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V章
第二天一大早,就飄起了雪花。
今年這一場雪來得格外早,雪絮輕柔飄滿人間,很快就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白色,空氣也變得清新了不少。
定興帝很早就醒過來了,喝完兩碗藥後,走到外面,背手望了會兒天。
“見過皇上。”阿木吉拉穿着一身素粉色的裘衣,衣領上一圈白色的絨毛,長長的軟軟的。裘衣下面是一枝向上蔓延的紅梅,梅蕊微微張開,連裏面的蕊心都繡的分外逼真。其中一朵正好落在阿木吉拉垂下來的手指位置,就像是戴着一枚梅花形狀的戒指,她手指修長白晢,這枚戒指擺在那裏,竟然十分般配。
定興帝穿的是一身厚厚的黑色龍紋大裘衣,金線繡成的龍紋張牙舞爪,威嚴逼人。他看了看阿木吉拉,嘴角微揚,朝她伸出手:“來了?”
阿木吉拉視線落到他的手上,想了想,伸了出去,被定興帝牢牢地牽着。
只是一個晚上的休眠,定興帝的精神似乎好了不少,手掌心溫度不似昨日冰涼,暖暖的,握着倒也很舒服。
阿木吉拉剛要說話,定興帝擺了擺手:“等會兒再說。”然後牽着她一路往外走,門口有一匹高頭大馬,正抖着鬓毛,仰頭長嘶一聲,跑到定興帝跟前。定興帝順了順它的背,低聲對阿木吉拉解釋:“這是馬中翹楚,名字叫踏雪,生來可以在雪中毫無阻礙奔跑,日行千裏不在話下,想試試嗎?”
不怎麽感興趣……
阿木吉拉心裏默默道。
定興帝卻拍了拍馬背,先行躍上,再攥着阿木吉拉,猛地一下用勁,将她也帶了上來。
“聽聞北茂坡風景極好,咱們出去瞧瞧。”
“現在?”
下午就要開戰了,現在出去觀摩戰場什麽的……真的好嗎?
定興帝低聲笑了笑,一手攬着她的腰,一手拉緊缰繩,喝了一聲,夾着馬肚子就奔跑了出去。他身體并未完全痊愈,臉色有點發白,但是精神似乎十分亢奮。踏雪果然是一匹好馬,輕輕松松帶着兩個人在雪中奔跑。六瓣雪花兜頭兜腦灑落下來,阿木吉拉繡了寒梅的裘衣揚起一個衣角,雪絨飄在上面,随之起伏跳躍,乍一看上去,似乎有暗香撲鼻,美好極了。
但是兩個人并不是往淵鹿城門口而去,只在城門繞了一圈,就順着一邊奔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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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興帝怕阿木吉拉冷,将她摟得緊緊的,口鼻中噴出的熱氣順着毛茸茸的衣領傳到了脖子上,阿木吉拉有點兒酥酥的感覺,斂了眉眼,深吸一口氣,放眼看去。
天高地遠,雪絮漫天。
如此景致,是獅子星不可能出現的。
一片雪瓣撲到了她的臉上,慢慢融化開來,涼茲茲的。阿木吉拉忽然開口道:“皇上,其實今天下午,妾可以代替你去出征。”她在宮中藏書閣讀到過蘭陵王的故事,記憶深刻,“只要妾戴上面具,就沒有人可以認出來妾的真實身份了。”
而且,妾出征的話,風采不會輸給你。
當然,這句話只是在她心裏過了一下,并沒有吐露出來。
定興帝頭一次沒有抵觸這樣的話題,卻也沒有順着接過來。踏雪帶着兩個人到了一座高高的山上,這裏距離北茂坡很有一段距離,遠遠地看過去,北茂坡頭一片荒蕪,連棵青青綠草都見不到,平坦極了。看起來,似乎非常适合戰争。
阿木吉拉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回過頭來:“埋伏!”
“對。”定興帝贊同道,“北茂坡聽起來似乎是一個十分光明磊落的戰争地方,實際上很容易設埋伏。在我們行軍的這一段時間,北胡早就在賀自衡的計劃下,設計好了一切。那邊,挖了一道溝。那邊,只是改變了山坡上幾塊石頭的位置,可是整個形勢都起了變化,如果從上面往下潑熱油,我們這邊将會死傷慘重。而那邊,全都是枯枝爛葉,實際上底下已經埋藏了無數暗箭,牽一發而動全身,我軍貿然前進,只會被殺得片甲不留。”指了指幾個位置,定興帝眼底沉靜,唇稍稍牽起,分不清是否在笑。
阿木吉拉都可以‘看’到,可是定興帝怎麽可能看得到?她偏過頭,看了眼定興帝,有點敬服:“的确如此。”
“朕的猜測還是比較準确的吧?”定興帝笑了起來。
阿木吉拉卻盯着他頭發上的一片雪花看了看,轉過了頭,問道:“妾都能看到,但是妾想知道,皇上是怎麽知道的?”
定興帝自然不會告訴她,這是他昨天一整晚研究地圖,再細細揣摩過賀自衡的一些習慣,以及在出發前就做足的關于北胡的諸多習慣性動作後得到的結論。現在帶她出來,主要還是想要證明自己的能力,順便證實猜測是否正确,得到肯定的答複後,他面帶春風,頗有些志得意滿道:“這個麽,只要是正确的便可以了,不必在意如何得出來的結論。”
“……哦。”
阿木吉拉道,“那你知道怎麽破解嗎?”老實說,她不知道。因為地球星的科技水平實在是過于落後,如果是在獅子星,這個陣實在是太容易解開了。
“知道。”定興帝淡淡道,“知道怎麽贏,但是不能保證朕的子民會不會死傷無數。”
他說完,眼裏的燦燦光彩沉澱下來,語氣變得無比的鄭重,“所以朕需要你。”
阿木吉拉聽得心頭猛地一震,不可置信地回頭:“你需要我?”
這個皇上平日裏不是最不耐自己的能力嗎?不是最不想提及自己的能力強大的事實嗎?這回竟然願意說出這種話來。她轉過頭看,定興帝目光深邃地看着她,忽然牽起她的手,放在手邊輕輕一吻,溫和的唇瓣摩擦過她的手背,他面容嚴肅正經,與她直視,周身散開強大的氣場,問道:“阿木吉拉,作為這場戰争的最高統領,我誠摯地邀請你與我并肩作戰,你願意嗎?”
阿木吉拉躍下馬背,立正站在定興帝跟前,一臉嚴肅,鄭重地點了點頭,擡起右手,行了一個标準的軍禮:“是!從現在起,我就是你手下的兵。”
定興帝見此,略一挑眉,也跳了下來,一本正經回了個軍禮,他是第一次做,姿勢出了奇地标準。
過了一會兒,定興帝笑出聲來,從內到外的愉悅,胸腔悶悶震動,漫天白雪落在他黑色的裘衣身上,襯得此情此景格外深刻。他重新上了馬背,朝阿木吉拉伸出手,用力攥了上來,驅動踏雪,一路疾奔。冷風順着兩個人的臉頰往後刮,似乎并不太寒冷,反而有種奇異的溫暖。
隔得遠遠的看,就像是紅梅在深黑色的泥土上破土而出,顫動綻放,暗香湧動。
這是定興帝終此一生,最難忘懷的場景。
※※※
踏雪重新回到了淵鹿城,卻不是往宅子裏去,定興帝掌握着方向,兩個人一路到了一間酒樓裏面,正是上次偶遇西夏公主顧青辭的地方。定興帝下了馬,阿木吉拉緊跟其後,倒真有幾分小兵的模樣。
定興帝嘴角上揚,腳下生風,走到一間房間門口,敲了敲門,揚聲道:“大晁皇上,求見西夏公主,顧青辭。”
門嘩地一聲就被打開了,顧青辭似乎早就料到了定興帝會來,笑容燦爛,行了個大晁禮節:“青辭榮幸之至。”
定興帝低聲笑笑,拉着阿木吉拉進了房,看到正一臉郁郁躺在床上的長齊,目光蜻蜓點水一般掠過他,坐到一邊,道:“你想開什麽樣的條件?”
顧青辭也坐到一邊,認真道:“原本是想要雙方結成友好之交,然後免去一半的歲貢,但是現在麽……”瞥了一眼長齊,道,“我們願意只免去三分之一的歲貢,但是他要交給我,招來當驸馬!”
定興帝樂了:“長齊身為太監總管,能值這個價位……朕沒有什麽好說的,我們可以簽協議了。”
長齊險些吐血,叫了定興帝一聲:“皇上,奴才是要誓死服侍您的!”
定興帝一挑眉道:“你這麽一個廢人,能值這個價位,的确很不錯了,朕養了你這麽久,你就為國做下貢獻,沒什麽的。聽話。”
長齊郁悶地不說話了。
反倒是顧青辭揚了揚下巴,道:“長齊不是真太監,我知道!”頗為洋洋得意道,“我已經驗過了。”
“哈……”定興帝笑出聲,“如此更好,公主喜歡就行。”
長齊臊得一張老臉都紅透了,埋到了被子裏面去,一不小心牽動了受傷的腰部,痛苦地呲牙,心中十分悲憤:他這是被賣了麽麽麽麽?!
“爽快!”顧青辭手一拍,從一旁桌子裏的抽屜裏面拿出一張羊皮紙,遞給定興帝,“你可以仔細檢查檢查,看有沒有什麽問題?”
定興帝并未看,直接蘸了墨,簽了兩份,自己留了一份,站起來告別:“下午等公主的好消息。”
顧青辭拍胸脯擔保:“沒問題。”
阿木吉拉不太明白其中關節,等到走出酒樓後,問了句:“雖然不知道你們的約定,但是協議如果不仔細看的話,若是對方使詐怎麽辦?”這種暗虧,吃了就悲劇了。
定興帝轉身看她,揚唇一笑,手指在她臉頰輕輕劃過,道:“怎麽會使詐呢?她愛長齊。縱是為了愛的人,也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見阿木吉拉似有懵懂,定興帝心裏微嘆,低頭湊到她臉邊,輕聲道,“總有人會為了愛的人,什麽樣的犧牲都願意做。”說完,輕輕在她臉上吻了一下,帶着她躍上馬背,“走,讓我們去迎接下午的硬仗。”
馬蹄揚起,掀動一陣雪花。
等到雪花紛紛落下,那被馬蹄踏過的痕跡,也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消失得無從尋找。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oツ
看到有菇涼問關于新文的問題,是這樣噠,新文基本算是一個獨立的故事,跟這個是系列文,楠竹是定興帝和阿木的崽子,女主則是西夏公主顧青辭哥哥的女兒,也是一個公主。楠竹屬于有點儒雅的那種,有一小丢丢的精神力,和女主第一次見面是十二歲提早及冠禮的時候。女主純粹就是個瘋丫頭,女漢子,清醒的時候喜歡穿深沉,一喝了酒就是個精神病患者,關鍵是每次喝完酒發完神經醒來後就不記得發生了什麽╮╭
于是就在她不知道的另一個自己幹了些什麽的時候,送出去了自己美妙的三初……還因為另一個自己被楠竹趕出了宮╮╭
之後又被楠竹瘋狂地找尋追回來當了皇後的歡樂的故事。
設定感覺挺萌挺可愛的,就是不知道我寫不寫得好咳咳咳,希望各位菇涼可以貢獻枚收藏嗷,每天刷新收藏保持在一個很小的數字不動彈,真的是件傷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