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青奴 送外賣倒是不錯
尋常的青梅酒, 只有些生冷的微酸味，而這青梅酒，入口的一瞬間有些微酸, 這酸味十分有層次，青梅的酸澀、百香果清新的酸和檸檬微沖的酸，融合在一起，十分豐富。
而豐富的酸停留在舌尖之上, 又慢慢變得清甜，清甜之中還帶着一絲微微的鹹，話梅和薄荷作為點睛之筆, 最終留住了青梅酒的回甘。
梁緯和周開之對視一眼：“好喝！”
梁緯看了看桌上，道：“只有這麽兩小壺麽？”
周開之道：“若還要喝，估摸着要另外點了。這兩壺應該是包含在門票之中的。”
梁緯想了想，道：“本來還覺得有些心疼銀子，但看了表演，又喝了這美酒，已經值了！”
周開之卻道：“聽聞一會，還有吃食送來呢。”
兩人正說到這, 便見丫鬟送上了兩塊三角形的蛋糕。
上菜丫鬟笑得可愛, 道：“這是盛京甜品坊的芝士蛋糕，請公子們慢用。”
梁緯一看，道：“剛剛那姑娘說什麽？這是‘知之’蛋糕？”
周開之也聽得一頭霧水：“知之為知之, 不知為不知，也不知道為何要取個這樣的名字。不過現在，我們倒是‘知之’了！”
梁緯哈哈一笑，道：“我來嘗嘗！”
他只吃過盛京甜品坊的草莓慕斯蛋糕，像這樣上焦下嫩的蛋糕, 倒是第一次見呢！
于是，他便用特制的薄木勺，從上面剜了一塊蛋糕下來，芝士蛋糕看着穩當，其實輕輕一碰，就嬌氣地抖了抖。
梁緯将蛋糕送入口中，這芝士蛋糕剛剛從冰窖裏拿出來不久，正好做到了涼而不冰。
一口下去，還未開始嚼，便已經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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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的芝士蛋糕在口腔的溫度中，柔軟得一塌糊塗，附着在舌頭上，滿是芝士是香濃滋味！
梁緯有些不敢相信：“這……怎麽還沒吃着，就化了？”
周開之動作則優雅得多，喃喃道：“這便是傳說中的入口即化吧！？如春日融雪一般，無聲間便流淌開來……又細膩，又柔滑，甜而不膩……”
他低頭看了看盤子中不到拳頭大的芝士蛋糕——這怎麽夠吃！？
周開之又看了看別的桌，有的說還沒開動，但開動吃食的桌……一瞬間就消滅完畢了。
周開之很想再吃一塊，可礙于連這門票都是梁緯掏的錢，他實在有些不好意思。
梁緯看出了他的心思，道：“周兄……我還想要一塊芝士蛋糕，給周兄也加一塊可好？”
周開之本想推辭……但這芝士蛋糕實在是太誘人了！他便紅着臉點了點頭。
芝士蛋糕下肚之後，再飲一杯青梅酒，恰好又沖刷掉了口中的甜，實在是惬意得很。
在大廳角落中，一個嬌小的身影躲在暗處。
意歡正在此，觀察着不同客人對吃食的反應，從吃下去的表情來看，都頗為滿意……不過最好再找幾個人問問，看看有沒有需要改進的地方。
她正思索着，卻突然聽得一聲咳嗽。
意歡回頭一看，暗處站着一個高大的身影，月光之下，潇灑中又帶了幾分清冷。
柳何潇長眉微挑：“你在這鬼鬼祟祟做什麽？”
意歡道：“我哪有鬼鬼祟祟，不過是在看顧客的反應罷了……”
柳何潇笑道：“那你為何去問問那些人？”
意歡：“我怕擾了人家看歌舞。”她見柳何潇一人在此，便道：“世子為何也出來了？”
柳何潇道：“這表演無聊至極，大廳氣悶，我出來透透氣。”
他手中拎着一壺青梅酒，看起來十分恣意。
意歡點了點頭，道：“我好像看到了賀公子……曹公子不在麽？”
柳何潇笑了笑，道：“為情所困，估計在後院吧。”
意歡于是往臺上瞧了一眼，果然沒有看到紫嫣姑娘。
意歡道：“那世子先忙，我去後廚看看，還有沒有沒上齊的吃食。”
柳何潇微微颔首，意歡便摸黑，想拐彎出去……豈料被什麽絆了一下，踉跄一下，被柳何潇一把扶住。
她動作有些笨拙，柳何潇輕笑一聲：“小心些。”
手卻不曾放開。
意歡掙脫他，一句話沒說，紅着臉便跑了。
柳何潇看着她的背影，饒有興趣地飲了一口青梅酒。
真是好酒。
後廚之中，所有人全擠到前廳去看熱鬧了。
案臺之上，放着姑娘們的湯羹，因晚上跳舞時間緊，大多數人還沒有用晚膳。
第一輪演出結束之後，便要将這些湯羹，都送去給參選花魁的姑娘們了。
這時，有一個瘦弱的身影，悄悄潛了進去……環兒偷偷掀開一盅湯羹的蓋子，蹑手蹑腳往裏灑了些什麽。
她心如擂鼓，戰戰兢兢，蓋上蓋子，便想全身而退。
誰知，轉眼就撞上了一個人。
“意、意歡姑娘！”環兒吓得語無倫次，頓時賠笑道：“你怎麽在這？”
意歡正色看她，道：“我若是不在，還不知道，你做了此等好事。”
環兒有些心虛，卻還色厲內荏：“我什麽都沒做！你別含血噴人……”
說罷，她瞟了一眼放了藥的湯盅，然後猝不及防轉身，想伸手将那湯盅推到地上。
意歡眼疾手快，一把奪過了湯盅，道：“你還想毀屍滅跡！？就不怕我報官嗎！”
環兒被她吓住，道：“意歡姑娘……你別激動！我、我不是有心的……”
意歡道：“你不是有心的？”她指了指這盅湯羹的托盤，道：“這明明是送去給雲茗姑娘的，你和她有什麽仇怨，為何要害她？”
環兒急忙道：“我……不是我……”
意歡道：“那是誰？”
意歡眼神微眯，看着她道：“你若不說，我就找田媽媽來查此事了。”
環兒道：“這……意歡姑娘，這事與你何幹呢？你做你的生意便是了，這又不是什麽了不得的藥，不過是些巴豆粉，吃了會讓人腹瀉……”
意歡想了想，道：“而且，我怎能不管？這湯羹是我盛京甜品坊提供的，若是吃出了問題，那豈不是砸了我的招牌？難不成是紅羽姑娘指使你，去謀害雲茗姑娘？”
環兒見意歡義正言辭，也有些害怕，卻無法脫身。
而躲在外面的紅羽，遲遲沒有見環兒出來，便進了廚房來看，結果卻發現環兒被意歡當場拿住。
紅羽面色一變。
環兒見她來了，如同看見救命稻草一般：“姑娘，姑娘你快救救我！”
紅羽微微擡眸，看向意歡，道：“你非要與我作對麽？”
意歡道：“不是我要與你作對，而是你要害人。”
意歡握着湯羹，默默後退了一步，離案板上的刀只有一步之遙。
此時周圍沒人，大廳聲音嘈雜，若這兩人真的對自己動起手來，也要能自保才是。
可此時的紅羽，卻嘴唇微繃，眼睛死死盯着意歡，兩人僵持了片刻。
紅羽突然猛烈咳嗽起來。
“咳咳咳……”
環兒連忙俯身去扶她。
咳到後來，紅羽面色通紅，竟然有些喘不過氣來了。
意歡頓覺不對。
環兒道：“意歡姑娘，你就放過我們吧！我們姑娘已經病得不輕了！”
意歡有些奇怪，道：“怎麽回事？”
環兒道：“紅羽姑娘身患咳疾，已經深入肺腑，大夫說藥石無靈了……快則幾月，慢則一年，恐怕就要撒手人寰……所以，她才被上一家青樓趕了出來。”
意歡默默聽着，道：“那她為何要害人？”
紅羽此刻停下了咳嗽，十分虛弱，掙紮道：“環兒方才說了……那不是毒藥，我不過是……不過是想讓雲茗，得不了花魁……”
環兒見她說得費力，便道：“我們姑娘不過是想得一次花魁……這花魁娘子一夜值千金，當一個月的花魁，恐怕比尋常姑娘的一年賺得還要多。她只不過……只不過是想攢些錢，留給弟弟。”
意歡一愣，問道：“紅羽還有個弟弟？”
環兒點頭，道：“紅羽姑娘的弟弟，也在這千嬌閣做事，只不過年紀尚輕……若是沒有她的照拂，怕要受人欺負。”
紅羽此時已經呼吸已經平緩了不少，道：“你說我有意害人……确實也沒冤枉我，但是我不是有意要壞你鋪子名聲的。”她喘了口氣，繼續道：“此事都是我一個人的主意，你就算要告到田媽媽或者雲茗那裏，也不要牽連環兒與我弟弟。”
意歡蹙眉：“你弟弟是誰？”
紅羽喃喃：“我弟弟……叫青奴。”她提起弟弟，虛弱的眼中，泛起了些淚花，道：“我們姐弟倆從小相依為命，可身為賤籍，弟弟就算再聰慧，再上進，也沒有學堂願意收他，他打小跟我吃苦……為了給我籌錢買藥，更是沒少受罪。”
紅羽看了看意歡，道：“意歡姑娘，我知道你不是個心狠手辣的人……我不過是想死之前，給弟弟留些錢財，讓他以後的日子，稍微過得好些……若是能脫離這千嬌閣，去個沒人認識的地方，做個小本買賣……便可以重新開始，不用再受人白眼。”
意歡聽了，心中略微升起一絲不忍。
雙方僵持之時，卻見青奴扛着一袋東西進來，這少年一見意歡，禮貌性地點頭一笑，回頭看見自己的姐姐依在一旁，則頓時擔憂起來。
“姐姐，你又不舒服嗎！？”青奴急忙放了麻袋，來看紅羽。
他和紅羽生得有五分相似，紅羽本就美豔，而這眉眼落到青奴臉上，則顯得英氣逼人。
意歡看着他們，沒有說話。
紅羽虛弱一笑，道：“青奴，姐姐沒事……你，你先去忙你的吧。”
她不想讓青奴知道，此間發生了什麽。
青奴卻不肯走，道：“姐姐……要不要幫你請大夫！？”
紅羽搖搖頭，一個勁地催他走。
意歡眼眸微動，道：“紅羽姑娘。”
紅羽擡眸看向意歡，咬唇不語。
她不想臨死之前，還破壞自己在弟弟心中的形象……于是帶着懇求的目光，看着意歡。
意歡沉聲道：“方才這事，你可認？”
紅羽一愣，低聲道：“我認……是我錯了。”
意歡道：“我不愛管閑事，但不能是非不分。既然錯了，你就主動找雲茗姑娘認錯，将事情說清楚……我這裏，可以既往不咎。”她凝視紅羽，道：“如何？”
紅羽微怔，以為她要趁機訛上自己一把，沒想到，她卻放了自己一馬。
紅羽連忙道謝：“多謝意歡姑娘！”
青奴在一旁，看得懵懵懂懂。
意歡又道：“至于青奴……若是你真的想要他過尋常日子，就不要讓他整日待在青樓裏了……找份別的工便是。”
紅羽苦笑一下，道：“他有我這麽個姐姐……有哪個好人家會要他呢？”
意歡心中也有些唏噓，娼為賤籍最末之流，但凡沾邊的親族，多少都會受到影響。
青奴卻道：“姐姐，這都是命……雖是賤籍，卻也不可自暴自棄……我明日便辭了這千嬌閣的工，去外面找事情做吧……我有手有腳，總不會餓死的，姐姐莫要太擔心我，好生養病才是正理。”
意歡再次打量了一下青奴，這孩子看着不大，心思卻頗為沉穩，從卸貨的事情看來，也是個勤勞肯幹的……
意歡想了想，便道：“我的鋪子過段時間要招工……需要個能跑腿的，工錢不高，但包吃住，青奴若是願意，可以來試試。”
紅羽和青奴一聽，頓時喜出望外！
紅羽立即推了一把青奴，道：“還不快謝謝意歡姑娘！”
青奴愣了一瞬的，連忙道：“多謝意歡姑娘！”
意歡抿唇一笑，默默放下了湯盅。
紅羽道：“意歡姑娘能給這個機會，已經是幫了大忙了……答應你的事，我會做到。”
說罷，便轉身出了廚房。
熱熱鬧鬧的一夜過後，千嬌閣花魁的桂冠，還是毫無懸念地落到了雲茗姑娘的頭上。
衆人對今夜的歌舞倒是沒有新鮮感，但對于吃食，卻津津樂道。
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吃完了一撥，就沒有可供應的吃食了。
若是問小二，小二只道這青梅酒和芝士蛋糕，都可以去盛京甜品坊買。
時至半夜，意歡還在廚房收拾食盒等東西，阿苗此時在鋪子裏照顧林意冉，意歡便打算收拾完後，明早再找人來将東西拖走。
青奴忙完了其他事，見意歡還沒走，便進了小廚房。
“意歡姑娘，還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青奴的面上有些青澀，想主動做些什麽，又不知道從何下手。
這模樣，俨然将意歡當成了他的新東家。
意歡笑了笑，也不客氣，道：“你幫我把這些空酒壇，放回拖車上可好？”
青奴點點頭，道：“好嘞！”
說罷，便一手拎了兩個空酒壇，麻利地搬了起來。
意歡見他十分利索，心中也有幾分高興……日後要拓展甜水巷的東西，光靠她和阿苗怎麽夠？青奴送起外賣來……定是一個好手！
青奴很快便将空酒壇都放到了拖車之上，意歡見他将所有的酒壇都擺放得十分整齊，又牢牢地栓上了繩子，心中十分滿意。
青奴擡手，擦了擦額角上的汗，道：“意歡姑娘，還有什麽事也一起交給我吧？”
意歡笑了笑，道：“沒什麽了……多謝你。”
青奴攥着衣角，低聲道：“應該是我謝謝你……其實你們不說，我看到姐姐去了雲茗姑娘的房間……也猜到是什麽事了。”他擡起頭看向意歡，道：“我姐姐，其實不是什麽壞人……多謝你，願意相信我們。”
意歡道：“沒什麽……你姐姐都是為了你好，只不過用錯了法子。”
青奴點點頭，道：“我也會規勸她的……不過她沒有多少時日了，我還是希望她能開心些……永遠失去親人，真的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意歡一愣，頓時想起了穿越之前的父母……并沒有多大的念想。
可此時，原身的記憶卻湧現了出來，意歡心中一動，頓時想起了遠在黔南的爹爹和大哥。
爹爹一直對她寵愛有加，大哥也是對自己呵護備至，若是他們沒有被貶去黔南，此刻，他們還是溫馨的一家人。
這心中的湧動，想必都是原身對記憶的反應吧……意歡感覺自己的心，突然痛了起來。
青奴見意歡面色不好，便問道：“意歡姑娘，你怎麽了？”
意歡勉強一笑，道：“我沒事……”
青奴見她不想說，便不再問了。
他躊躇一下，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我明日去和田媽媽提辭工的事，然後去盛京甜品坊幫工……可以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