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是朕回來了
“小玄,我知道你靈力與身體的契合度很高,所以修煉速度過快,靈力不夠深厚……”說到這兒秋柯頓了頓,看向了沉默的戰以擇。
“四年來,我把自己修煉的靈力凝聚在了一起,今天就傳給你吧,也不知道夠不夠,但至少能有點作用,你慢慢吸收……”秋柯認真道。
戰以擇有些意外,一個人把畢生修煉的靈力傳給另一人,還是經過凝聚的全部的、最純粹的……那傳完後,這個人也就會耗盡精血而亡了。雖然秋柯疼愛他,但也不至于用命來表達吧。
看到戰以擇眼中的疑惑,秋柯慈愛一笑,還帶了點兒期盼“爺爺知道小玄很了不起,很有能力,爺爺相信你能拯救狐族。狐族,真的時間不多了啊……”
想起狐族現在一點兒也不樂觀的情況,這個将死的老人眼中流露出真真切切的擔憂。
戰以擇深深的看着眼前的秋柯,忽然就對他鞠了一躬。很多事,說着容易,秋柯将死之人,好像不過是拿出全部靈力罷了。但戰以擇從不這樣認為,他也經歷過那種饑一餐飽一餐,為了多活一天而不擇手段的日子。亂世,生命最廉價,卻也最難得,誰不想多活上一點兒哪怕是一個時辰呢……
對于每一個願意把生命獻祭給狐族的人,他都是真誠的感謝的,感謝那一片赤誠,包括秋柯。
但這一鞠躬,不該是孫子對爺爺的感激方式,戰以擇沒有解釋,秋柯也沒有問。就像二人之間的某種默契,不想打破。
戰以擇平靜的坐到了床上,秋柯把雙手抵在了他的後背,緩緩運功,随着時間的流逝,他修煉一生的靈力就這樣一點一點傳到戰以擇體內。而他臉上的汗是越來越多,頭發也漸漸變白,容顏更是漸漸蒼老……
戰以擇在心中微微一嘆,秋柯的修煉天賦……真的不高,傳給自己的只有金屬性的靈力,這就代表了他一生只選擇修煉了一尾。
“契合度有限厚度無限”,靈力契合度看天賦,十分是完美,厚度卻可以無限累積、壓縮,越來越精純,所以很多人一生只選擇一樣自己領悟最好的靈力修煉,不斷累積力量,效果未必比修煉兩種或兩種以上靈力的人差。
倒是可以滿足自己金屬性靈力厚度的需求了,不過水屬性的靈力厚度依舊沒有與契合度一致,他現在水屬性契合度十分,厚度卻不到三分,那他理論上可以選擇修煉第三尾,實際上的力量卻依舊不夠……
所以罪金杖的解封……戰以擇皺了皺眉,看來要加快找一些草藥了。不過說是這麽說,天材地寶的得到需要機緣,又哪是那麽容易找得到的。
時間緩緩的流逝,一個時辰過去了,秋柯顫抖的放下了雙手,此時他的頭發已經完全變白,臉上也全是皺紋,整個人如同從水裏撈出來的一般。
他已經徹底不行了,油燈盡枯。
戰以擇看着這樣的他,伸手輕輕的扶住了他搖晃的身體,有些沉默。他上輩子,看過最多的便是生離死別,似乎,已經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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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訴……我……告訴我好嗎……不确定,我……我總是遺憾啊……”秋柯盯着戰以擇那張臉,盯着那張越長越像第八十一代狐祖的臉,他看過狐祖大人的畫像,他不會記錯的啊,不會錯的……多少年了,他疑惑多少年了啊。
戰以擇看着此時連呼吸都有些困難的秋柯,看着他眼中滿滿的期盼,就和前生無數戰死沙場的狐族将士在彌留之際的眼神一樣,就是那樣充滿期盼的望着青丘的方向。他終于輕呼了一口氣,聲音很輕,卻也很鄭重的道:“是朕。”
多久沒鄭重叫出口的稱呼了,多久沒以狐祖的身份去庇護他的族群了,一瞬間,戰以擇的眼底閃過一絲懷念。
“真的是您,您……您真的回來了,哈哈,狐族,狐族有救了,回來了……回來了……”秋柯突然大笑道,仿佛一瞬間放下了所有的擔子,如同找到了長輩庇護的孩子一樣。那幾句“回來了”,聲聲哽咽,聲聲歡喜……
戰以擇看着秋柯臉上如釋重負的笑容,看着他眼角的濕潤,看着他的手緩緩垂下,沉默了一瞬,突然也是輕輕一笑,喃喃道:“是啊,朕回來了。”
千年來的等待,千年來的困苦,只為了那一句充滿不确定的話,只為了戰以擇的那句“千年後或可回歸”。狐族,有太多委屈,有太多忍耐,而之所以還在苦苦堅持,是因為他們相信,相信終有一天,戰以擇會帶領狐族再次崛起,而這一天,不會太遠了。
戰以擇在心裏默念道:不會太遠了……
他推開門走了出去,驚醒了坐在門旁邊地上一言不發的秋天,秋天猛的一擡頭,有些猶豫的道“……爺爺?”
戰以擇平靜開口道:“已經去了。”
秋天聞言,還是怔住了,雖然已經做了無數心裏建設,但一想到從小就陪伴在自己身邊的爺爺就這麽死了,再不會慈愛的叫自己吃飯,再不會溫和的對自己笑、給自己講故事了,他還是有些接受不了。這就像一場夢,多希望這就是一場夢啊。
他突然撲到了戰以擇懷裏,意外的是,他沒有哭,也沒有顫抖,就那麽一動不動,一點兒聲音也不發出來的沉默着。
一會兒,他擡起頭,圓圓的杏眼一如既往的清澈,他輕輕開口:“哥。”
戰以擇垂眸看了一眼秋天,看着秋天眼底的種種複雜情緒交融成一種深邃。他知道,這個孩子,在一點點成長。
而這樣的時代,也必須成長。
戰以擇悠悠的遙望遠方,仿佛想起了很多年前的故事一般,他內心微微一嘆,随即回過神來,“一起把爺爺安葬了吧。”
“……好”少年吶吶的回道。
兩人在後山立了一塊碑,戰以擇想了想,凝聚法力,在石碑上劃出兩個字“戰柯”
秋天疑惑的看向戰以擇:“哥……爺爺的姓?”
戰以擇聞言輕聲回道:“他所做的,足以擁有這個姓了……”
與此同時,他微閉雙目,腦海中緩緩出現了一本書的虛影,書的封面上寫着“戰氏族譜”四個大字,書被緩緩翻開,在書的最後一頁上多出了一行小字“赤狐一脈,秋氏秋柯,于狐族危亡之際,舍身以助狐祖,賜‘戰’姓。”
而秋天眼中的疑惑卻更深了,戰以擇看在眼裏,卻沒有解釋太多:“之後我會慢慢教你,現在你只需要記住,有些姓氏,在狐族是一種象征,更是一種驕傲,比如‘戰’、‘莫’、‘水’。”
秋天只好點頭,先把哥哥說的這些用心記下來。
戰以擇看了看天色,淡淡道:“今天回去好好休息吧,明天早點兒起來,我帶你出去逛逛,選件适合你的武器。”
秋天沒有像往常一樣歡呼雀躍,畢竟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他也很疲憊,确實需要好好調整一下狀态。
看着弟弟沉默的走回房間,戰以擇心中思量:從今往後,就都不會再有這般平靜的日子了吧,時間已經不多了……
第二天,秋天推開屋門,便看到了一襲青衣的戰以擇,他的臉上戴着一面白玉面具,只露出尖尖的下巴和微彎的桃花眼,他左手負在身後,右手撐着一把青色紙傘,傘的模樣很普通,卻偏偏給人一種青天般的遼闊寧靜之感,與戰以擇融于一體,有一種水墨丹青的風韻。
秋天晃了晃神,便走向了自家哥哥,戰以擇看到了秋天沒什麽表情的臉,以及那平靜的眼神中隐約流露出的期待,輕笑道:“天兒,在哥哥面前,可以笑的,很可愛啊。”他是真的喜歡秋天的笑,明媚幹淨。
秋天一愣,看着自家哥哥溫暖的眸子,回想起童年的種種,仿佛可以把過去的美好都單獨守護在心中的某一處一樣,每個人活着,都會有所守護。
他看着戰以擇,看了一會兒,便緩緩笑開,混合着他眼中的期待,一如既往的明媚,如同四年前那個不谙世事的孩童。
戰以擇微微點頭,很滿意秋天對情緒的調控,很多人,從不會把一切都寫在臉上,秋天也該慢慢學會如此。
他向秋天晃了晃右手的紙傘,秋天便會意的走到了右邊的傘下,絲毫不覺得深秋并不是适合打傘的季節。
戰以擇運起靈力,帶着秋天一路西行了半個時辰。青丘位于大陸的的南方偏東,隐于一片群山之中,大陸正南方是血焰山嶺,此時戰以擇要去的正是血焰山嶺與青丘之間的一處混亂之所——離恨城。
一個什麽種族都有,什麽交易都存在的城池,那裏少有固定的居民,那是一個給四處流浪的人落腳的城池,也是戰以擇年少時待了兩年的地方。
兩人緩步走入城中,戰以擇許久沒來,就先把秋天帶入了酒樓,打算先了解一下這兒的變化。
……
“要說這‘血燼’二字啊,其實是指戰将軍的血燼槍……”兩人剛走進,就聽到酒樓中央的臺子上傳來一陣說書一般誇張的聲音。
戰以擇微彎桃花眼,眼中劃過一抹深思,為什麽會有人在這裏提到小酒的血燼驚鴻槍,在這個地方,不會有人做這種沒什麽意義的講述,也絕不會是以錢為目的的說書。
秋天可不會管這麽多,當他聽到“血燼”和“戰将軍”這兩個詞時眼睛就亮了起來,他看向了戰以擇,眼中的渴望幾乎要溢了出來。
戰以擇看了眼從來沒出過門的的秋天,眸光溫和的點了點頭,與他一起走到了離講述者的更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