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布簾縫隙透出些些微光
往辦公桌方向走去, 想起方才姜扶瑤毫不客氣怼容雅的小鋼.炮模樣,溫予安忍不住彎了彎眉眼。
這丫頭……每次吃醋都是那副霸道模樣。
真好。
她還活着。
他終于見到了她。
拉開辦公椅坐下,斂去面上的柔和和放松, 點開張秘書先前發來的消息:【老板, 容小姐的經紀人剛剛打電話來催了,還有半小時就走。】
為了在劇情中的角色定位從路人甲變為男主,他不得不與身為女主的容雅虛與委蛇。可那個女人表裏不一、心機虛榮,他不僅沒有好感,完全就是厭惡的。這次來“出差”也是,他原本只是想不用扶瑤奔波,
不得已之下, 他只得故意踩着容雅即将離開的這個時間點來,既然刷了存在,又不用額外應付。
想到容雅方才自以為熟地喊他“予安”, 溫予安眼中略過意思嫌惡。
整理好思緒, 溫予安面色冷淡地示意了下自己對面的沙發椅:“請坐。”
姜扶瑤正為自己方才的猜測心悸不已, 聞言, 深吸一口氣, 呼出去的時候隐隐還帶了幾分顫。
嘴唇緊抿,糾結再三, 她終歸還是決定試一試。
世界規則只是說不可以透露app的存在, 至于試圖洩露整個世界只是一本網絡小說這個真相的行為, 只會被通過直接阻止行為來禁止,并不會給她帶來什麽實質性的壞處……
她必須試一試。
“抱歉, 我工作比較忙,就不招待你喝茶了……”手擡起,随意地放在桌面, 交叉合攏,溫予安語速平緩,卻是話說到一半便被姜扶瑤直接打斷。
“這個世界是本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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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眸睜大,呼吸頓屏,溫予安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重生了太多次,渴望和執念過重,竟産生了幻聽。
而同一時間,坐在辦公桌對面的姜扶瑤更是恍然自己方才是不是産生幻覺了。
她竟然成功說出來了?!
世界規則允許她和別人說了?!!
四目相對,兩人皆在對方眼中看到滿滿的不敢置信。
“刷”的起身,姜扶瑤大跨步走出辦公室,一把拽住路過門口正準備去打印文件的張秘書,眼睛晶亮:“我要一杯咖啡,不加糖。”
喝咖啡必須瘋狂加糖的姜扶瑤:……
她就知道世界規則不可能突然這麽好心!
起初見姜扶瑤氣勢洶洶,張秘書還以為她和自家老板談崩了,正快速轉動腦子思考應該怎麽做,沒成想聽到這麽一句要求,不由整個人頓了下。
喝咖啡就喝咖啡,幹嘛整得一副馬上要和他打一架的模樣。
張秘書心裏嘀嘀咕咕,面上卻是再标準不過的笑:“好的,馬上給您送來。”
走回辦公室,反手将門關上,看着坐在辦公桌後那眉頭緊蹙的人,姜扶瑤幾番猶疑。
剛剛難道真是她的幻覺?
也是,如果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世界只是依據別人随筆胡寫小說而成的存在,約莫都會覺得荒謬和瘋魔。
拉開椅子坐下,長長呼出一口氣,姜扶瑤勉強勾了下唇,開口:“我……”
“你也知道這是小說世界?”溫予安卻直接打斷了她的話。
瞳仁縮了下,姜扶瑤愕然:“你剛剛真的聽到了?”
旋即她反應過來他話中的意思:“等下,你說……也?”
“嗯。”溫予安語聲沉沉。
接下來的每分每秒,姜扶瑤都恍若隔世。
溫予安的每句話她都聽得懂,卻又好像每句話都不太明白。
什麽叫前世一輩子都與大提琴相伴,這輩子決定換一個行業嘗試不同的人生。
他到底經歷了什麽?
明明他對音樂的愛從不比她低絲絲毫毫!
欣喜的情緒被着急頂替,她忍不住站起身,椅子與地面劃出刺耳的一聲“吱——”。
“沒有徹底放棄。”
看出姜扶瑤的惱怒與不解,溫予安淺笑一聲,眼角還帶了幾分唯獨在她面前尚未退去的溫柔。
“平時也有練習,只是想試試不一樣的生活。畢竟,光研究技巧,卻沒有生活體驗,仍不能真正演繹出最好的曲目。”
姜扶瑤愣了下,想到自己這一世确實比之前世對各個曲目的理解深入許多。
藝術來源于生活,自然不能閉門造車。
“可你和容雅……為什麽?”她微微擰眉,還是覺得哪裏不對勁,“你沒有在劇情裏出現,按理來說生活應該也不受影響,為什麽反而參與了進來?你一旦出現在劇情裏,人生也會變得無法由自己掌握。”
姜扶瑤其實想說他已經把自己搞成了小說的新男主,只是世界規則無形地制止了她。
“因為……我不想讓你一個人。”眼眸低斂,溫予安看了眼窗外,只字未提自己中間那麽多世的失敗與折磨。
那些痛苦都是他自願的,說出來除了讓她也難過和自責,沒有任何其他意義。既然如此,就沒必要說了。
玻璃明淨,晚霞漫天。昏黃夕陽籠着街道來往的車輛,休閑又惬意。
溫予安放松地斂眸。
這麽多次生死間的往返,他似乎已經很久沒這樣耐心地欣賞過落日風景。為什麽今天心情這麽好呢?他想,大概是因為他發現事情終于轉好……而且是比他想象中好得多。
扶瑤性子倔,但也很脆弱。
她做什麽都憋了口氣一定要做到最好,後來被迫放棄愛情、事業,還一直在被不如自己的人打壓……如果知道自己只是別人故事裏注定下場凄慘的惡毒女配一定根本無法接受,甚至情緒崩潰,覺得既然沒辦法反抗,還不如痛痛快快地自暴自棄。
可她沒有。
她在節目裏逐漸綻放光彩,也重新接觸樂團,眼中又有了昔日光彩。
“可能我做不了什麽,但總比什麽都不做好……起碼,以我現在的能力,只要作者不插手,沈城和容雅都不是問題。”
眼底冰涼一片,收起寒色,他淺笑淡然,微微傾身,手輕撫過她的發頂。
“而且……我很想念你的撒嬌。有空時,記得多找找我。”
姜扶瑤的臉霎時緋紅一片。
什麽叫想念她的撒嬌!這也太肉麻了!!!
“你這是在國外進修了情話技能?”努力壓下嘴角控制不住想揚起的弧度,她轉過頭,又有些醋地撇撇嘴,“以前明明說句我愛你都臉紅得不行。”
溫予安輕笑。
兩人又交流了一下各自知道的事。
姜扶瑤不能透露關于綠江app的任何事,消息便只能委婉暗示,那仿佛地下接頭暗號的模樣,也虧溫予安還真能理解她在說什麽。
一人意識到原來已經達成目的,不需要再勉強自己。
另一個也明白了自己再不是那個人人都可以踩一腳的“沒實力、沒背景”國民黑。
的确,爸媽對她不疼不愛,他們只想和沈家聯姻,不曾想過她的快樂。
但是沒關系。她有溫予安了。
那個對全世界對她最好的男人。
兩人四目相對,不由莞爾。
就算世界滿目瘡痍,就算任何人都會離開……但他們對彼此的心從未改變。
晚風微涼,溫予安開車送姜扶瑤回樂團。
“那我先進去啦。”沒被口罩遮住的眼彎彎如月牙。
溫予安“嗯”了聲,見她轉身,似是想起什麽,忍不住“我……”了聲。
“嗯?”姜扶瑤疑惑轉身,明眸如星。
溫予安看着她,見她從疑惑逐漸變茫然,秀眉微斂,到底沒忍住眼角溢出幾抹笑意:“沒什麽,就是你頭發亂了。”
“哦哦。”拿出手機,把相機功能當成鏡子,姜扶瑤乖乖地整理自己的發型,無奈風寶寶太過調皮,總是東摸一下西碰一把,惹得她理了半天仍不順。
“算了,不管我,我進去了。”将手機按息屏,她暴躁道。
溫予安看着她,滿眼哭笑不得和寵溺。
你在鬧,他在笑。
不用勇敢,不用堅強,不用半邊天……
不是她不能,而是他不舍。
目送姜扶瑤進屋,身子往後靠在車門上面,看着屋外牌子上的“交響樂團”字樣,溫予安眼神放空。
其實,剛剛喊住扶瑤,他其實是想問的。
想問她當年的話是真心還是劇情、問她後悔過嗎、問她現在還愛不愛……
但最終,他什麽都沒說,只是幫她理了理被封撩亂的碎發。
有什麽好問的呢?
難道她給出了否定回答,他就會後悔這麽多輩子的堅持,又會放棄她嗎?
所以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現在還好好的,以後也會越來越好。
這就足夠了。
回到家,溫予安從書房的櫃子裏抽出了一本相冊,翻開,裏面滿滿都是姜扶瑤的照片,藝術字、社團照、街拍照……全是讀書時的她。
手指微蜷,從外套口袋中掏出今天新拍的照片,其實是行車記錄儀的截圖。
照片中,口罩遮住了姜扶瑤大半的面龐,只露出那雙明媚歡悅的眼。
她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被迫懂事和長大了。
值得慶幸的是,已經長大的她在他面前仍是孩子稚氣的模樣。
溫予安睡覺習慣拉窗簾,尤其喜歡質感厚實的布料。
将光完全遮在窗外,密不透氣,一如他這無數年來的痛苦心緒。看不見希望,看不見盡頭,只有一次又一次的淪落與堕淵。
久違的一覺舒坦,早上自然醒,溫予安懶懶睜開眼,很快适應了窗簾別起來的暗。
只是他坐起身,卻發現布簾縫隙透出些些微光。
天,亮了。
節目組早就通知好的集合地點,位置離樂團有點遠,姜扶瑤周日便特意起了個大早趕過去。
“到這麽早,你幾點起的?”工作人員還在架設備,看到她,導演挑了挑眉。
“六點,我每天都這個時間起,有晨跑的習慣。”姜扶瑤笑笑,“不過今天沒跑,直接來錄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