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陰傀之毒·貳
夜幕之下,衆人皆被囑咐回房後,便不可再出門。衆人皆是第一次來此,此處傳聞衆多,早已有所耳聞,而那覺信更是明言道,“來到此處,若想活命,便需以我為首,凡事聽我之令行事。若有人不信,盡可半夜打開門扉瞧上一瞧,我所言究竟是真是假。”
他一席話說來,語氣輕快,臉上仍是那副笑臉,語意卻讓人不禁覺得有些深寒。況此處入夜之後,外頭竟是靜得連一絲風聲皆無。
安靜得讓彼此覺得十分詭異,有些膽子小的,甚是當場便有些紅了眼睛。
“大師,可否讓大家聚集起來,若那妖魔鬼怪夜間來襲,逐一擊破,大師又如何能兼顧?”一身材矮小之人,灰撲撲的說道。
“那便讓它逐一擊破好了。”覺信似覺無所謂一般,無視底下一陣陣抽氣的聲音。
“大、大師,你可不能不顧我吶”李大人一下便站了起來,急得帶倒了凳子,然而衆人卻絲毫沒有留意到他帶倒凳子之後,凳子砸落在地上,并未發出任何的聲音。
大夥的情緒都因覺信一席話,着急了。
李大人話音剛落,他心中又生了一計,趕緊急急道,“錢財之事好說,大師若不介意,回府後,還可再行商榷。”
此時雖都急着保命,然而聽到李大人如此說道,心中都頗有些不屑,确實是回府後,可另行商榷,然而是否能同意,便又是另一事了。
此時,晏初從樓上踏足而下,腳尖落下之處,微微漾起了些波紋,然而尋常人等卻未能看見。她瞧着衆人因她的出現,一下都噤了聲,目光将她愣愣瞧着。
她掩嘴輕咳,這團人當真是臭氣熏天,遲早會被那大妖給吃了。然而她卻只字不提,瞧了衆人一眼,便施施然出門去了。
“這姑娘是何人,竟然此時外出?”
“當真是不知者無畏,小小女子當真以為自己敵得過那妖魔鬼怪,我說還是差人喚她回來得好。”
“嘻嘻,你若擔心,不若就你去尋回,方能顯大丈夫英雄本色,許美人還能以身相許。”
底下人因這一插曲,開始插科打诨起來,本是有些緊張的氣氛頓時緩和不少。人群中幾人神色各異,面面相觑,也有一言不發将覺信緊緊瞧着的。
覺信雖口中話語輕佻,然而此時衆人除去他之外,亦再無人可依靠,便也只得聽令乖乖回了廂房。
“大師身上可有符紙,可保我安心?”李大人趁大夥回房之後,這才磨磨蹭蹭偷偷摸摸來到覺信身旁,覺信聞言咧唇一笑,“有是有,只是這符紙頗為貴重,不知大人……”
李大人連忙從懷中掏出一袋小金葉子,急急塞入他手中将其合上,“大師,這一點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這……怎麽好意思”覺信嘴上雖如此說道,手上動作卻不曾停下,十分流利的将其納入懷中。将一摞白色的方形紙張遞予李大人,只見他臉色卻有些躊躇,并沒有一把接過。
“大、大師,這不是冥幣麽?”
“李大人眼花了,我又豈會诳你,回房之後,便将此符紙貼三張于門扉之上,便可保一夜平安。”覺信臉上雖言笑晏晏,然而說得信誓旦旦,讓李大人就此打消了疑慮。
半柱香前,許久沒見的系統,竟忽而恢複了通信。
【上次我拼盡能力,給你開了金手指亡靈之眸,你可用上了?】
(亡靈之眸……,用倒是用上了,但是好像威力不甚大)
【你是嫌我的能力弱?這可是化生了我一部分能量轉化給到你的,你可要好生珍惜才是】
(道姑大人說得極是,若用得不好,錯也應當在我。物本無罪,全在人心。)
【好了,說說正事。上次在冥界,我便察覺到那處有你同類,我嘗試過去與對方交握,因此那會能源才會被我耗盡】
(可是有何進展?)
【交握成功了,因此即便如今我倆相近,亦不會産生電波相斥的狀态,而且,我發現它現如今,便是在這求如之山】
(可能感知距離?)
【能,就在求如之山中,我甚至能感受到它在散發求救的信號波】
晏初沉思一番過後,便啓程出了門,途徑樓下大堂那群凡人之時,雖聽着他們的私言私語,然而卻并不放在心上。
(呵~)
就在她與衆人擦身而過後,她耳畔似聽見一聲若有似的輕笑聲,她微微半斂了下眼眸,權當不知,孑然一人踏出了客棧。
浮雲之上,仙島林立。偌大的宮殿中,背後碧石鑿刻得翔翔如生之龍,盤繞而上,乍一看,便是雕工細膩,再一細看,碧玉石龍的雙眸輕轉,睥睨衆人。
石桌上燃着一撮小沉香,此沉木乃經過四十一道工序,最後經過西王母的層層篩選,方有五品是能入她慧眼的。這其中一品,便是給予了容凡。
容凡從容端坐在案牍前,眸光微動,案牍前攤這一副泛黃的卷軸,他掃視一圈後,在其上用朱砂之筆,圈點了一番。
明奕此時匆忙上報,“神君,火德星君來訪。”
話語剛落,熒惑便緊随其後,竟是沒等通傳,便已罔顧令意,孤身入內。容凡擡眸之時,便已瞧見了他,便揮手讓明奕退了下去。
“呵,青提君好生悠閑,冥界此時正是繁忙之際,而神君仍有心思步步為營。”熒惑言語刻薄,然也并非是那圓潤之人,當年提拔為火德星君之時,天君便是看上他愛恨分明的性格。
然而,凡物必将物極必反。所謂月虧則盈,水滿則溢。火德星君在自己悟道之路上,亦是固執己見,一條路走到底,即便是政見不合,亦是聽不見勸谏。
久而久之,便漸疏離同僚,與天君也漸生嫌隙。
容凡聞言,将手中朱砂筆擱于案牍筆架,随手一揮,便見一八仙石桌現于眼前。熒惑見之,也絲毫不曾客套,直接落座。
“不知星君此言是何意,步步為營,指的又是什麽?”容凡雖語氣溫和,然而一雙鳳眸盛滿了一股世俗的圓潤,與晏初相處之時,判若兩人。
“此處便僅為我二人,青提君盡可打開天窗說亮話。東州府之際,碧落黃泉之路,可是你化作了我的模樣,诓騙了那潤澤君?”
容凡神色如常,竟是絲毫沒有意外,此事會被火德星君所知曉,他緩緩颔首,“不錯,當日确實是我。”
“呵,敗壞他人名聲之事,青提君還是少做的為好,畢竟,是你的便是你的,不是你的,強求不來。”熒惑臉色有些陰郁,整個人談及此事之時,蒼白的臉上仍可見一絲愠怒。
容凡也不惱怒,被人如此當面拆穿,竟是反唇一笑,“星君覺得,是明人不說暗話來的正直,還是陰溝裏翻船裏來得讓人不齒?”
容凡此話之意,無非便是他即便做無恥之事,亦是光明正大,他所做之事,不過為的只是瞞一人。而熒惑所做之事,為求瞞的是天下之人。
“多年未見,青提君亦是來得要口齒伶俐了,這點,倒是得你師尊真傳。只不知,你那師尊可是有機會再教導你多久。”
談及晏初之際,容凡本微微帶笑的面容,慢慢淡去了笑容,整個人化為極為冷淡的氣息,似是再亦無需僞裝一般。
“熒惑,我此生為人,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但是,你若敢動她,即便是反了酆都,我都不會讓你好過。”
“哈哈哈,容凡啊容凡,你當真以為你護得住她?退一步來說,若論誰最想動她,我想舍你其誰?又何必在此冠冕堂皇的遷怒他人。神縛的神效應該快維持不住了罷?與其來告誡我,不如想想如何破這個棋局。
還有,那日你為救她,闖入祭祀臺,不曾想來,你竟是用神體闖入,化生小海神的青提君,神體竟是燭龍神,不知天宮是否為了掩蓋這個秘密費勁了心機?”
他臉色陰鸷,唇上笑意不減,娓娓道來,卻像針針入肉一般,勢要戳得容凡求饒方才肯罷休。奈何,容凡神色不曾變化,依舊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僅僅在談及晏初之事時,臉色微變。
“我若真介意,又何必用神體闖陣,你未免太低估我。”容凡一番話靜靜道來,竟讓熒惑一時分辨不清,所言究竟真假,只得冷哼一聲。
“今日,我便言盡于此,我從來不打沒有準備的仗,做人亦不曾鬼鬼祟祟,這個世道,大有不公,而我也勢必會扭轉乾坤,你若想攔我,盡可一試!”
熒惑如此說道後,給了容凡最後的警告便離去了。
那廂,晏初出門繞着客棧周圍走了一圈後,便發現覺信并不如表面看起來無能。他先前用錫杖駐過之路,在漆黑的夜中閃着淡淡的黃光。
湊近一瞧,一圈圈的竟是經文。密密麻麻将客棧一圈給圍了起來。
她不禁摸了摸下巴,若說此人有些本事,為何客棧裏頭卻又隐隐散發着一股強大的陰氣,而且并非是妖魔的氣息,更像是某種陣法被打開之感,而她總覺得與那覺信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