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日晨起,外間已是白雪紛紛,和着遠遠近近的鞭炮聲,倒也有了些許年味兒,立在客棧前,東方不敗只覺得恍如隔世。
華明遠接過青紹遞來的錦狐披風,系上,瞥了眼東方不敗一身輕薄的秋衣,微微皺眉,放下缰繩,“去早市。”
藥王山中雖冷,卻是地勢原因,常年如此,不分冬夏,一身秋單盡夠了,放在山下便顯單薄。
東方不敗起初一愣,反應過來後沒說什麽,默默跟上。
青紹仍穿了一身道袍,裏頭的衣裳也不顯厚,卻沒嫌冷的意思,到了早市上,只顧着給東方不敗挑衣裳,那十來個青衣護衛遠遠地跟着。
時下大明律嚴得很,連衣裳顏色都有管制,又是小地方,成衣坊裏賣的也多是灰麻黑三色,東方不敗看着就有些不喜,那掌櫃也是機靈的,撚着兩撮鼠兒須将三人打扮看在眼裏,心中敞亮,是江湖人,笑容愈發殷勤,“三位爺有什麽吩咐?”
華明遠不搭理人,青紹上前,比了比東方不敗的身形,“可有水獺或者狐貍皮的披風?厚實些的,價錢好說。”
“這……”掌櫃犯難了,“不瞞客官,我們這兒小本生意,有是有那麽一件,紅狐皮的,一水兒沒雜毛,可早就訂出去了啊!”
青紹笑了笑,目光透澈,“取來看看。”
東方不敗看着那掌櫃面上不自覺流露出的喜意,心下了然,這必是下訂之人久久不至,店中急于脫手又不敢得罪客人,這才旁敲側擊說些那衣裳的好處,來日若下訂之人上門,只消推說一二,使他占理罷了。
見三人面色淡淡,已是猜出他打算,掌櫃低頭撚着胡須,讪讪的,趕了一旁的夥計去庫房。
不多時,那夥計便取來了一件紅狐披風,毛色倒頗齊整,油光發亮,金緞為襯裏,內繡華紋,在這小店裏也算難得了。青紹點頭,“不錯,師弟可要試試?”
東方不敗“嗯”了一聲,正要接過,身後忽然有風聲響起,帶出一線白影,直逼他的手腕。
剎那間反手一握,東方不敗皺眉,攤開掌心,卻是一塊兩端尖銳的飛蝗石,以方才的力道,若得手了,必要讓他的手腕腫痛上幾日。
“倒有兩下子。”清脆的女聲帶着幾分嬌蠻響起,東方不敗看去,卻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穿着鵝黃的裙衫,外系一身及膝兔絨長披風,梳着雙丫髻,想是還未及笄。
那小姑娘身後跟了三四個青年,打扮各異,俱是帶着刀劍的,許是自覺有倚仗,小姑娘的頭昂得高高的,“這是本姑娘定的東西,誰準你們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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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明遠皺了皺眉,見青紹饒有趣味地看着,忍住了沒出聲。
東方不敗掂了掂那潔白的飛蝗石,眉頭微挑,卻未理那小姑娘,而是看着她身後的藍衫青年道:“令狐沖?”
華明遠目光驟然一厲,看着令狐沖的眼神幾乎凝成劍鋒。
令狐沖只覺背後涼風陣陣,敏銳地朝華明遠看去,只見了一張面無表情的臉,他沒在意。眨了眨眼,看向東方不敗,只見他一身錦繡武服,腰佩三尺青鋒,衣料雖單薄卻不見瑟縮,顯是內力深厚,笑道:“兄弟面善,可是在哪見過?”
東方不敗微微笑道,“自是見過的。”話說一半,卻沒了下文。
岳靈珊自覺失了面子,跺了跺腳,叫道,“大師兄!”
令狐沖笑嘻嘻應道:“哎!”
他生得明明是副眸正神清的好樣貌,笑容裏卻偏偏帶了幾分邪氣,岳靈珊臉頰一紅,哼道,“你,你壞!”
令狐沖哈哈一笑,拍了拍她的額頭,“好了好了,別鬧了,師父還等着我們回去呢,這離華山也不遠,我那兒還有幾套綿衣,夾着穿正好。”
岳靈珊氣呼呼道,“大師兄你總是這樣!”把頭撇到一邊。
哄好了自家小師妹,令狐沖朝東方不敗抱拳道,“今次是我們唐突了,兄弟莫要見怪,我們遲了許多日子,這披風原該有新主的。”
東方不敗沒有推辭,看着令狐沖道,“無妨。”
令狐沖眼中閃過一抹欣賞之色,他摸了摸鼻子,正色一禮,“在下華山令狐沖,不知兄弟尊諱?”
他原就背着門逆光站着,這般一彎腰,又帶進一片雪色,端得是光芒四射,耀眼非凡。
東方不敗看着,只覺得那光刺得眼睛發酸,他閉上眼,緩了緩那一瞬的暈眩,唇角忽然勾起一抹笑意,“在下方仲揚,無名之輩,不敢妄稱尊諱。”
令狐沖的笑霎時凝在了嘴角,瞳孔一陣緊縮。
“令狐兄怎麽了?可是在下的名字有什麽不妥?”東方不敗笑容清淺,眼底卻藏了極深的惡劣。
令狐沖回過神來,看着東方不敗正要說些什麽,一側的華明遠卻冷哼道,“走了。”
東方不敗應了一聲,放下一錠金子,披上那件紅狐披風,朝令狐沖點了點頭,緩緩出了成衣坊。
“大師兄?你愣着做什麽呀?”岳靈珊眨了眨眼。
令狐沖臉色微微發白,眼神卻很清明,他立在原地,良久,唇邊溢出一抹苦笑。
……
“方才那人,是你兄長?”青紹騎在馬上,看向東方不敗。
東方不敗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很明顯麽?”
青紹笑了笑,“五官像了三四分,加上他後來的反應,猜出來不奇怪。”
東方不敗淡淡一笑,“他是個光明磊落的人,從來藏不住心思。”
他們之間就像一光一暗正反兩面,差不多的曲折經歷,到最後,一個成了當世大俠,而另一個,則是地底塵埃。不公平麽?他早已習慣。
青紹撫了撫馬頸上漂亮的鬃毛,嘆道,“光明磊落如何?心機深沉如何?不過是各人心性罷了。”
東方不敗做不到這般超然物外,他本就是活在江湖中的人,只有看厭,沒有看透,聞言無聲笑了笑。
他忽然很想自家的顧呆子,這世上只有他懂他。
☆☆☆☆☆☆
春去秋來又一年,石室中燭光幽幽,東方不敗盤膝而坐,周身真氣游弋,幾乎凝成實質。
顧昭陽的個子拔高了些許,兩頰的嬰兒肥退了不少,此刻面色嚴肅地坐在東方不敗身後,适時用金針引導他的真氣走向。
東方不敗眉心微皺,面上溢出幾分痛苦之色來,與此同時,周身真氣愈發厚重,壓得顧昭陽呼吸都有些不暢,下針更加艱難。
石室外無憂抱劍蹲着,時不時用頭撞兩下牆壁以示嫉妒,“他還是人啊,上月剛剛突破小成,這會兒居然大成了……”
無情立在無憂身側,淡淡提醒道,“少主昨日動了兩顆五行回陽丹,有四十年內力做底,以東方公子的資質,不算什麽。”
無憂垂頭,可憐巴巴地應了一聲,心裏總算好受了些。
若是起初還有些不舒服,這一年中大家也習慣了,人家東方公子不收,他們家少主還不知道要怎麽偷偷溜溜地給人家喂下去,簡直丢人,倒不如讓他大大方方地送。
雲天翔蹲在無憂對面,蔫巴巴地擡頭,露出一張憔悴的俊臉,欲語還休地看了兩人一眼。
無憂兇狠地一瞪,“奸細,看什麽看?小爺臉上可沒情報!”
雲天翔垂頭,事實證明他和東方不敗的段數壓根不在一個水平面上。
不過兩三個月工夫,他這個錦衣衛金牌卧底就被掏了個底兒掉,并促成了藥王谷幾大堂主同自家最高指揮使的友好會談,經讨論,雙方一致決定,在和平統一的原則下,以蒙蔽皇上為基礎,安全有效地落實井水不犯河水的外交政策。
而他,就成了一個倒黴催的駐外大使,俸祿還不帶漲兩錢銀子的!
看着緊閉的石室門,雲天翔深深地嘆了口氣,他究竟要不要提醒一下無憂,他蹲着的高度讓他的後腦勺一直正對着無情的臍下三寸呢?
不遠處的華明遠收回視線,面上難得的浮現出了滿意之色。
青紹有些欣慰道,“一歲年紀一歲人,師兄,我們的小師弟比起你當年還要出色。”
華明遠道:“我禦劍門的素衣長老自當如此。”
青紹道:“師兄打算帶他回去?”
“門中天才無數,正好教他磨勵劍心,他終究少了一份鋒芒。”華明遠看着手中的劍,微微嘆道。
青紹雙目沉靜,瞥向那石室,不知在想些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小顧【憤怒】有讀者說窩是弱受!!!
東方哥哥【順毛,摸】乖,他們不理解你,我懂的。
小顧【舒服地眯眼】就是喵!
東方哥哥【溫柔微笑】明明就是誘受。
小顧【軟成一灘水】抱窩……
撒,人家才不是弱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