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
五香齋的雞丁粥成了小小的晚餐,裴隽只吃到一個包子,舒清柳看他們都很喜歡,說:“下次我會多買一些。”
裴隽嚼着包子不說話,心想這個游戲他已經玩過了,下次會想新的招數,不需要再買包子了。
吃完飯,裴隽去樓上,舒清柳把他的提包遞給他,裴隽沒拿穩,塞在夾層裏的小說落到地上,舒清柳撿起來,看到書腰撤掉,書籍有明顯翻過的痕跡,他微微一愣,把書還給了裴隽。
裴隽接書的時候,眼神跟舒清柳對視,有種感覺,耍人的事舒清柳猜到了,在臨時加插進來的緊張日程中,自己根本沒時間去讀書,這個想法讓裴隽有一點點心虛,不過舒清柳神情平靜,什麽都沒說,只跟他道了聲晚安。
這件事舒清柳沒再提,裴隽自然也不會提,兩人都很有默契的避開了這份尴尬,過了兩天,舒清柳把一整套Armani的衣服還給他,不是他借出的那套,而是新衣。
“買這麽貴的衣服,你很有錢嗎?”裴隽的那點心虛早随着時間流逝消失了,靠在沙發上看雜志,頭也沒擡地說。
“我只是覺得你很配這個款式。”
舒清柳走近,将衣服放在裴隽旁邊,感覺到他暗示性的強迫,裴隽擡起頭看他,嘴角劃過微笑:“難道你要我跟我的助理穿一樣的衣服?”
“有什麽不對?”
“你夠這個資格嗎?”
刻簿的指責,不過在這段時間的接觸中,舒清柳已經很了解裴隽的脾氣了,沒在意這些口舌之争,他只要達到目的就行,說:“你想多了,我只是答謝你的幫忙。”
“最好的答謝是好好做事。”
“這是基本,先生。”
舒清柳又将衣服往裴隽面前推了推,像是在說他會好好做事,但衣服裴隽也一定要收下,這次裴隽妥協了,接了過來,舒清柳眼瞳深處掠過微笑,出去時,說:“資格的定義是存不存在,而不是夠不夠,不要讀死書,那只是浪費光陰。”
居然敢諷刺他,裴隽挑起了眉,一瞬間,他品出了舒清柳這樣說的用意,這個人一點都不呆,他甚至是聰明的,從一點小細節上就知道了自己被耍,卻沒跟他計較,而是婉轉表達自己的看法,很獨特的一個人,尤其在某些地方的寬容和忍讓,讓他感覺有點意思,甚至享受其中。
裴隽打開包裝,衣服跟他原有的一樣,完全相同的款式紋路,這幾套時裝都是限量版的,要購買比較麻煩,舒清柳選購時一定花了些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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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看在他這麽有心的份上,就給他點面子吧。
有關那晚有人開車撞裴隽的事件,事後陸淮安查了很久,卻沒查到任何相關線索,舒清柳也請左天幫忙調查,可惜除了裴隽一些登不上大雅之堂的風流韻事外,什麽都查不到,倒是這段時間各家報紙周刊都大篇幅的報導裴尹二人聯袂主演新片的影視訊息,定妝照和片花都還沒出來,記者們就已經把所謂的內幕報得天花亂墜了,左天忍不住拿着報紙嘲笑舒清柳。
“你老板這麽有人氣,說不定這次又是瘋狂粉絲搞的小動作,你這個随身保镖要好好看緊啊。”
這個不用提醒他也會注意的,不過之後的幾天都很平靜,裴隽也回絕了所有邀請,每天在家裏看書看劇本,或是在健身室裏鍛煉,舒清柳偶爾陪他一起練,發現他體質不錯,上身六塊腹肌很明顯,顯然平時經常運動。
“這次武打戲分比較多,要提前練練才行。”
裴隽這樣解釋,但舒清柳倒覺得他不想輸給尹夜的心思占了大半才對,真是個驕傲的人,他想。
另一方面盛翼影業公司搞的噱頭和各種發布會也玩得很熱鬧,《午夜》開拍前一天所有劇組成員聚在一起拜神,裴隽穿的是舒清柳給自己買的那套衣服,見舒清柳面露驚訝,他微笑問:“這下你滿意了?”
“我沒想到你會穿。”
“這不就是你的用意嗎?”
“謝謝。”
“不用,我只是不想讓人覺得我在浪費光陰。”
真是睚眦必報,不過能在拜神這天穿這套衣服,足見裴隽對他贈送的在意,舒清柳現在心情很好,對于過去了的事,不管是争吵還是被捉弄,都不重要,他要的是結果。
《午夜》是由暢銷小說改編的電影,本來宣傳實力就佳,裴隽和尹夜的聯袂更是讓電影加分不少,很多記者聞訊趕來,在拜完神後,開始實地拍照采訪,再加上兩邊的粉絲來捧場,現場頗為熱鬧。
所有攝影鏡頭幾乎都在裴隽和尹夜身上打轉,把原本戲分就不大的女主角徹底忽略掉了,反而在影片裏做邵一刀助手的小配角齊天和跟他們演對手戲的一個金發藍眼的外國人比較搶眼,裴隽發現那個外國人自己曾在電視臺見過,對方似乎對他也很感興趣,目光一直圍着他打轉,尹夜心情似乎也不錯,很熱情地回答大家的提問,還很配合的跟裴隽合影,惹來粉絲們驚喜聲連連。
拍着照,尹夜對裴隽笑道:“你終于還是接了,劇本看過沒有?我們的『對手戲』可不少啊,希望你能好好配合。”
“不看劇本我是不會接的。”裴隽應記者請求,微笑着和尹夜做了個很親密的抱肩動作,說:“希望劇裏你不要演得那麽讨厭,讓我可以努力配合。”
尹夜表情有些尴尬,低聲吐了串髒字,可惜埋沒在大家激烈的叫聲裏,看他那模樣,裴隽笑得更愉悅,繼續調侃:“玩鬼來電和撞車這招太無聊了,難道你不覺得黑劍這角色只有我來演,才能讓你這位主角大放異彩嗎?”
“什麽鬼來電?”尹夜驚訝反問。
裴隽本來有點懷疑尹夜,但尹夜的反應推翻了他的疑心,當然,他不會對此多作解釋,笑了笑,随口說:“劇本上的臺詞,你這麽快就忘了?”
“有這臺詞?”
裴隽很鄭重地點頭,尹夜果然坐不住了,轉頭詢問助理,裴隽聽到劇本之類的話聲傳過來,他裝做什麽都不知道,把頭轉到另一邊,繼續面對鏡頭微笑拍照。
熱潮很快接近尾聲,尹夜帶助理走開了,裴隽卻沒找到自己的助理,四處看看,發現舒清柳正在不遠處跟那個叫齊天的小男生聊得正起勁,他有些不悅,真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家夥,作為助理,這時候舒清柳該在自己身旁聽候差遣,而不是去跟別人聊天。
“阿隽,你跟麒麟鎮真有緣啊,才去那裏拍外景沒多久,這麽快就又要故地重游,請問有什麽感想?”記者打斷裴隽的腹诽,問道。
舒清柳正在跟齊天聊天,聽到麒麟鎮三個字,心裏微微一動,他上次就是在看麒麟鎮的風景片時有沖擊感的,裴隽簽約那天他不在,不知道《午夜》的拍攝外景又是麒麟鎮,轉頭看裴隽,裴隽滿面微笑,說:“希望美食不要吃太多,否則我就演不了黑劍,而是肥劍了。”
诙諧回答惹來大家的輕笑,那個提問的記者也笑了,說:“不會的,阿隽你的身手那麽好,吃多少也不會胖的。”
接下來都是些簡單提問,裴隽一一做了回複,好不容易等記者們離開,他想找個地方休息,那個金發男人走過來,向他伸手,自我介紹:“你好,我叫埃文,埃文?福克斯,到時還請多關照。”
埃文在劇裏擔任跟邵一刀和黑劍搶珍寶的外國人,戲分雖然不多,卻貫穿整部影片,他國語說得很糟糕,但個頭高挑清瘦,容貌也出衆,往那一站,比女主角要搶眼得多。
裴隽禮貌性的跟他握了手,誰知握完手,手卻無法抽回,埃文握得很緊,深藍色的眼瞳看着他,微笑說:“阿隽,其實我是你、的粉絲,這次,這次能跟、跟你、你同臺演戲,真是、真是幸運。”
裴隽突然發現舒清柳的結巴可愛多了,他無視對方的熱情,冷冷說:“謝謝。”
舒清柳看到裴隽跟埃文聊天,急忙走過來,埃文适時地松開了手,打量舒清柳,說:“你的助理也、也很帥。”
裴隽沒理他,問舒清柳,“你英語不是很好嗎?”
“是。”
“跟他說,我讨厭結巴,等他什麽時候話說流利了,再來跟我說話。”
裴隽說完就走,留下一臉莫名其妙的埃文和有些無奈的舒清柳,在旁邊看熱鬧的齊天噗哧笑了,走過來拍拍埃文的肩膀。
“你惹到大牌了,好自為之。”
“他們在說什麽?”埃文剛來不久,聽不懂太難的國語,茫然地問舒清柳。
莫名的抗拒感随着話聲傳達給舒清柳,他不喜歡這個男人。埃文長相很帥,但帥得邪氣,正如他的名字,像頭狡猾的狐貍,他對裴隽流露出的垂涎讓舒清柳很不舒服,但更多的是出于對危險襲來的警覺,這個人不像他表現的這麽親切,甚至某些氣息是讓他厭惡的,原因不解,但如果可以,他不想跟對方有接觸,于是用英語說:“你昨晚吃大蒜了。”
“啊,我沒吃這類東西……”
“中華料理裏一定會有的。”
埃文一愣,見舒清柳要走,突然反應過來,抓住他說:“你英語很棒,今後還有很多時間相處,教我國語吧?”
“抱歉,我國語說不好。”
舒清柳不想跟埃文啰嗦,見裴隽走遠了,周圍人很多,怕他出事,說完後就轉身離開,埃文在後面叫他,被他無視了。
裴隽聽到舒清柳追來的腳步聲,他放慢速度,舒清柳追上後,問:“剛才你跟尹夜說了什麽?他好像很慌亂。”
“原來你還知道自己的本職是什麽?”裴隽掃了他一眼,“我以為你跟人聊天聊忘記了。”
“齊天是你的影迷,想要你的簽名,我怕他打擾到你跟記者談話,就把他拉開了。”
“鬼話連篇。”裴隽冷笑。
舒清柳不解地看他,裴隽沒好氣地說:“我在說他,你是豬啊,以後要在一起一、兩個月,他什麽時候要簽名不行,偏這時候?這種謊言你也信,回頭多喝豬腦補補。”
他就是不相信齊天才把他拉開的,那家夥一張娃娃臉,總是笑眯眯的,像是很友善,卻總讓他有種莫名的排斥感,不過習慣了被罵,他懶得反駁,反正他辯也辯不過裴隽,把話題轉回去,問:“那尹夜是怎麽回事?”
“不是他。”
裴隽知道舒清柳的意思,把剛才耍弄尹夜的事說了,說到最後忍不住笑出了聲。
“他現在一定在努力翻劇本找臺詞,那家夥雖然嚣張了一點,工作卻很努力,記不起臺詞對他來說是很大的打擊。”
“也許他只是演技好,做給別人看的。”
“有個演技比他好十倍的人在他面前。”
言下之意尹夜如果動手腳,絕對騙不過自己,舒清柳不太喜歡裴隽這種态度,說:“自大不好。”
他不是自大,而是自信,尹夜是個驕傲的人,而且他也是主角之一,甚至戲分更重,自己出了事導致開拍延期,對他也沒什麽好處。
不過這些裴隽懶得解釋,兩人來到車位上,他停下腳步,說:“我覺得你不适合做我的助理。”
“自大不好。”
針鋒相對的回應,完全沒因為他的威脅而妥協,裴隽有點想笑,原本被頂撞的不快消失一空,靠在車上,香煙在指間轉了個花,歪噙到口中,打開打火機點着,說:“我是說,你看看要不要做我的保镖?薪水再加你一倍。”
舒清柳一愣,顯然這個回答出乎他的意料,裴隽喜歡看他發愣的樣子,終于忍不住笑了,“需要考慮這麽久嗎?”
加薪加得這麽快,你的錢多得沒處花嗎?
吐槽在舒清柳嘴邊轉了一轉,卻在看到裴隽的笑顏後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叼煙的動作做得非常帥氣,無形中跟黑劍的形象融合到了一起,尤其是帶了點輕佻壞氣的笑,跟平時的裴隽不同,但某些地方又似乎可以重疊到一起,傲氣、灑脫、意氣風發。
“不用。”舒清柳恍惚了一下,拒絕了,說:“助理一樣可以保護你。”
“是嗎?”裴隽掐滅了煙,塞進煙灰袋裏,笑笑說:“那為表誠意,讓我請助理吃頓飯吧,想吃什麽,随你點。”
舒清柳看得出裴隽心情很好,原因他不知道,但感覺得到裴隽的笑容中帶了絲算計,直覺從來沒有騙過他,但這一刻他覺得即使自己被算計了,還是很開心。
“我什麽都行。”
“真好養。”
裴隽又掏出一支煙,這次沒有點火,只是在指間随意轉動,眼簾低垂,像是在考慮去哪裏,眼眸裏卻閃過狡黠的光芒,舒清柳沒看到,正想選家餐廳用餐,手機響了起來,是弟弟舒清河。
『我看你們接受完采訪了,正好到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飯?』電話接通後,舒清河問他。
“你今天沒上班?”
『我請假了,你老板大片宣傳到爆表,又是阿宅的書,我當然要捧場。』舒清河笑道:『其實制片人有邀請阿宅,不過阿宅讨厭湊熱鬧,所以我們只在外面看了看。』
裴隽在旁邊聽到他們的對話,眼睛一亮,等舒清柳詢問時,他立刻點頭,說:“清河照顧小小那麽久,該請一下的。”
話音柔和,舒清柳驚訝地看他,他跟裴隽認識這麽久,還沒被這麽溫和對待過,難得裴隽對清河另眼相看。
他将裴隽的話轉告給舒清河,舒清河說:『那我訂餐廳,放心,不會讓人騷擾到你們。』
舒清河訂的是家會員制餐廳,午餐時間剛到,裏面客人不多,餐廳老板跟他很熟,把他們引到裏面的雅間,等裴隽和舒清柳到時,前菜已經擺好了。
裴隽進了雅間,先愣了一下,房間很大,裏面卻只坐了兩個人,一個儒雅沉靜,一身簡約高檔的休閑衣着,另一個卻是紅色T恤加七分褲,一頭金色蓬松秀發,發鬓下鑽石耳釘随着他的動作不時閃着光亮,仔細一看,卻是舒清河。
裴隽見過舒清河幾次,都是警察制服打扮,文靜秀氣的文警形象,沒想到他休息日會打扮得這麽火爆,不過這模樣挺适合他,憑空小了五、六歲,乍然一看,像是正值叛逆期的少年。
“原來舒警官喜歡玩COS。”裴隽笑了,他嗅到了某種氣息,屬于同類的,熟悉的氣息。
見裴隽瞬間認出了自己,舒清河眼裏閃過贊賞,眯着眼笑道:“沒做影星,是我今生最大的遺憾。”
裴隽一個字都不信,對面坐的那個溫和男人似乎也不信,舒清河招呼他們坐下後,男人開始幫他們斟茶,做得相當娴熟。
“這就是阿宅啦,《午夜》就是根據他的小說改編的,阿隽,你有什麽需要問的,可以問他,當然你也可以問我,我是邵迷,裏面的情節記的可能比阿宅更清楚。”
裴隽驚異地看看對面這個不顯山露水的男人,他就是《邵一刀》系列那部暢銷書的作者?
“燕坤?”
“我叫邵燕黎,燕坤是我的筆名。”男人自我介紹後,說:“我跟阿翩同住,歡迎來玩。”
裴隽眼神掃過兩人端茶的手,無名指上相同打造的銀色指環,像是說明了什麽,發覺裴隽的注視,邵燕黎沒掩飾,說:“我們是情人,在一起很久了。”
舒清河在旁邊呵呵笑起來,裴隽感覺得到這一刻他的笑是發自內心的。
沉穩和跳脫,完全是不同世界的兩個人,裴隽看看舒清河,懷疑他為了把人搞到手,一定用了什麽非常手段,不過這種隐私問題與他無關,他只想解決自己的麻煩,只是心裏微微猶豫了一下,事情發展出乎他的意料,讓他不知道自己的決定是否正确,再轉念一想,最多兩個月,比起學校和那個忙碌健忘的經紀人,毫無疑問舒清河這裏更安全。
“很般配。”心在一瞬間做出了決定,裴隽微笑恭維。
“馬馬虎虎啦。”舒清河謙虛了一下,任誰都聽得出來這句話說得有多假。
飯菜是舒清河點的,每種餐點都叫了一小份,很體貼的招呼,跟他幼齒的打扮截然不同,舉止聊天也很老道,這讓裴隽下定了決心,只是話該怎樣提是個問題。
一頓飯吃下來,裴隽已經看出他們家絕對是舒清河做主,不過舒清河很尊重邵燕黎,凡事都會先問過他,便心裏有數,主動跟邵燕黎攀談起來。
《午夜》就是現成的話題,邵燕黎不太喜歡跟陌生人多聊,不過作品方面除外,沒有哪個作者會不喜歡聊自己的書籍,尤其裴隽還是黑劍的主演,所以當裴隽聊到主角的心理和需要揣摩的地方時,他很熱情地加入了讨論。
舒清河在旁邊笑着看他們聊天,等菜點撤下,服務生換茶時,他對舒清柳說:“這裏的花茶不錯,我想順便買些回去,哥你來幫我挑一下。”
舒清柳跟他出去,兩人來到前臺,舒清河選了幾樣茶,服務生包裝時,他收起笑臉,問舒清柳,“你這次任務是不是很棘手?”
“棘手?”
“那位裴大少的脾氣不太好吧?”舒清河笑道:“要跟他相處幾個月,你有得受了。”
“其實,”舒清柳想了一下,覺得那件事家人遲早會知道,他說:“我已經退伍,不再是軍人了。”
“咳!”
舒清河正在喝服務生提供的試飲,被舒清柳的話嗆到了,家裏兄弟六人,舒清柳的個性最古板,所以絕不會開玩笑,他想問為什麽,咬咬牙忍住了,舒清柳的工作性質跟他們不同,如果嚴重到要退伍的程度,那他問了,舒清柳也不會回答。
“所以,你找了份給明星當保母的工作?”
“助理。”舒清柳糾正。
“真的不是出任務?”
“為什麽這麽問?”
“不知道,總覺得哪裏怪怪的,”舒清河皺着眉說:“今天整個劇組氣氛都很怪,可是又說不上哪裏有問題,總之,注意一下那個演邵一刀助手的家夥,我在臺下看到大家提到麒麟鎮時,他表情有點奇怪,還有那個外國人,感覺也不好,他們好像對你跟裴隽比影片宣傳更感興趣。”
舒清河說的是齊天和埃文,舒清柳心裏一動,弟弟的話證明他的直覺沒有錯,說:“我會注意的,謝謝。”
兄弟倆回到雅間,裴隽跟邵燕黎已經聊得很熱絡了,還交換了電話,說:“難怪小小這麽崇拜你,不愧是作家,果然學識淵博。”
舒清河瞥了舒清柳一眼,想問你家老板這麽熱情,是有所求吧,不過看舒清柳神情,就知道他沒看出來,舒清河眼珠轉了轉,笑道:“說起小小,最近沒見到他,你們要出外景,他怎麽辦啊?”
“讓我的經紀人帶,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小小都習慣了。”
“會不會有危險?”邵燕黎剛才聽裴隽說了鬼來電和撞車的事,對舒清河簡單講了,說:“要不讓小小來我們家,學校離我們家近,接送方便,你又是警察。”
舒清河不快地掃了裴隽一眼,他不介意帶小孩,但不喜歡被算計,很明顯這位大明星是故意的,這家夥除了戲演得好之外,心眼也不少。
“被車撞啊,聽起來滿有趣的。”舒清河轉頭看舒清柳,開始懷疑他所謂退伍的真實度有多高了,說:“怎麽回事啊,說來聽聽。”
裴隽把撞車經過又詳細說了一遍,舒清河一拍桌子,對邵燕黎說:“真是個好點子,阿宅,你最近不是一直說沒好素材嗎?正好跟阿隽溝通溝通,娛樂圈秘辛那麽多,随便挑幾樣出來,都是好段子。”
“沒問題。”裴隽聽出了舒清河話裏的意思,爽快點頭,“等這個劇殺青,我回來給你們提供好料。”
“說不定不用別人的段子,阿隽你自己的就很精彩了。”
舒清河剛說完,頭就被舒清柳輕輕拍了一下,說:“別亂說話。”
舒清河笑而不答,他絕對沒亂說話,現在他敢肯定二哥在執行什麽任務,舒清柳不說沒關系,他可以讓明星代言,到時候再讓阿宅即興發揮一下,那小說絕對賣座。
大家又聊了一會兒,才付帳離開,往回走的途中,裴隽問舒清柳,“清河是你親弟弟?”
“是,請不要對他們有歧視。”舒清柳誤會了裴隽的話,很嚴肅地說。
“沒有,否則我也不會把小小托付給他們了。”裴隽靠在椅背上,懶散地說:“我只讨厭不自量力的家夥。”
“我也不喜歡埃文,他很輕佻。”
裴隽撫撫額頭,如果舒清河的精明能分一半給舒清柳,他們溝通都不至于這麽困難,想諷刺他幾句,又想到小小還要拜托他們照顧,話到嘴邊換成——“你怎麽擺脫埃文的?”
“說他吃大蒜。”
裴隽噗哧笑了,“真看不出你還有幽默感。”
“實話實說而已。”
“那……”裴隽有種詞窮感,說:“出發前再多買些除口臭劑。”
《午夜》的前半部分是在電影城拍攝的,裴隽每天除了去電影城外,就是在家裏研究劇本和鍛煉,舒清柳成了他的陪練,半個月後,劇組出發去麒麟鎮,走的前一晚,裴隽帶小小去邵家,交代他要好好聽話,舒清河趁機把舒清柳叫到一邊,跟他說自己調查過齊天和埃文,但失望的是,兩人背景都很簡單,簡單得讓他懷疑資料是不是有作假。
“總之,我不喜歡那兩個家夥,你自己也小心一點。”
舒清柳道了謝,說:“你只喜歡那個作家。”
被說中心事,舒清河笑眯眯地用力點頭,反問:“那你有沒有特別喜歡或反感的人?”
“沒有。”至少以前沒有。
他的工作性質決定了他在任何時候都不可以有強烈的私人感情,他考慮的通常不是喜歡或反感,而是危險或安全。
舒清柳轉過頭,玻璃窗的那邊,裴隽正在練叼煙,灑脫的動作,配上半邊側臉,像一道漂亮的剪影,舒清柳看着他,某種熟悉感猛地湧上心頭,心房像是被什麽刺到了似的,怦怦劇烈跳起來,想努力記起,那道感覺卻瞬間即逝,讓他來不及去品味。
也許,這次麒麟鎮之行會讓他找到想要的答案。
劇組出發當天是個大陰天,麒麟鎮那邊天氣更糟,一直在下雨,道路不平,車不敢開快,傍晚才到達目的地,卻錯過了晚飯時間,雨太大,道具沒法裝卸,導演只好讓工作人員将東西暫時放在車上,先安排大家的住宿問題。
麒麟鎮不大,旅館也沒多少,攝制組嫌麻煩,就直接把住所安排在拍攝現場的後院,那個大宅院據說多年前是官家住的,有些年數,之前一直荒廢着,後來鎮上為了吸引游客,把宅院稍作改建,變成了旅游景點之一,只可惜來觀光的游客屈指可數,這次鎮長聽說劇組拍戲,就很慷慨地租給了他們,希望借電影提高這裏的知名度,所以租金相當便宜。
宅院外觀改動不大,依舊保持大氣沉穩又略帶灰暗色調的舊式建築風格,大家到達時雨下得正猛,把大門兩旁的樹葉打得劈帕作響,齊天看到橫區上寫着“槐莊”,忍不住笑了,“木字去掉,直接叫鬼莊,就更貼切了。”
“為什麽、叫鬼莊?”埃文好奇地問。
“欸,你不知道這裏一直鬧鬼,這戶人家住不下去,才舉家遷移的嗎?據說現在也不太平……”
為了烘托氣氛,齊天故意把聲音壓低,可惜正好一個響雷炸下來,把他的聲音完全蓋住了,閃電劃過前方那道橫匾,槐莊兩個古體字頓時被映得通亮。
舒清柳腳步微停,那道閃電像是也同時劃過了他的心頭,眼前有種怪異的亮,光亮照到的不是槐莊,而是鬼莊,随即炸雷落下,他感覺兩耳轟鳴,恍惚中,看到自己手裏緊扣的手槍,原來那聲轟鳴不是雷聲,是開槍發出的射擊聲……
腰間被頂了一下,舒清柳回過神,就見裴隽一臉不悅,快步走了進去,埃文想過去跟裴隽搭話,被他徹底無視了。
大家的住所都安排在後院廂房,廂房彼此離得很近,中間還間隔着幾個大院,非常寬敞,房間設施很現代,跟前面古香古色的氛圍稍有違和。
裴隽跟舒清柳是一個小套間,卧室裏有兩張床,分別靠着牆擺放,他把随身旅行包随手扔到床上,需要規整的東西都交給了舒清柳,自己先去洗澡,等他出來,帶來的衣服已經整理齊全,日用品擺好,旅行包疊放整齊,收進了衣櫃裏。
裴隽滿意地點頭,舒清柳的勤快消減了他被雨淋到的不快,說:“去洗個澡,別淋病了。”
舒清柳轉頭看他,像是驚訝于他的關心,裴隽索性直說:“你病了,就沒人做事,少給我添麻煩。”
這才比較像裴隽的口吻,舒清柳笑笑:“不會。”
他取了睡衣去洗澡,等洗完出來,裴隽已經上了床,靠在床頭看書,是自己送給他的那套《邵一刀》系列,卻不是劇本。
“你很用功。”舒清柳在對面床頭坐下,用毛巾擦着濕發說。
“這套書滿有趣的,看了開頭就想一直追下去,難怪賣那麽好。”
裴隽的回應說明他不是在用功揣摩人物,只是單純想看書,他好像真的很喜歡,說話時頭一直都沒擡,發絲垂下,神情柔和,舒清柳趁機多拍了幾張,心想,如果這樣常拍的話,自己的拍攝技術可以媲美專業攝影師了。
裴隽不知道他的小動作,不過感覺到了他的注視,眉頭不顯眼地皺了皺,擡起頭,微笑問:“想吃宵夜嗎?”
因為雨大誤了行程,劇組成員都在車裏吃了飯,舒清柳本來不餓,不過被裴隽的笑容感染,有點懷念他的廚藝了,于是點了點頭。
“我也想吃,你做的時候順便捎我一份。”
滿意地看着舒清柳臉上露出失望神情,真是個連基本掩飾都不會的家夥,裴隽不屑地想,真不知他以前在軍隊是怎麽混的,說:“不過做之前先去吹幹頭發,你想感冒,我還不想被傳染。”
“我喜歡自然幹。”
“我不喜歡。”
這次舒清柳沒再反駁,轉身去吹頭發,裴隽瞅了他一眼,又低頭繼續看書,跟舒清柳相處了一段日子,他逐漸摸清了對方的脾氣,只要不是觸及底線的事,男人基本上都會服從。
當然,也有例外的,比如說可樂,從舒清柳進門,他和小小就再沒有機會喝到,舒清柳每次都答應買,但從來沒做過。
看不出他還會陽奉陰違的做法,聽着外間傳來做飯聲,裴隽看不進書了,下床來到外面,外間有個簡易爐竈,煮個泡面還是可以的,他們随身行李裏也只有泡面。
裴隽靠在門框上看舒清柳煮面,面裏只有簡單的調味,他問:“就這些?”
“是。”
是啊,舒清柳根本就是那種能吃就行,有個地方就能睡的家夥,對他不該期待太多,裴隽走過去把他推開,拿出帶來的幹紫菜和即食蔬菜卷放進去,很快面熟了,裴隽關了火,轉頭看看,這才發現房間裏沒有碗,只有這個小煮鍋,外加幾雙免洗筷。
舒清柳跟他幹瞪眼了十秒鐘,然後說:“你先吃,我不餓。”
裴隽沒理他,把鍋放在小桌上,坐下開始吃,半天不見舒清柳過來,他擡起頭,不悅地問:“發什麽呆?是要我喂你嗎?”
“你先吃,我再下一包。”
“我又不是豬,一半就夠了。”
裴隽把小鍋推過去,舒清柳只好在他對面坐下,兩人幾乎頭對頭,湊在一起吃,有些不方便,裴隽吃了幾口便放下了,看着悶頭吃飯的舒清柳,說:“我很少給人做飯。”
“看得出來。”
“所以,我的面不能白吃。”
舒清柳這次聽出味來了,擡起頭看裴隽,他就知道這位大明星不會無事獻殷勤,這碗親手煮的面果然不是那麽容易吃的……
“吃完飯跟我對戲。”裴隽手指轉着煙卷,說:“英文的,阿豆仔的那幾段。”
舒清柳有些驚訝,劇本他看過,埃文的臺詞都是國語,不需要特意練英文對白,不過作為助理,這是他的工作,點頭說:“好。”
于是飯後舒清柳照裴隽的意思,把那部分句子都标上英語,陪他對了半個多小時的戲,他照劇本念,裴隽跟他對白,裴隽氣場很強,入戲後很容易把對方的感覺牽動起來,他看得出裴隽英語口語不好,但模仿力很強,念了幾遍後就變得非常熟練了。
對完戲,舒清柳有些不解,問:“為什麽要練英文?”
“下雨天打孩子,閑着也是閑着,反正我花錢雇了你,當然是物盡其用。”
裴隽說得刻薄,根本是懶得回應,舒清柳口幹舌燥地陪他練了這麽久,得到的只有這樣一句話,不由有些氣,随口說:“我也可以幫你練詠春拳。”
裴隽臉色微變,舒清柳目不轉睛地看他,故意說:“我師從詠春,從小就練的。”
聽了這句話,裴隽表情更冷,不過很快就堆起笑容,快的讓舒清柳根本捕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