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再度重演
明凰實在有些無法猜測楚辭的想法了,不知他是毫不在意還是對自己過于信任,他竟真的如之前所說,将齊王府在宮中安插的人馬一一向明凰道出,并招來雷雨和逐風囑咐,在自己不在京城期間,讓他們全權聽從明凰的命令,并以保護明凰和明衍的安全為最重要的任務。
第二日一早,皇帝在京郊為即将出發的大軍舉行了隆重的祭天儀式後,楚辭便拔出劍來,一聲令下,大軍正式開拔。
跟在楚辭身後作為副将的白司南因着昨日經歷的突變,臉色明顯有些蒼白,眼眶下挂着明顯烏青的黑眼圈,除此之外,連他的目光也游移不定,想必內心還在為皇後被廢一事掙紮萬分。
明凰頭一晚曾與楚辭提起過此事,白司南才親眼目睹了皇後被廢的始末,卻轉眼又要同楚辭一道,統領大軍出征,這其中真的不會有變麽?譬如,白司南或者說白家真的不會生出些不該有的心思,魚死網破地拼死一搏?
楚辭聽聞她的這番猜測時,卻笑着搖了搖頭,對她道是她多慮了。
他說,白家因着以往有皇後在宮中撐腰,是以,他們和朝中無人的彭成不同,彭成只有一心經營自己在邊關的軍隊,他對士兵是出了名的好,收買人心這一塊兒做得十分出色,所以他此次謀反,邊關屯紮的三萬軍隊幾乎都跟随他一道反了。
不過,白家就不一樣了。
白家這一代的當家白崇虎雖也是長期駐守這北部邊關防禦突厥,但白崇虎說話做事向來直接果決,對待手下的士兵有時就過于苛刻,顯得毫不容情了。且不說皇後被廢之後,白家父子有沒有動過些不該有的心思,哪怕他們有過這個念頭,真要施行起來,願意跟随他們一道舉兵的士兵怕是超不過他原本手下軍隊數量的一半。
這些白崇虎心裏未嘗不清楚,而皇帝,怕也是對此心中有數。
正因如此,白司南也不可能在此次出征的途中,做出些什麽沖動的舉動來。白崇虎或許也囑咐過他了,擺在白司南眼前的路,就只有全力配合楚辭、努力上陣殺敵,以期立下更多更大的戰功,至少讓皇帝看到,白家眼下還是很有用處的。
“不過,就要看我給不給他這個機會了。”
臨走前,楚辭留下這麽一句暧昧不明的話語。
明凰倒是也能理解他的言下之意,他雖對太子并無什麽敵意,但顯然,白家倒臺是他樂于見到的,甚至扮演着在其中暗自推波助瀾的角色。
在楚辭與白司南帶兵出征後,明凰并未能如願回到齊王府同明衍一起居住,皇帝下令讓她多在宮中待些日子,淑妃滑胎之後身體與精神皆有些郁郁,讓她多陪陪淑妃,開解開解對方。
不過,明凰心下卻清楚得很,正如之前楚辭所言,皇帝這是打算找個由頭将她暫時扣押在宮裏,權當是牽制在外領兵的楚辭的籌碼。
明凰也不點破,若無其事地應下,在宮裏待着,雖是行動受限了些,但未必沒有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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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凰就這樣在浣溪宮繼續住了下來,一開始到還不覺得有什麽,但過了幾日,沒有楚辭那張笑意盈盈的狐貍臉在眼前晃悠,她還真生出幾分不習慣來。
不過,這點微末的小情緒,很快就因宮中發生的另一件事被她抛在了腦後。
因着皇後被廢之事,在楚辭出征後,整個朝堂很是暗流洶湧了一陣子,不少原來堅定地站在太子和白家一方的朝臣都重新陷入了觀望之中,白崇虎本欲回北邊繼續鎮守邊關,卻被皇帝找了個理由扣在京中,皇帝派去的另一位将軍已經頂替了他的職位,并且順理成章地接過了兵權。
白家眼看着愈發式微,而太子楚修卻只是在完成手中工作之餘,每日進宮看望已經被貶冷宮的廢後,絲毫沒有結交其餘權貴,鞏固現下不穩定的太子之位的意思。
與太子的放任自流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在朝中不斷拉攏大臣,勢力愈發高漲的三皇子楚離。
三皇子近來在朝中可謂是春風得意得很,不僅手中握有戶、禮兩部的實權,皇帝更是親自下令将他封為瑞親王,待下月的冠禮一過,便可出宮辟府。
這一舉動,可謂是打破了燕國開國以來的慣例,皇子們本都是應該行過冠禮後才擇賢封王,三皇子楚離竟得皇帝如此寵愛與看重,無怪乎不少人都暗中倒向了明顯與太子和白家對立的楚離了。
或許是三皇子近來的連連得勢,導致宮中的形勢也有些暗流湧動了,還在修養身子的淑妃特意将明凰招進自己宮中,屏退了四下伺候的侍女,蹙着秀眉,憂心忡忡地問:“凰兒,依我看,再這樣下去,三皇子怕是就要在朝中如日中天了,陛下的話裏話外也對三皇子是贊賞有嘉,如今王爺他帶兵在外,若是三皇子此時取代了太子的位置……”
“放心,”明凰對她笑着搖了搖頭,“三皇子若要取代太子,怕是還沒那麽容易,太子畢竟是一國之本,加之盡管皇後被廢,但三皇子明面上同樣是皇後所出,就算沒有了「嫡」的份位,但太子仍舊占着一個「長」字,更遑論太子除了此番出征之事違了皇帝的意思外,平時向來行事恭謹低調,并無大過。皇帝并不傻,若無太大的變故,他是不會輕易廢了太子的位置的。”
聽得明凰的一番解釋,淑妃不由得松了口氣,颔首道:“虧得有你在,不然我可就要獨自提心吊膽一陣子了,王爺的意思是絕不能讓三皇子登了位去,他和國師慕容夜似乎關系緊密。”
明凰沉吟了片刻,面色轉為肅然:“慕容夜此人的目的的确讓人捉摸不透,三皇子現下如此春風得意怕是少不了他在暗中推波助瀾。若是遇上此人,須得小心應對。”
“嗯。”
淑妃點了點頭,其實她的身體在明凰的調養之下,已經大好了,只不過,她仍舊打算再扮一段時間的病弱模樣,也算是讓後宮中其他那些打她主意的人暫時放松警惕,等着他們露出馬腳來。
因着皇後的倒臺,後宮中的形勢也同前朝一般,可謂是暗流洶湧得緊。
自皇後被廢後,後宮中份位最大的便要數貴妃趙氏了,但因她的宮女念夏指認她謀害淑妃腹中龍種一事,讓她是有口也說不清,于是,皇帝便下令讓貴妃禁足三月,沒經過皇帝的允許,不得走出她所居住的宮殿。
其實,這道命令遠遠算不上什麽太大的懲罰,不過,在貴妃禁足、淑妃修養身子的這段時間裏,足夠有新人從宮中脫穎而出,受到皇帝寵愛了。
這名幸運的皇帝身邊的新寵名喚曲盈,年方二八,是戶部侍郎曲大人之女,前不久方才入宮,便迅速得了皇帝的青睐,封為曲嫔。
她在入後宮看望淑妃時,在來的路上曾遠遠見過這曲嫔一面,乍一看去,倒的确是個我見猶憐的清秀佳人,一舉一動似都帶着一股弱柳扶風的氣質,讓人瞧見眼裏,自然而然地便生出一股憐惜之意來。
不過,依明凰看來,這位戶部侍郎家出身的曲嫔,乍然如此得寵,怕是跟掌管戶部的三皇子脫不了什麽幹系。
于是,她不忘囑咐淑妃,讓她在遇上這新晉得寵的曲嫔時,同樣得小心應對。
對此,淑妃倒顯得很是游刃有餘。
“放心罷,”她拍着明凰的手輕笑道,“我在陛下身邊見過她幾次,到底還是太年輕了些,許多情緒都顯露在面上,讓人一見便能猜透心中所想。三皇子怕是也沒告誡她在宮中要低調行事,如若繼續這樣下去,像她這樣的人,恐怕過不了多久,便會被卷入後宮争鬥中,不知能否留得住個全屍。”
果然,不出幾日,淑妃的話當真應驗了。
這位新晉的曲嫔娘娘被人發現于冷宮附近的一間平日裏少有人經過的殿內,當時她衣冠不整,雲鬓半斜。而與她一同被發現的,則是睡在她身邊,除去一層搭在身上的被子,從頭到尾都完全裸露的當朝太子殿下。
這個令衆人瞠目結舌的消息幾乎是立時便傳遍了整個後宮。
連正在朝堂上聽衆臣就南邊水患之事唇槍舌劍的皇帝,得知此事,都震怒地甩袖離去,匆匆往後宮趕來。
自皇後被廢、貴妃禁足後,就暫時負責協理後宮事務的淑妃自是聞此消息後,便協同當時正在她宮中的明凰趕到了事發地。
這出事的地點的确夠偏僻,剛出了冷宮,離平時浣洗衣服的宮女所居之處不遠。第一個發現這座廢棄已久的殿內有異常狀況的,正是一名抱着衣服浣洗歸來的宮女。
淑妃與明凰領着一衆宮女太監趕到時,曲嫔已經醒來了,她縮在床頭,面對氣得不輕的老太後,捂着唇嘤嘤哭泣,滿是淚痕的眉目間透出的盡是委屈與絕望之意。
而全身似是不着分毫的太子仍舊睡在裏側,沒有絲毫轉醒的意思。
見狀,淑妃趕緊上前,勸住氣得滿臉通紅的太後。
“母後,此事就交給臣妾處理罷,陛下他也聞知此事,正在趕來的路上。母後的身體要緊,瑾玉姑姑,還請您扶母後回宮休息罷。”
在老太後身邊伺候了大半輩子的瑾玉有些為難地看向太後,後者則喘了口氣,十分堅決地朝淑妃搖了搖頭。
“娡兒,哀家知道你的孝心,”太後有些氣息不順地對淑妃道,“不過,這等子傷風敗俗之事,哀家定要親自揪出個緣由來,哪怕是太子,哀家也絕不會饒了他去!”
淑妃勸了幾句,實在無法哄得老太後回宮,只得退而求其次地勸她等到皇帝到來後再做決斷,待太後終于颔首答應後,淑妃松了口氣,回頭與明凰對視了一眼。
她們二人皆對太後的驟然現身趕到吃驚。
看來,設計這一出戲的人倒是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
現如今的太後乃是先帝的正宮皇後,只不過多年來只得一女,膝下并未有皇子,後來當今皇帝繼位後,她理所當然地被尊為太後,不過,因楚辭的母妃惠妃對皇帝有養育之恩,是以燕國第一次出現了一朝同時有兩名皇太後的情況,直到三年後惠太後薨逝,這樣奇特的局面才得以終結。
而這位在深宮幾乎待了一輩子的太後,平生最為厭惡的,便是有人敗壞皇家名譽和倫理綱常。當年魏王與恭嫔偷奸一事,便是在太後的力主之下,先帝最終以極其殘忍的手段賜死了恭嫔,并且将極有可能繼承皇位的魏王給貶谪到了邊地,終身不得回京,這才有了當時還是魯王的楚晏奪得太子之位的機會。
眼下這太子與曲嫔攪在一起的不堪場面,怕是很容易便讓太後回想起了當年魏王與恭嫔一事,如此一位對皇家的名譽最為看重的太後,這樣敗壞倫常的行為在她看來,定是絕對無法容忍的。
明凰不由得暗暗在心中感嘆,無論是三皇子還是慕容夜,設下這一出戲的人倒還真是用心良苦呢。
哪怕是皇帝對此事心有懷疑,但太後一出面,她絕對就會如同當年一般,在此事中扮演推波助瀾的好手了,到時,事情究竟會發展到怎樣的地步,恐怕,就不是衆人所能預料得到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