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陸
柔和的晨光鋪灑進窗棂。
因時辰太早，曦光還帶了些濕度，淡淡的涼薄。
阿木吉拉很有耐心地等外面的動靜，順便将腦海裏儲存的記憶都回顧了一遍，加深印象後終于等到外面的交接班，一名宮女幫忙值夜宮女收拾了簡易床鋪，替換她的工作，往房裏看了看，側耳認真聽了下，就跟另一名宮女商量着是不是該進來喚醒小主、到皇後那裏去請安。
終于可以起床了！
阿木吉拉十分巧合地在該宮女輕聲喚她時‘醒來’，聲音懶懶地：“嗯……什麽時辰了？”
“回禀小主，卯時一刻了。天兒還早，小主若是困，還可以再……呃，奴才伺候您更衣。”
阿木吉拉心情好，對衣服也不挑剔。
雖然平時表面上也不挑剔╮(￣▽￣")╭
穿了件小有點繁瑣的百褶長裙，上面還繡了幾只栩栩如生的蝴蝶，只要稍微一動，蝴蝶就仿佛真的舞動起來，在裙擺間的碩大芍藥裏振翅翩飛，生動活潑。
“這是昨兒個晚上皇上派尚服局的人連夜趕出來、天兒還沒亮就送了來的，小主好福氣。”宮女贊嘆道。
“對啊我可真是好福氣~”
阿木吉拉揚唇粲然一笑，明媚歡快，宮女立時就有些看怔了。
等她回過神來，阿木吉拉已經推門而出了，連忙小跑跟上去。
門口不知何時跪了個人，發髻上半點裝飾也沒有，穿着的是一套極其素淨的衣裳，低着頭看起來倒還很是正常，可是頭一擡，那上面恐怖的傷疤映入眼簾，宮女本來被阿木吉拉美呆了一下，現在登時有些魂飛魄散的驚悚感，吓得往後退了一步，‘蹬’地磕到了門板，摔了個四腳朝天。
揉着頭爬起來，那宮女有些欲哭無淚，顫顫地跪下：“奴才失禮了，奴才有罪。”
阿木吉拉笑眯眯道：“沒事，你一邊玩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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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以為自己會受到責罰的宮女被輕易饒恕了猶有些迷惘，道了好幾聲：“多謝小主饒恕。”才慢慢後退，拐彎處好奇地回頭看了看，才發現原來跪着的是缺席了一天的大宮女，立刻收起好奇心，這才感覺到腳踝處的疼痛，“嘶”了一聲，揉着腳悲傷地回了房。
大宮女本來以為阿木吉拉見她受傷會問一句，結果等了半天阿木吉拉什麽也沒說，只有些好奇而期待地看着自己，只好敗下陣來，主動交待了傷口的來源，本來以為阿木吉拉這下該問問自己，為什麽會被皇後用花瓶砸了，孰知她還是站在那裏，帶着鼓勵地微笑看着自己，不知怎的心頭一動，有些不由自主地又将自己的身份毫無遺漏地說了一遍……
說完之後她臉色劇變，心裏暗自生悔。
明明是過來求合作的，結果怎的瞬間就降了好幾個檔次，大宮女心裏頭好苦(┳＿┳)
“奴才對小主坦誠相告，是因為小主是奴才的主子，奴才不想叛主。不管家裏是怎樣的意思，也不管奴才最開始進宮的目的是什麽，既然有了一個主子，奴才就不想有第二個，也不想再過那樣提心吊膽的日子。奴才知道今日說的這些話，小主可能不相信或者覺得奴才還有所隐瞞，奴才會用實際行動證明自己的。只希望……只希望小主在獲得聖寵之際，順手幫一下奴才的姨娘，奴才再無他求了……”
說完，遲疑地看了阿木吉拉一眼，見她還是帶着鼓勵地微笑站在那裏，心裏生出一種錯覺，好像小主對真相全都知道得很清楚似的，不由脊背發涼，聲音也怯了：“小主……”
“哦。”
阿木吉拉終于開口，“我知道了。”
“……”
“……”
“小主……”
大宮女覺得自己真的錯了，她是抽了什麽風！居然會覺得木才人是一個很特殊的嫔妃，不僅有氣節，還巧巧地投了定興帝的眼緣，未來恩寵必不可限量。現在簡直就是……啊啊啊！
阿木吉拉見大宮女一臉受傷，好心提醒道：“你真的別無所求了？”
“真的！奴才只求能一直待在小主身邊！”
“真的？”
“……真的。”
瞪，“好吧既然是真的，那……”
“不是，不全是真的。”大宮女徹底敗下陣來，眼底含了一絲怨恨，“奴才不喜歡皇後，也不喜歡整個賀府，奴才想要報仇。皇後說的是給我姨娘灌了一碗紅花，讓我姨娘費盡心思懷上的孩子小産了，現在身體已經開始恢複了。可是奴才知道，現實情況只可能更加糟糕，我姨娘懷胎八個月了，大夫已經說了是個男胎，只要生下來，我姨娘的願望就實現了，她盼了這個孩子十幾年，眼見着年紀大了希望渺茫，好不容易才……這之後她一定心如死灰，身體也全敗壞了，活不了幾天了……”
“奴才是真的恨她，從奴才出生起，就總是受她們母女的各種欺壓。只有姨娘不管不顧護着我……她出嫁之後，奴才特別開心，誰知父親竟然把我也送進宮……這倒也罷了，做天子嫔妃，起碼生活不會差，奴才不得她喜歡沒關系，只要皇上能夠喜歡奴才，那日後也可以慢慢擺脫她的鉗制……可是她把我送到了小主您這裏，美其名曰鍛煉我，讓奴才好好兒學習……”
“奴才本來是真的不喜歡這裏，不喜歡小主您的。”大宮女說着，眼底恨意漸漸減輕了，“可是那日月下一舞，奴才才知道小主您的心性兒。奴才羨慕您，欽佩您，所以之後每次皇後找奴才問話，說起您的邀寵手段，奴才都不屑于與她争論。她那樣的人，只知道權利權勢面子，懂什麽真性情？”眼裏又掉下淚來，“奴才知道自不量力，可是真的想要為姨娘報仇，不求其它，只要有朝一日可以将她踩在腳下，奴才這一生就再無遺憾了。求小主成全。”
如此的鬥志，竟然只是為了将皇後踩在腳下？
呃，外星人只這一句話聽得最明白，暗自納悶了一會，這皇後莫非質感很好？踩着……很舒服？
“小主！”
大宮女有些着急。
阿木吉拉觑她一眼，道：“你先回房休息吧。”
“奴才……”
“如果只有恨意沒有精密籌劃，鬥志只能持續很小一段時間，最後也不會成功。”阿木吉拉道，“我不知道為什麽你想将皇後踩在腳下來找我，這件事的難度你也清楚，我一時間是幫不了你的，而且沒有充分的理由去幫你。你想做成一件大事，就必須讓自己身上有着可以等價或者更多的價值。”
大宮女怔怔地呆了一會兒，忽然伏地一拜道：“多謝小主的指點。”
然後站起來，走到阿木吉拉身上，“奴才跟您一道兒去晨省吧。”
“你就這個樣子？”阿木吉拉瞥她一眼。
大宮女動作一頓，堅定地點頭：“是，奴才這就回房休息，細細思量，等傷口全恢複了再出來！”
頗有傲骨地挺直脊背回了房。
阿木吉拉╮(￣▽￣")╭她好像只是随口一問，這裏的人不是很注意儀表什麽的嗎，怎麽好像讓大宮女的鬥志更加純粹激昂了？
地球人的腦回路啊……
阿木吉拉優哉游哉出了門，剛才的小插曲完全不影響她的好心情，一想到這個皇宮裏處處都藏滿了秘密，阿木吉拉就覺得很興奮，連在外殿跪着晨省也欣然接受了。
晨省完了出椒房殿，忽然聽到有嫔妃經過的竊竊私語：“你知道嗎？出大事了！”
“怎麽回事？皇後今兒臉色差得很，我剛才還納悶呢。”
“汀蘭亭那邊一株百年大樹昨兒個晚上忽然成兩半了，而且倒的方向直指椒房殿，欽天監說這是大兇之相，說明椒房殿這邊不吉利。你仔細想想，昨兒個白天裏那事，皇後才調查完德妃，晚上就出這個事，會不會是這件事……”
“你的意思是……真是想不到啊。”
“……”
阿木吉拉腳步放慢了一點，等等，那個汀蘭亭的大樹成兩半這個事怎麽聽起來那麽地……耳熟？腦子裏面過了一遍昨晚的場景，阿木吉拉囧了一下，那株樹好像大概可能應該就是……她一時激動給劈開的……
算了既然地球人已經自圓其說了……
外星人十分淡然地路過那兩個繼續竊竊私語的嫔妃，忽然對她們提及的欽天監這種聽起來高端大氣上檔次、但是瞎編亂造忽悠人的地方産生了興趣，默默地決定夜探一次，再擡頭，看到來人，眼睛一亮。
長齊！
有特殊技能的那個人！
長齊是過來傳聖上口谕的，因為是要傳給皇後，所以傳話人的地位也得是禦前最高級的。一路上都有嫔妃變着花樣吸引他的注意力，或者是派宮女過來唠個磕，刷點存在感，就盼着他能在皇上面前，忽然一時想起某個人，說出來，那可就是莫大的機會啊。
長齊禮貌客氣地拒絕了衆人的好意，目不斜視往前走着，忽然……被擋了路。
入目的是一個不陌生的小嫔妃，雙眸亮晶晶的，膚色白晢，淺淺笑着，幹淨而清新。
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她月下一舞，仿佛和記憶中的某個場景交織在一起，無比熟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