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陳嬢嬢(化名), 女,五十三歲。川省xx市xx縣城清風嶺陳家溝村的村民,但她還有另外一個身份——她是十裏八鄉最受尊敬的婦女主任!
陳家溝村最近出了件稀罕事, 有個從京城來的劇組到他們村拍戲了!而且兩位男主角都是電視劇裏的熟面孔, 其中一個在之前熱播的抗戰劇裏演國民黨愛國将領,另一個在最近上映的年代劇裏演女主角的爸爸!
對于陳主任這個年紀的電視劇觀衆而言, 什麽小鮮肉小嫩草那都是假的,通通不認識。唯有四五十歲的中年演技派才是她們眼裏的頂流。
陳家溝村距離縣城遠得很, 除非趕集, 村裏人很少外出走動。年底正是農閑的時候,大家都無所事事,聽說有劇組來拍戲,一個個都跑去圍觀。
今天的戲是在山上拍,陳主任騎着電動三輪車帶上自己的老閨蜜, 轟隆隆就上了山。
她們到的時候, 劇組正在搭建軌道設備, 一會兒開拍時, 攝像機就要沿着軌道走呢。
有帶着工作牌的劇組工作人員出來講話, 告訴老鄉們:圍觀可以,但不要發出太大聲音, 影響正常的工作秩序;也希望大家不要用手機偷拍,如果實在忍不住拍了, 也千萬不要上傳到短視頻軟件……總之啰啰嗦嗦說了一大堆, 聽得人耳朵起繭子。
“到底啥子時候能看到大明星哦?”陳主任和老閨蜜嘟囔了一句,“半小時拍不拍得上嘛?”
老閨蜜:“不曉得撒。”
就在兩人嘀咕之際, 身邊忽然想起了一道悅耳的聲音:“嬢嬢, 如果您說的大明星指的是兩位男主演的話, 今天沒有他們的戲,他們不來噻。”
陳主任被突然出現的聲音吓了一跳,側頭一看,只見他們身旁不知道何時出現了一個個子高高的小夥子,看樣子二十歲上下,頭發橫七豎八的翹着,手上臉上都帶着些髒,看起來灰撲撲的。
他裹着一件随處可見的軍大衣,裏面是一件有些年頭的皮夾克,拉鏈壞了,只能歪歪斜斜地敞着,露出貼身穿的秋衣與毛背心。
秋衣的領口已經洗起球了,毛背心也不合身,幹淨倒是幹淨,很像是二十年前的老款式,陳主任只在自家老伴兒身上見過。
但是,這小夥長得可帥,個子又高、站得又挺拔,這麽一身破衣爛衫穿在他身上,依舊透着股精氣神勁兒。
陳主任不認識他,至少他們陳家溝村裏可沒有長得這麽出挑的小青年,應該是其他村的吧。
她問:“你咋個曉得今天大明星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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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青年回答:“您來之前,劇組的人說的。”
她又問:“你好久來的喃?”
小青年:“六點。”
六點!這小青年是有多閑噻,早上六點就過來看熱鬧了!
平日裏,陳主任最看不慣那些游手好閑的閑漢,更別提這種年紀輕輕的了。但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那小青年沖她笑一笑,圓圓臉圓圓眼,她就打心底升起一種親近感,讓她想起了自己在大城市打拼的兒子與兒媳。
她從兜裏掏了把瓜子出來,塞到那男孩手裏,喊他吃。
他也沒推辭,大大方方接過來,跟着嬢嬢一起嗑瓜子。
他嗑:“這瓜子真好吃。”
她也嗑:“這是自家炒嘞,外面買不到,好吃哇?多吃點。”
沒一會兒,小青年就嗑了一手瓜子皮。
陳主任的老閨蜜又掏出一把花生,給了那小青年。
三人繼續嗑。
陳主任注意到不遠處有幾個人聚在一起,看穿着打扮都是工作人員,被簇擁在中間的男人身材瘦高,樣貌英俊,一頭長發在腦後紮了個啾啾,即使隔着這麽遠,也能看出他身上的明星氣質。
“那個人是演員吧?”陳主任火眼晶晶,“今天不拍大明星,拍他嗦?”
磕着瓜子的小青年搖了搖頭:“他是導演。”
陳主任啧啧:“現在導演都長得這麽好看了。”
老閨蜜:“導演都這麽好看,演員肯定也不差噻。”
小青年邊磕瓜子邊點頭:“确實不差。”
陳主任問他:“你看到今天的演員了?”
小青年笑起來,眼睛彎成兩道好看的弧度:“看到了,可帥了!”
陳主任覺得今天可真是來對了,今天是什麽好日子,一口氣能看到這麽多帥哥啊?
女人就算到了五十歲,也要大大方方看帥哥,不僅自己看,更要帶着老閨蜜一起看!
天氣冷,導演說話時嘴巴都冒着白氣,離得遠了,只能斷斷續續聽到他在和攝影師講接下來要怎麽怎麽拍。
他們仨在原地等了好久,等到手腳都要凍僵了,導演周圍的工作人員終于散開,回到各自的位子上,看樣子要開拍了!
導演卻沒有回到旁邊的小棚子,而是四處張望了一番,當視線投到他們所在的方向時,他眼神一頓,突然邁步走了過來。
身旁的小青年沒注意到向着他們走過來的導演,他嘴巴不停,正和兩位嬢嬢聊的熱絡。他們邊磕瓜子邊聊天,聊天氣,聊收成,聊家裏養雞怎麽催肥添料……再聊下去,兩位嬢嬢都想給他牽線保媒了。
他們正聊到興起時,那位樣貌英俊的導演停在了他們面前。
男人一雙眼睛掃過衆人,先是和兩位嬢嬢點頭致意,然後才把目光落在那個嗑瓜子的小青年身上。
男人開口,聲音不大,帶着一股威嚴,但是在威嚴之下又帶着莫名的溫柔:“小姜,你還要聊到什麽時候?這麽大牌,非要我親自來請?”
“哎呀,我這不是看你在忙,不想給你們添亂嗎?”被叫做小姜的年輕人在導演面前一點不怵,他用腳在地上刨了個小坑,把瓜子皮扔在坑裏又把坑填上,接着又撣了撣身上的土,“來啦來啦,這就來啦!”
他沖兩位嬢嬢揮了揮手,笑着和她們告別:“嬢嬢,我先上工去啦。謝謝你們的瓜子和花生!我叫姜樂忱,樂是快樂的樂,忱是熱忱的熱,等片子上映之後,你們可要去電影院支持我呀!”
陳主任稀裏糊塗地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那個叫姜樂忱的漂亮青年脫下了自己身上的軍大衣,一邊哆哆嗦嗦的打着顫,一邊把軍大衣交給了旁邊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助理。然後他又在造型師的幫助下背上背簍、拿起耙子,一路小跑跑到了攝像機前。
陳主任:“……”
我嘞天!
啷個想得到,原來大明星就在她們身邊!還陪她們嗑瓜子聊家常!
……
“action!”
随着林巋然的一聲命令,場記打響了打板器。
林巋然屏息盯着面前的小小監控器——熹微的晨光中,一道身影出現在了石徑中。他渾身上下都灰撲撲的,頭發四處支棱,好似剛從煤爐灰裏滾出來的小狗。
他一邊走着,一邊用粗樹枝在地上左右扒拉,翻開地面上的枯葉。這個動作是姜樂忱自己加進去的,并沒有寫在劇本裏,但所有人看到他的動作,都立刻反應過來:他這是在探路,擔心在枯葉下有冬眠的蛇。
很快,少年停在了一顆大樹下。入冬後大樹枯葉盡落,深黃淺黃的樹葉在地上鋪了厚厚一層,他彎腰摘下身上的背簍,從簍裏掏出竹耙,把那些樹葉掃進背簍裏,同時還要撿出那些腐爛的葉子扔到旁邊。
就在他辛勤勞作之時,手中的耙子忽然碰到了什麽東西,發出了一聲清脆的聲響。
他停頓下來,慢吞吞地彎下腰,鏡頭推近,聚焦在他的手指上,還帶着凍瘡痕跡的手指在樹葉堆裏翻了一下,很快就從樹葉之下找到了一枚金色的u盤。
在這個鄉村少年有限的人生裏,從未見過這個東西。他有些困惑的歪了歪頭,把u盤拿到嘴邊吹了吹上面的灰,又舉起來對着陽光端詳了好久,他就這麽擺弄了半天,最終把它塞進了夾克兜裏。
然後,他背起裝滿落葉的背簍,又沿着原路走下了石階……
“——好,這條過了!”
林巋然對着對講機喊出指令,對于劇組所有工作人員來說,再沒什麽詞語比“過了!”更悅耳了!
這場戲在劇本裏只有短短三行,但作為整部電影的第一次大轉折,尤為重要。各個角度都要拍攝一遍,遠景近景都要涉及,而且每一遍的動作都要盡量做到一致,不能有明顯的穿幫。
這場戲裏沒有一句臺詞,全靠姜樂忱的肢體語言去表現角色的心裏想法。從上山掃樹葉的無聊,再到撿u盤的好奇,他雖然沒有說話,但他的眼睛、他的表情、他的動作,已經替他說了。
就這麽一場戲,各個角度拍了七八遍,每拍一遍,攝影機的機位、補光位置都要調整。旁邊來看熱鬧的村民都覺得無聊,也不知道演員是怎麽堅持下去的。
好在,山林裏的戲只有這一場,拍完之後緊跟着就要拍少年帶着u盤回家後發生的種種事情。
這就說明——又要搬設備挪地方了。
對于劇組來說,最耗時的永遠不是拍戲,而是拍戲前後的各種準備。一天能拍五場戲都算不容易了,七場那是妥妥的勞模劇組,若是遇到像今天這樣換場地的,能順利拍完兩場都得燒香。
趁着劇組搬設備,後勤提前放了午飯,姜樂忱的助理幫他領了兩盒飯菜。一般來講,演員、導演的餐食都要比劇組其他人的強上不少,類似于精致小炒和大鍋盒飯的區別。但他們現在在深山野嶺,能訂到幹淨飯菜就不錯了,後勤都是從縣城訂了盒飯,然後開一個半小時的車送過來,雖然有保溫箱,但飯菜送到時也不是那麽熱了,很多菜被捂了之後都蔫蔫的,上面浮着一層油。
不過小姜老師從不耍大牌,他好養活,就算給他辣椒醬拌飯他也吃得下去。
就在他裹着軍大衣,哆哆嗦嗦準備回棚子裏吃飯時,忽然被人叫住了。
“小姜……小姜!”他循聲望去,發現叫住他的居然是上午和他一起聊天嗑瓜子的嬢嬢!
嬢嬢手裏提着一個保溫桶,裏面熱氣騰騰的,裝的居然是一碗臘肉炒蒜苗!自家曬的臘肉被松葉熏制成了煙棕色,切開後油脂豐沛,蒜苗被油脂浸透,再放滿滿一勺豆豉炝鍋,幾種滋味混合在一起,不停地小姜鼻子裏鑽。
“小姜,你們拍戲怪辛苦的,拿去吃。”嬢嬢硬把保溫桶塞給他,非要讓他接受。
“嬢嬢(吸口水),這我不能拿(吸口水),我們有劇組的盒飯(吸口水),您還是留着自己吃吧(吸口水)。”姜樂忱義正詞嚴地拒絕了。
可嬢嬢實在太熱情,說特別喜歡他,見到他就想到自己在大城市工作的兒子,非要讓他嘗嘗自己的手藝不可。姜樂忱裝模作樣的推辭了三次,最終還是收下了。
小姜愛豆出道以來,收到過各種應援,有鮮花、有信、有手工禮物,這還是頭一次收到炒臘肉。
現在女友粉、妹妹粉、媽媽粉都太普通了,嬢嬢粉才是墜好的!
姜樂忱喜滋滋地提着臘肉回到棚子,劇組的主創人員都在這裏避風,畢竟整個劇組裏,最值錢的就是攝像機,其次就是這些監控設備了。
編劇老詹眼尖,見小姜提了一個保溫飯盒進來,就嚷嚷開了:“小姜真是師奶殺手,來山裏拍場戲都這麽吸粉。快快快,嬢嬢給你送了什麽好吃的?”
小姜打開飯盒蓋,蒜苗炒臘肉的味道噴湧而出,當即就讓這些嘴巴淡出鳥的家夥饞得眼睛都直了。
姜樂忱當然不會吝啬,大方拿出來分享。大家也知道分寸,一人只夾了一筷子肉,大片的臘肉裹上豆豉的香氣,足夠下飯了。
“林導,您也吃啊。”姜樂忱把飯盒往林巋然面前推了推。
“我就不用了。”林巋然搖頭,“我吃不了口味太重的東西。”
林巋然飲食清淡,剛來川省拍戲時在飲食上非常不習慣,直到最近才漸漸能吃一些辣菜。姜樂忱雖然也不能吃辣,但他人菜瘾大,每次被辣的狂喝水,還要繼續吃。他吃飯可香了,林巋然每次和他一起吃飯,就算是不合胃口的盒飯他都能多吃一些。
面對熱心粉絲送的炒臘肉,姜樂忱沒有如旁人一樣直接去夾菜,而是先掏出手機拍了一段小視頻。
他邊拍邊碎碎念:“你看,我除了媽媽粉以外,終于有嬢嬢粉啦!這就是嬢嬢粉送我的蒜苗炒臘肉,臘肉自家腌的,可好吃了……”
錄完視頻,他手一松,只聽手機發出“嗖——”的一聲,代表視頻已經發送出去了。
林巋然坐在他對面,親眼看到他點開微信錄小視頻。
林巋然狀似無意地問:“你在給誰發?”
小姜随口回答:“給聞桂——就是我隊友。”
“那天在車上通電話的那個?”
“對。”姜樂忱向來有什麽說什麽,“可惜這裏信號太差了,我發一個視頻,好幾分鐘都發不出去,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才能收到。”
“……”林巋然微垂下頭,看向自己盒飯裏已經涼掉的飯菜,“看來你和你的隊友關系很好。”
“是啊,畢竟我倆是從糊糊時期一起走過來的嘛。”姜樂忱邊吃邊說,“唔,這算是……戰友情吧!”
有的時候,小姜還是蠻慶幸hotboys是個小糊團的。畢竟內娛所有不糊的男團都解散了,成員個個單飛,就算不單飛的也是貌合神離。就拿盛之尋來說,他作為隊裏的斷層頂流,其他隊友皆成為他的陪襯,他的個資是其他隊友加起來都趕不上的,業內都在傳,等他合約到期後就會獨立出來創辦自己的個人工作室。
這麽一比,雖然hotboys很糊,但正是因為他們的糊,他才能和聞桂一路相扶相持走到現在。
現如今聞桂在舞蹈綜藝裏嶄露頭角,而姜樂忱來影視圈梅開二度……糊,且幸運。
聽完姜樂忱講完他和隊友的事情,林巋然還沒有說話,旁邊的編劇老詹先潑了杯冷水:“小姜啊,聽起來你和你這個隊友也是風風雨雨一起走過來的。但我要提醒你,你在這個圈子裏時間久了之後就會發現,有些朋友可以同患難,但不能共甘甜。”
“不能共甘甜也沒關系啊。”姜樂忱一邊吃着臘肉拌飯,一邊回答,“我們還可以共辛辣、共酸澀,實在不行還能共榴蓮,共螺蛳粉,共折耳根……這世界上的味道這麽多,沒人規定我們只能嘗一個吧?”
小姜同學從來不為未來還沒發生的事情焦慮。拜托,他倆還沒大紅大紫呢,就開始想着紅了之後拆夥的事情了,就算是未雨綢缪也不該怎麽早吧?
再說,誰說紅了就會漸行漸遠?有這閑工夫,咋不去勸于歉離開郭德鋼、增毅離開鈴花啊?這兩對兒要是放在愛豆圈,早就因為歌詞(臺詞)分part不均,被唯粉撕成灰了。
至少在他和聞桂成為下一個鳳凰傳說之前,他們之間的兄弟情誼是不會有任何變化的!
老詹哈哈大笑:“行吧,看來是我多嘴了,不該離間你們好朋友之間的感情。”
“沒事兒~”小姜同學根本沒往心裏去,“反正您也沒離間成功。”
這次,就連林巋然也被姜樂忱的姜言姜語逗笑了。
林巋然忽然問:“小姜,你剛才說了那麽多味道,那在你心裏,我是什麽味道的?”
姜樂忱想了想:“港式鴛鴦吧。”
“為什麽是港式鴛鴦?”
“剛入口的時候,感覺和其他奶茶沒什麽不同,嘗起來甜滋滋的,但其實是拿咖啡兌的。越品越苦,越苦越上頭,一不小心喝完一杯,整宿都不用睡覺了。”
林巋然:“那你喜歡喝港式鴛鴦嗎?”
“不。”姜樂忱斬釘截鐵地說,“飲料我只選椰樹牌椰汁,堅持40年新鮮椰子生榨,不添加椰精,我從小喝到大。”
“……”
……
吃完午飯,大軍開拔。
下午的戲份轉戰陳家溝村,他們特地找村民租了個荒廢的老宅子,遠離新村,藏于山溝深處,周圍荒無人煙。
劇組重新修葺了老宅,在院落裏用土磚和木料圈出一個破破爛爛的豬圈,姜樂忱的“卿”正在豬圈裏慢悠悠地散步。
豬圈地上鋪了一層枯樹葉,食槽裏濕漉漉的,工作人員剛給豬豬喂過食。豬圈不遠處堆着還沒剁碎的豬草、紅薯、玉米粒和豆粕,整個屋子看上去非常有鄉村氣息。
屋裏十分昏暗,即使是大白天,房間內也不夠亮堂,必須靠影視镝燈補光。
镝燈溫度極高,3000w的燈光宛如升起了一只人造太陽。它是整個劇組最耗電的設備,尋常家用電電壓根本供不上電,劇組走到哪裏都要專門帶個小發電機。
每次镝燈一開,工作人員們都愛往镝燈前湊。沒辦法,川省的冬天又濕又冷,穿棉衣棉褲也抵不住寒意,所以大家都喜歡去镝燈前烤烤火。
姜樂忱曾經聽師兄師姐說過,每到冬天,南方的寵物醫院最常接診的病例,就是貓貓狗狗因為烤火把毛給烤糊了,那時候他還不理解,覺得太誇張。沒想到終有一天,他也成了圍着小太陽烤火那一個!
而且镝燈還有個隐藏好處——
——“小姜老師,您過來一下!”
燈光組的人沖小姜揮揮手,小姜屁颠颠跑過去,剛一湊近,就聞到了一股香甜的滋味。
燈光老師變魔術一樣變出一只拳頭大的紅薯,熱得燙手,外皮已經烤焦了,裏面還是軟乎乎的。
“這是剛烤好的,”燈光老師說,“您趁熱吃,吃不了揣兜裏也能當個暖手寶。”
姜樂忱驚訝極了:“哪兒來的紅薯?”
燈光老師指了指豬圈,開玩笑說:“那裏偷的。”
姜樂忱:“……”沒想到他小姜有朝一日,居然也會和豬搶紅薯吃!
劇組裏用大燈烤饅頭是常見的事情,饅頭切片,隔着網子放在镝燈下面,一會兒就烤的又酥又脆。攝影老師是北方人,經常“假公濟私”,用镝燈給自己烤饅頭吃,反正大燈開着也是開着,蹭個“熱度”又不礙事。但镝燈烤的紅薯小姜還是第一次見,別看紅薯個頭看着不大,但捧在手心裏沉甸甸的,足有一斤多重呢。
姜樂忱怪不好意思的:“只烤了一個嗎?這讓林導知道了,會不會不太好?要不然這個我給林導送去吧。”
“您就放心吃吧。”燈光老師說,“這就是林導特地讓我給您開的小竈。”
他是他們劇組年紀最小的人,攝影組、燈光組、司機組,人人都比他大。他到了劇組頗受關注,不管大家是出于真心關照把他當成弟弟,還是出于虛情假意把他當“演員老師”,都挺照顧他的。
這大燈烤的紅薯,別人都沒有,就他小姜有。
小姜舍不得吃,也不好意思吃,幹脆把紅薯揣在軍大衣的兜裏當暖手寶,時不時把手伸進去摸一下。
他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卻忘了烤紅薯的味道有多明顯,他走到哪裏,烤紅薯的味道就飄到哪裏,導致他全身上下都要被那股甜滋滋的味兒浸透了。
直到下午第二場戲正式開拍,小姜才依依不舍地把軍大衣脫掉,把紅薯裹在衣兜裏,放到了旁邊一間專門用來堆放雜物的房間。
下午的戲也不難,這一幕是小姜背着背簍回到家,先把樹葉填進豬圈,再斬豬草、熬豬飯……他把那只u盤掏出來看看,随手放在了廚房的窗臺上。
這次的鏡頭只有一些近景,小姜幹活麻利,又不怕髒不怕累,豬也很配合,整體拍得非常順利。
待拍完這一幕,林巋然确定沒有問題了,就要轉戰室內拍攝。扛機器調燈光又要大半個小時,姜樂忱無所事事,只能在院子裏溜達,溜達了一會兒就覺得冷。
他和助理說:“你幫我去雜物間拿一下外套吧。”
助理點頭跑去雜物間拿衣服。
一分鐘後,助理懷裏抱着軍大衣,皺着眉頭出來了。
“小姜哥,”助理湊到他身邊,小聲問,“您之前放外套的時候,外套是挂起來的,還是放在哪裏的?”
“我放在窗前的那個炕上了啊。”姜樂忱反問,“怎麽了?”
助理:“我進去的時候,您的外套被扔在了地上,您看,都是灰,我撣了好久呢。”
姜樂忱倒沒怎麽在意:“那屋子人來人往的,可能有誰搬東西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吧。”
這軍大衣不是他自己的衣服,他從京城扛過來的時尚羽絨服充絨量不夠,在這深山老林裏只能當擺設,還是後勤想辦法給他勻了一件軍大衣。外表和其他工作人員穿的軍大衣沒什麽區別,只是在胸口別了個徽章,代表是他的衣服,不想和別人混穿。
姜樂忱穿上軍大衣後,習慣性地把雙手往兜裏一揣,結果一下愣住了——
——兩個兜裏空空如也,不管是左兜的紅薯,還是右兜的手機,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