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壹
阿木吉拉活了足足三百二十一年,沒有一秒鐘想過會穿來這麽一個地方。
本來聽說要來到地球星的二十一世紀就覺得十分悲催要命,結果派遣艙途遇蟲洞,意外攪進去後,竟讓她直接穿到了比二十一世紀還要滅絕恐怖的未知朝代。可見萬事萬物,都有其因果報應,屢試不爽的。用這裏的土著居民的話來講,大概是冥冥之中,自有老天爺的一只手操縱這一切。
至于為什麽不是一雙手而是一只手,阿木吉拉忐忑地想……那個叫老天爺的人,興許略殘?
約莫是舉頭三尺有神明,在阿木吉拉這樣腹诽沒幾天後,就慘遭老天爺無情的打擊報複。
春風濕暖淡薄,錦簇花開。
坎坷多紋路的青石板上,跪着一個人。
低着頭,寬大的衣裳将她籠罩其間,顯得人格外嬌小。一頭青絲被簡單地绾了起來,光澤烏亮,配上那一排黃木簪子,竟意外地賞心悅目。背挺得直直的,透露出幾分風骨來。僅僅這樣看着,就很不一般。
“恭送各位小主。”
前面不甚遠處的莊嚴殿門打開,一穿着粉色宮裝的宮女走出來,微笑着說道。
風格迥異的女子們有秩序地從宮殿裏走出來,莺莺燕燕,簡直美不勝收。春日裏繁花盛開,新燕歸來,配上美人們各放光彩的面龐,便是一幅再難多得的美景圖。
繡着各色花樣子的衣擺從跪着那人旁邊晃過去,阿木吉拉看得有點兒眼花,便閉了閉眼。
獅子星居民可從不講究這樣的色彩斑斓,常用的服裝就那幾種顏色和款式,簡潔大方上檔次,可冷可暖功能全,哪裏像是這裏的人,出個門光穿衣服就要耗費那樣多的工夫,浪費時間程度簡直令人發指。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跟前停了一個人。
阿木吉拉認得她,因為就是這個人,在一個時辰前,讓自己跪在這裏。
“賢妃娘娘萬安!”
阿木吉拉脆脆利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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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妃穿着紅納紗百蝶金雙喜單氅衣,幾根護甲閃閃發亮,高高堆起的發間插着金光閃閃的步搖,奢華貴氣十足。聽得她這話,輕扯了下嘴角,似笑非笑道:“跪了一個時辰,當真兒學了點規矩。看來陸禦女真應該多跪跪,不僅提升自我修養,也不至于說出去給宮妃丢臉,你說說,是這個理兒嗎?”
阿木吉拉心底裏一陣無語,原主不就是在兩個月前見到賢妃時,沒有規矩齊全打個招呼,至于記仇到現在,這樣人身攻擊麽?
好在外星人天性樂觀,這些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繼續脆脆利落回答道:“是!賢妃娘娘說得對!”
賢妃笑容一抽,打量了下她,見她一雙大眼裏寫滿了真誠,跪得無比筆直端正,全身上下挑不出一丁點兒錯來,不由一陣心累,揉了揉耳朵,不滿道:“皇後宮前,說話這樣大聲,也不怕沖撞到皇後娘娘麽?”
……
阿木吉拉眼睛一眨,再睜開時其間充滿歉疚,尖尖的小巴顯得臉小可憐,聲音也放得溫溫柔柔:“是,妾知錯了,賢妃娘娘教訓得極是,妾都懂得了,下次再不敢犯,以免辜負了賢妃娘娘的一片苦心教導。還望賢妃娘娘能夠相信妾,給妾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
賢妃最惡這樣的人,明明知道你讨厭她,偏偏油嘴滑舌,叫你挑不出半點錯處,又要顧及自個兒的身份體面,又出不了心裏面那一口惡氣,打不得說不得。
更何況,這個女子,兩個月前聖眷極重,皇帝連着睡了她七天,是整個後宮少有的事情,雖然皇帝現在不知道把她抛到什麽地兒去了,可一想到那時她輕狂得不把自己放在眼底的樣兒,就忍不住磨牙憤怒。
賢妃思緒萬千,轉念間正欲開口,忽然感覺到袖口被扯了扯。
“既然你如此誠心改錯,本宮自然是不會為難于你。”賢妃寬容笑笑,舉止落落大方道,“本宮知道,你一向心高氣傲,又自诩容貌過人,難免有些看不慣其他庸碌之輩。可是後宮佳麗三千,各有所長,凡事要首先顧慮到皇上的顏面,三思而後行,你可懂得了?好了,才剛回春不久,地上冷,你快些起來吧,別又病了,那可就叫本宮自責了。”
……什麽情況?
阿木吉拉來了這個未知朝代也有三四天了,禮儀稱呼什麽的學全了,原主的記憶也讀了好幾遍,可還是鬧不明白這裏居民的腦回路。賢妃的上一句話,和現在這句話,關聯邏輯到底在哪裏啊?
不管怎麽樣,能不跪着當然是好事,要不是為了将功補過,電擊她她也不願意向這裏的人下跪,什麽破規矩。
起來後,阿木吉拉依照着這裏人的禮儀,十分之特別标準地行了個禮:“多謝賢妃娘娘寬恕,賢妃娘娘的恩德,妾都銘記于心,不會忘懷。”
賢妃點頭笑着,頗像她本該穿去二十一世紀的中學教導主任,就差在腦門寫上“虛僞”二字了。
“不愧是朕的賢妃,管教起下面的小妃嫔,井井有條,不枉朕将協理皇後管理後宮之權交給你了!”花樹木後,轉出來一個人,穿着明黃色繡龍紋衣袍,背着手,俊朗笑道。
他語氣裏帶了兩分輕佻,偏嗓音又好聽得緊,沉穩而又微磁,仿佛就是那一陣吹皺春池的風,不重不輕,堪堪停在那裏,最是撩人。
“參見皇上。”賢妃一臉羞澀福了福。
“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禮儀周全的外星人“嘭”地跪下,恭恭敬敬磕了個頭,聲音響亮且不拖泥帶水,行動一氣呵成,流暢而标準,叫一旁賢妃的随從都有些不大好意思繼續行禮了。
禦女是從八品,雖有品階,但是見過皇上妃嫔等人,還是行等同于奴才的禮節。唯一的區別麽,大概是可以在奴才之前行禮。
等賢妃的随從們行完禮,定興帝扶起賢妃,又含了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對阿木吉拉道:“被賢妃教導後,果然懂規矩許多,起來吧。”最後才對衆位随從淡道起來。
注意到賢妃眼底閃過一道得意之色,外星人恍然大悟,敢情剛才這賢妃是故意裝出賢德大方給皇帝看呢?
又默默看了微笑着的皇帝一眼,外星人低着頭,盡量減少存在感。嗯,她才不會告訴賢妃,其實從很早之前,大概是開宮門之前,這個皇帝就已經站在樹後面了,剛才的一切,他也全部看在眼裏了。
至于他為什麽裝作不知道,阿木吉拉表示,地球人的心思你別猜。
“皇上,妾的父親從宮外挑了幾個姿色過人的舞女送進宮來,這段時間,一直在妾的德惠宮練舞,您現在若是不忙,可願意與妾一道兒過去品鑒品鑒?”賢妃拉着定興帝,熱烈邀請道。
有美人可以欣賞,好色出了名的定興帝當然不會拒絕,欣然應允道:“愛妃相邀,朕豈有不答應之理?”一邊說着,一邊沒忘了牽過賢妃的手,揩點油。
兩人相攜而去,全忘了還有一人站在後面。
阿木吉拉也不在意,活絡了下身體,轉個頭自行離去。相對于舞蹈,她可能對軍事演練更感興趣。
不過隔了兩日,忽然傳來消息,說是皇帝覺着她行禮的樣子有些瘆人,看着不舒服,便升了她一級,封她為正八品貴人,再也不用行等同于奴才的禮節。
“陸小主,大喜呀!”
宣旨的小太監如是道。
阿木吉拉也被這喜訊弄得有點兒懵,深刻體會到這裏人說的那句“天上掉餡餅”是個什麽意思,家裏蹲着啥事兒沒做,好運自個兒上門來。因為找不到可以用來行賄(……?)的錢財,便随手拿了一個花瓶遞給小太監,擺出個親切模樣:“多謝公公傳話,一點小心意,請笑納。”
小太監看了看她簡陋的居所,幹笑着推回了花瓶:“這些都是奴才本分中的事兒,怎能勞小主破費?如今小主是貴人了,應多花些心思在自個兒身上,将來飛黃騰達,奴才心裏頭也高興兒。”
阿木吉拉嚴肅地點點頭,認真記下了這話,同時對這個小太監印象變好很多。難得,地球星竟有如此正義的人。
按理,一般的晉封都要伴随着去皇後那裏行冊封之禮。阿木吉拉穿了發下來的冊封禮服,雖覺得穿上後哪裏不太對,卻也沒想太多,徑直去了椒房殿。
門口偶遇定興帝,外星人規規矩矩行完禮後,站到一邊,想要等他進了殿門再進去。誰知定興帝半晌沒動靜,只一味拿眼睛打量着她,尤其是往前胸後臀的部位多看了好幾眼,長眉一挑,眼角上揚,笑意愈來愈深,大有農民伯伯收獲莊稼時的欣慰滿足感,背着手,暧昧說道:“愛妃這樣打扮……甚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