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V章
皇後一語令下,那幾個北胡人當真動起手來了。
第一,定興帝穿了便裝,他們不認識。第二,反正臨走之前,三王子殿下也交待了,若是皇後留在了大晁,那就殺了這個女人。所以即使現在有誤殺,傷了就傷了,頂多到時候說這個女人妄想留下來,他們才動的手,三王子殿下肯定不會因為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動了自個兒部下。
這幾個人并算不得上北胡多麽優秀的士兵,但是他們人多,一起沖上來,還是有點兒殺傷力的。
五個沖向了定興帝,一個沖向了阿木吉拉,分工十分明确,但是下場十分悲劇。
定興帝本身就會武功,又是裝作中了春|藥,所以下手十分利索,騰地而起唰唰唰每個人胸口猛踢一腳,以板凳當做武器一腳勾在桌子上面很漂亮地給了五個人一耳光,打得五個人節節後退。但是他心裏記挂着阿木吉拉,這個虛招丢了出去後,沒有趁勝追擊,而是往後幾步跳,想要保護她,結果愕然發現那個人沒聲沒息地倒在了地上,一臉痛苦。皇後更是一臉震驚,吓得臉色都慘白了。
她是怎麽做到的?
定興帝忽然有種失落感。
這一怔忪間後面五個人又沖了上來,定興帝剛一轉身,就聽到幾聲慘叫,五個人全都倒在了地上,雙眼翻白,身體抽搐不已。
皇後臉色慘白,下巴還微微挺着,頗為驕傲道:“既然輸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你以為朕不敢殺你嗎?”定興帝一腳挑起一個人的劍,捏在手上,直指皇後。劍鋒泛起一陣寒浸浸的白光,皇後心中驚吓,卻想着,終于要死了,死在誰的手上都是死,不如給他,總算是這一生糾葛有了了斷。
她已經認了命,但是一股外力将自己一推,猝不及防往前幾步,踩到了一個人的手,便摔了個四腳朝天。
她狼狽不堪,看着眼前定興帝的一雙靴子,暗暗咬牙,知道不過就是死前再受點侮辱罷了,也沒什麽。反正……宮裏也安排了人,這個女人現在殺了自己,晚上回去照樣被殺,都是一條黃泉路,到時候全成了鬼,沒有了靠山,看她還能得意幾時?
定興帝看阿木吉拉一眼,他現在的情緒有點兒複雜,不太願意和她直視,所以在阿木吉拉看過來的時候,立刻偏過了頭,問道:“怎麽,你想怎麽處置她?”
阿木吉拉沒有覺察出異樣,聞言彎眼一笑,認真問道:“怎麽處置都可以麽?”
定興帝點頭:“自然。”
他對于她,總是不會拒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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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木吉拉倒是對于皇後沒有什麽意見,畢竟皇後想要害自己過幾次,沒一次成功了,算不得兩人有對立關系。不過,她以前答應過冬瑜,有朝一日,替她報仇,現在她也快要回去了,用不着冬瑜,就當做是臨別禮物吧。
如是這般告訴了定興帝,定興帝淡淡點頭:“皆可。”
皇後臉色卻是大變,怎麽,讓她連死也是帶有極其侮辱性的麽?一個下賤的奴才,有什麽資格送自己到黃泉路?
“木妃,陸凝霜,你真是好!好得很!”皇後連連冷笑,一字一句道,“你以為皇上護着你,你就算是什麽東西了?他那個人,連結發妻子都可以想休就休,更何況你一個奴才出身的嫔妃?本宮在黃泉路上等着你,等你下來,再好好兒教你道理!”說罷,突然站起來猛地發力,就朝一邊的柱子沖撞過去。
她想死!
阿木吉拉皺了眉,眼波微動,皇後的身體堪堪停在了半路上,然後像是一陣外力猛地一拉扯,往後一倒,狼狽地倒在了地上。
“怎麽會這樣……”皇後的身體劇烈顫抖起來,像是想到了什麽,突然回頭,猛地瞪向阿木吉拉,“你是……!”話沒說完,定興帝一個手刀下去,她兩眼一翻,身體發軟,倒在了地上。
剩餘幾個刺客都沒有死,眼睜睜看着這出鬧劇,害怕不已。他們剛才并不理解其中關節,皇後的行為帶了很強的指示性,他們一起恐懼地望着那個柔柔弱弱的瘦女子,她為什麽會發現自己?為什麽可以專寵?為什麽會有這麽強大的力量……他們都明白過來了,全都發抖,嘴上求饒道:“放過我們吧,大仙……”
話沒說完,定興帝手起劍落,非常幹淨利落地将幾個人人頭落地,神色淡漠地對阿木吉拉說:“走吧。”
阿木吉拉有點兒遲疑,她以為定興帝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按照定興帝之前的說法,難道不是麽?所以在他面前也沒有刻意掩飾自己的能力,怎麽自己一動手……呃……動眼……看他們似乎都有點兒驚悚?
定興帝皺眉看了看底下的一坨……皇後,最後選擇拉住她衣服的一角,有點兒嫌棄似的拖扯出門。剛才他假裝中了春|藥,使了眼色讓周圍的人都走遠一點,現在看來那些人果然走得很遠……定興帝将皇後往地上絲毫不憐香惜玉地拖着,皇後很悲催地臉朝下,所以沒多久臉上都擦破一片,直到有護衛看到了定興帝和阿木吉拉的身影連忙跑過來,皇後已經面目全非,那個護衛辨認了很久才勉強認出皇後,心中大震:“都是屬下失職,讓不相幹的人進去擾了聖駕。”
“豈止是失職。”定興帝冷冷道,“進去看看。”
然後嫌棄地把皇後扔給他,“把這個女人帶回去,送到裏布宮。”
……帶到裏布宮麽?
護衛心裏一片敞亮,低聲應答了一句,和幾個人一道處理了皇後,又帶了人進了屋裏,看到一片狼藉,更是出了一背的冷汗,幸好定興帝沒有受傷,否則他們哪裏還能有命?
定興帝側目看了阿木吉拉一眼,只見她一臉懵懂,有點兒想和自己說話,但是又在疑惑着什麽,心底不免有點兒悲傷。他現在才發現自己可能從一開始就想偏差了,他心愛的女人究竟是什麽人,他一丁點兒也不知道,一丁點兒都不了解。之前他以為她是狐貍精……可是狐貍精……真的有她這樣的本事嗎?扪心自問,真的從未聽說過。
可如果她是妖精,他是人,還算得上他占了點兒優勢。如果她是……神仙呢?自己就算是天子,也落了下乘,還有什麽資格留她下來?
想起話本子裏講的那些個人仙戀的悲慘結局,定興帝自己把自己給糾結進了一個結中,郁悶不已。
好像人仙戀哪怕能有一段溫馨的時光,都需要神仙付出慘痛的代價,剝離仙根什麽的……會不會很痛?定興帝凝視着阿木吉拉,目光炯炯得讓阿木吉拉心裏發毛:“皇上,有什麽事嗎?”
“你……”定興帝正要問出口,忽然聽到一聲呼喊“皇上!”然後就是一個身影跑了過來,正是單獨出去完成任務的長齊。定興帝便止住了想要問阿木吉拉的話頭,轉向長齊:“怎麽樣?”
“嗯,沒問題了。”長齊笑了笑道,“賀府裏裏外外的人全都換成了我們的人,想來西夏和賀自衡有什麽勾搭,全都逃不過我們的眼睛了。另外,賀府的家産已經全部搜集在了一起,放在了賀府的地窖中,到時候可以一并抄掉。”
定興帝點頭:“好。”想了想,沉聲吩咐道,“現在你去找人,駐守在朝北的兩座城門口,以及城門口的五裏之內,都要埋伏好我們的人。”
“朝北?”長齊一怔,“皇上的意思是……北胡?”
“嗯。”定興帝點點頭,沒有太多心情駐留,沉沉地回了馬車,阿木吉拉默默地跟随其後,也沒有上定興帝的馬車,而是和來時一樣,坐在後面那架馬車上,‘看’了定興帝一會兒,實在搞不明白他情緒怎的突然低落成了這個樣子。一時也提不起什麽興致,歪在座椅上調節精神力。
長齊沒回宮,一邊走向馬車,一邊暗自稱奇,北胡……還真被那個氣焰嚣張的女子給猜對了?那個女子什麽來頭?
……
回宮之後,定興帝頭一回沒有親自接阿木吉拉去裏布宮,而是心事重重地離開了。
阿木吉拉不明所以,回了宮後,叫來了冬瑜,将皇後交給了她,道:“随你怎麽處置。”
冬瑜看着皇後,怔忪了片刻,立刻跪了下來,眼淚淌了出來,不見悲痛,牙關咬的緊緊的,只道:“謝娘娘!謝娘娘!謝娘娘!……”反反複複颠來倒去重複了好多遍,又鄭重其事磕了三個響頭,帶着皇後下去了。
天色已經漸漸黑了下來,天邊帶了一抹如啼血般的悲涼之色。
皇後被兩桶水潑醒,一擡頭就看到冬瑜坐在她跟前,神色似笑非笑,冷冷道:“你醒了?”
她化了妝,穿了鮮豔顏色的衣裳,甚至頭上還帶着阿木吉拉賞賜下來的最為名貴的首飾,就那樣擡着下巴站在皇後跟前。若是不知道的人,一時之間,還真的沒有辦法辯別出兩個人身份的高低。
皇後的臉疼得很,在地上拖了有一段距離,不少小石子兒全都磕了進去,此刻兩桶水一潑,身上那件名貴衣料做的衣裳算是徹底報廢了,濕噠噠地粘在身上,臉上的血液活動起來,溢出一些血滴,配着她慘白翻了皮的嘴唇,不是一般的詭異。可是她還是驕傲的,面對冬瑜的挑釁,只是冷冷一笑,道:“你如今也算是一條得了勢的狗,不要以為主人有兩把刷子就怎麽樣了,等她失了寵,你的下場未必如我。我生來就比你高貴,便是死了,也比你高貴,因為這身體裏面流淌的血液,你就注定及不上我!”
“是嗎?”冬瑜輕一笑,“你有什麽高貴之處?是和一個侍衛通|奸很了不起,還是被北胡那等蠻夷之地的王子娶過去當姬妾很值得得意?賀錦娘,你娘希望你錦衣玉食過一輩子,故而搶了本應該屬于我名字的那個錦。可是你呢,的确是錦衣玉食,卻生活在不同男人的身|下,和那花樓裏的頭牌,有什麽區別?”
皇後瞪向她,又開始發抖,也不知是冷的,還是氣得。
這兩件事,怎麽可能有人知道?她做得那樣隐秘!定興帝呢……他那樣愛面子的一個人,怎麽會把這種事告訴旁人,他不怕被人笑話嗎?
“哦……你是奇怪我怎麽知道嗎?”冬瑜微微笑了起來,眼底一片冰涼,“你不要擔心,這兩件事情,我都不會告訴別人的。其實想知道也很簡單,前天晚上,皇上和我們娘娘在一塊兒讨論大事的時候,我就站在一邊,所以都聽到耳裏去了。娘娘待我這般信任,我怎麽會告訴旁的人呢?只不過……我那娘親啊,從小就待我好、得、很,你又和我姐妹情深,親生女兒做的事情,她總是有權利知道的嘛。所以就順嘴告訴了她一句,你不用感謝我,都是舉手之勞,應該的。”
“呵呵……”皇後最怕的就是被親娘知道,聽得這話一口血直直地湧上脖頸,臉上還是帶着奇怪的笑容,“你洩露這種事情,若是被皇上知道了……”
“皇上知道啊。”冬瑜笑了,“哦,我剛沒說對吧?我禀告之前,當然告訴皇上了。不過皇上很體恤我,所以同意了。你還不知道吧?于大人已經在德妃的勸服下願意相信皇上了,明天早上,将由于大人在朝堂上将這兩件事說出來,你的皇後之位,算是保不下來了。橫豎你娘也已經被你氣死了,我會去讨個恩典,讓皇上準許你和你娘,扔到同一個亂葬崗去,進同一個狗腹。這種處置……相信皇上英明,一定也會同意的。”
“他竟然……”皇後指甲陷進肉裏,忽然一陣悲涼一陣無力發虛。
他竟然這般絕情……
這種話,原來自己竟是沒有資格說的。
因為他們之間從未有過情,一絲一毫,都不曾有過。
生來驕傲的皇後,終于在死去前一刻落下了淚水。回顧這一生,真是荒唐可笑,她原先不是這樣的,她從來都不是這樣想的,可是事實為什麽會偏離成這個樣子?在勾搭上青梅竹馬放棄身份離家出走,夜夜潛入宮和自己厮混的時候,她還記得自己曾經澄澈的雙眼,對,那個時候不過也只是想要一個安慰罷了。不過是因為她鐘意的人,冷落她,不願意理她,所以她迫切地想要找回尊嚴罷了。
對……原來她是喜歡那個帝王的,不過是對方厭惡自己,所以自尊使然絕不願意上前讨不喜。她自欺欺人了一輩子,後來連青梅竹馬的人都察覺了,是她許諾重金利誘,将自己本來擁有的潔白無瑕的感情變了質,讓山盟海誓過的人對自己只剩下肉|欲,所以才會在面對生死危機的時候,毫不猶豫選擇自己存活下去。
還有那個北胡三王子……
他早就點出自己對于定興帝的潛在喜愛,她偏不承認,居然夜夜承歡于他的身|下。像她這樣一點也不自尊自愛,根本沒了清白的人,哪裏有資格祈求帝王之愛?
冬瑜拿出一個簪子丢在皇後跟前,冷聲道:“聽說這個傻子原是喜歡你,想要讨你做媳婦的。你不稀罕,我倒見過他的屍體,相貌其實很不錯,已經幫你打點好了,等你被狗吃了之後,剩下的骨頭,會和這個傻子的屍體合葬,也算是你黃泉路下……有個伴了。”
皇後眼底升起濃濃的恨意。
冬瑜冷眼看着,道:“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你活該。”
然後揚聲喊了一聲,“來人啊!”
立刻就有兩名宮女一臉尊敬地走了進來,這份尊敬是對冬瑜,不是對賀錦娘。冬瑜點了點皇後的方向,道:“給她灌藥。”
皇後幾乎沒有反抗吃下藥,依舊雙眼滿是恨意瞪着冬瑜。
冬瑜忽然一笑,朝她蹬了幾腳,嘆了句:“一直以來我有一個願望,就是把你踐踏在腳下,如今,可算是得償所願了。你不必怕,你沒那麽容易死,這只是一種讓人渾身乏力的藥物,你吃了之後,将深刻地體驗到被狗一口一口吃下去的痛楚。就像是我小時候,你放出的那只咬我的大狗一樣……痛。”
皇後被蒙了麻袋擡出去。
冬瑜順着裏布宮潔白無瑕的玉璧地板一步一步往外走,擡頭看了看天,月光幽幽冷冷地灑了下來,她在心裏嘆了一口氣,沒有回頭,眼底怔怔掉下一滴淚來。這滴淚落到手背上,一片冰涼,她忽然有些茫然,不知自己究竟為了什麽而哭泣。
這時,耳邊忽然閃過一陣風聲,幾個腳步從天而降落到了她身後。
冬瑜察覺到不對,猛地一睜眼睛,心突突地跳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忙着選課選了一天,所以耽誤了碼字,發的有點晚,不要介意哦╭(╯3╰)╮
如果有機會,明天争取更一章特別肥的,群麽一個~
另外,特別感謝傾一世妖嬈只為你菇涼的雷子2333333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