沒把南侯府看在眼中。我長女嫁入你們裘家,病入膏肓了南侯府沒得絲毫消息,你們甚至算計讓我小女兒做繼室,還要讓她絕嗣,當真以為我南侯府任你所欺?”
裘季面色微變,看了看懷中的李秋月,沒吭聲。
陸氏怒極,拂袖道,“此事我會告知侯爺,由他來讨個公道!”
她拉着蘇允嫣,柔聲道,“咱們回家。”
母女兩人出門時,李秋月在身後哭得肝腸寸斷,陸氏從頭到尾都沒有回頭看她一眼,更別提安慰了。
出了侯府,看着外面的天空,蘇允嫣只覺得無比暢快,上了馬車後抱着陸氏的胳膊,眯着眼睛道,“娘,我好想你。”
任誰知道自己養的孩子惡毒,心情都不會好。陸氏看着女兒,笑着摸摸她的發,“別怕。”
陸氏吩咐道,“先去醫館。”
現如今最要緊的,還是得看看小女兒到底有沒有被下毒,真要是身子有損,還得趕緊調理。
李秋語記憶中的第一碗加料的甜羹就是蘇允嫣來時捧着的那碗,那種帶着藥味的她連喝了三天。蘇允嫣來了後一口沒喝,本來以為身子該不會有事,可大夫卻說她身子寒涼,要是不好好調理,許會有礙子嗣。
合着在甜羹之前,李秋月就已經對妹妹動過手了,只是毒性不夠而已。
陸氏怒不可遏,因為小女兒在南侯府起居都是她在打理,入口的東西更是慎之又慎。只能是在北侯府吃了不好的東西才會如此。
她心裏再無一絲僥幸,長女真的連同外人算計南侯府,毫無親情。
回到府中,蘇允嫣回了以前李秋語的院子,園子裏花草錯落有致,屋中擺設奢華精致,比北侯府客院精致了許多許多。
講真,從小就嬌生慣養的李秋語能夠在北侯府住那麽久,真是抱着陪伴生病的長姐的想法。
而另一邊,陸氏回到正院,吩咐道,“侯爺和世子回來後就請過來,我有要事相商。”
李秋語自小受寵,家中的大小事情都不會告訴她,她只需要操心自己的衣衫首飾,還有想辦法多吃幾塊母親不讓她吃的甜食。再有的,就是跑到母親跟前撒嬌賣乖。
蘇允嫣歇了兩天,期間陸氏過來問了她一些細節。她知道的都說了,還試探着道,“娘,姐姐只是虛弱,看起來不像是有病,可她面色發青,似乎又時日無多……好奇怪。”
陸氏微微蹙眉,“我知道了。”
李秋語後來偶然得知了李秋月的死因,她并不是生病,而是中蠱。
蠱蟲吸食人的精血,所以她才會日漸虛弱。且請大夫也找不到病因,只看得出她氣血不足。食補藥補後也供養不上蠱蟲,但能稍稍延後她死去的時間。其實,這樣活着也是受罪。
照蘇允嫣的想法,其實她挺想救活李秋月的,因為用不了多久裘季就會遇上他下一個真愛。
裘季對李秋月感情很深,在她死後頹廢了好久。那女人之所以能讓裘季另眼相待到最後傾心相許,靠的就是一個“纏”字。
上輩子兩人相遇時,那時候李秋月已死,李秋語是裘季的妻子,裘季對她沒有感情,甚至還怨恨于她。兩人之間沒感情,自然容易變心。
蘇允嫣很想要看看,若是在李秋月還在,裘季會不會被那女人纏走。
燕國是在馬背上打下的天下,建國不足百年,民風開化,京城中習武的姑娘很多,比如李秋月外頭的名聲就是文武雙全。街上随處可見打馬而過的勁裝貴女抛頭露面,所以,蘇允嫣想要出門,只需要讓人去禀一聲陸氏,再帶上護衛便可。
蘇允嫣出門後,直奔京城中最有名的福源樓,倒不是她真那麽饞,而是想要到這裏見一個人。
據傳,京城中福源樓的東家乃是安西侯府,而安西侯府中有一株靈藥,名為“血翵”,傳言只要人還有一口氣在,就能把人救活。
在蘇允嫣看來這傳言誇張了些,先安西侯在幾年前驅逐蠻族時受了重傷,挪回京城後沒多久就死了。真有這樣的靈藥,難道還不給他用嗎?
這藥應該是好藥,卻也沒到那樣的地步。
所以,蘇允嫣今日前來,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找人試着買到這株藥,或者換也行。
她坐到了三樓的包間,看着底下的熱鬧,正盤算着跟掌櫃留話看能不能見到東家呢,就見底下上來了人,正是李秋語那姐夫。
簡直是孽緣。
她沒關窗戶,又是正對樓梯第一間。裘季一路直上三樓,爬完樓梯就看到了她,頗有些意外,“秋語,你怎麽也在?”
對着他,蘇允嫣自覺不需要客氣,哼道,“這又不是你家,我在不在跟你有什麽關系?”
周圍算不上大庭廣衆,但廊上有來往的夥計,還有侯在包間外頭的各家下人。當着人前裘季被小姨子不客氣,他也不生氣,無奈道,“秋語,你又胡鬧,讓你姐姐知道又該擔憂了。”
他一副不跟小孩子計較的模樣,顯得自己多大度似的。
蘇允嫣氣笑了,“我姐姐不給我下毒就好了,她會擔憂我?”
這話透露的消息太多。廊上的夥計和下人都興致勃勃地看了過來。
裘季下颌崩緊,正想要斥責兩句,恰在此時,有清越的男子聲音從隔壁傳來,“裘世子,你再不來,我可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