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1)
旗袍的布料很薄, 僅僅是貼着後面的牆壁,就讓人感覺到透心的涼意,那絲若有若無的冷甚至還順着脊柱蹿上後頸, 然而身前卻是熱的,冰火兩重的反差, 讓她的感受莫劣行┗炻搖—
于是情緒被勾動,那些掩埋在冰山與深海的岩漿被挑動,她的黑眸在頭頂小簇的暖光照耀下, 像是某一個角度反射出極致光亮的鑽石切割面, 薄菀的紅唇撤開, 低頭看進她的眼中,就看到這讓人目眩神迷的光。
她擡手捧着喻夏的側臉,有意燃起更多的火焰,兩人的呼吸藕斷絲連般交纏在一起,反而是貼牆站着的人,借着這一時的停頓, 聽見遠處走廊上很細碎的交談聲。
“咦?這邊的洗手間用不了?”
“走吧,去另一頭看看。”
高跟鞋與瓷磚碰出的節奏聲響,混在漸行漸遠的聊天動靜裏,喚醒了喻夏的神智, 她輕輕一笑, 睫毛眨動,将因為緊張而幾乎跳到嗓醒鄣男鬧匦卵沽搜梗黑眸裏的光亮慢慢隐回深處。
右手食指彎曲,勾住薄菀的領口,指腹觸到這紅色西裝裏埋的暗線,遠看只是外套上很細的紋路線條, 湊近了觸碰,才發現每一道細小的線都是布料裏編織進去的金銀線,細如發絲。
她指尖力道輕了些,薄菀卻不怎麽在意這昂貴的面料,順着她的力氣湊近,聽她後知後覺地冒出一句:
“故意吓我?嗯?”
明明在外面放了牌校竟然還讓她以為這裏随時有人來,心跳就沒穩過。
薄菀笑着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臉頰,低低的聲音在這空間裏仿佛要冒出回音,有種呢喃低沉的性感,“怎麽,姐姐難道真的很期待有人來?”
喻夏:“……”
仿佛為了證明自己的話,薄菀将她的腰朝自己的方向壓得更緊,灰藍色的旗袍掩不住體溫,攏在掌心的那片肌膚節節升高的感觸并無法将人瞞過,明明喻夏還穿得整整齊齊,可是薄菀已經知道她整個人變得如何滾燙。
滾燙,而誘人。
像是夏日枝頭掩在枝葉間,沉甸甸的成熟果實。
熱度掩不住,爬上耳朵,鬓側只有兩縷很細的頭發垂下來,剩餘的都被木簪穩穩地束在腦後,藏不住自己反應的喻夏抿了抿唇,重新抵着她的肩膀,垂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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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有人不守規矩……”
薄菀驀地笑出來,胸膛輕輕地震動,讓懷裏人貼在她肩上的手也跟着輕微顫了顫,随即才見她側過頭,吻在她的臉上,蜻蜓點水的一下。
“是。”
“還好我占有欲強——”
“就算姐姐期待,我也不會在這裏,你的模樣、聲音、一切的美味,都只能讓我一個人嘗到。”
掌心力道不輕不重地揉了對方一把,權作安撫,薄菀松開她,走到水池邊,擰開水龍頭,嘩啦啦的涼水沖刷着她的掌心,将她手心的溫度一點點降下去。
反倒是被她以言語撩撥許久的人,明明進來的時候整個人臉色發沉,幾乎要與身上的衣料成為同樣的顏色,如今又哪有半點低沉的樣校
臉頰半粉,脖頸和耳朵都是通紅,就連唇色都像是抹了釉,晶瑩似果凍。
她在心中松了一口氣,繼而又覺得自己最近跟薄菀混久了,行事竟然越來越放肆,竟然真心實意地在為這個地點感到發愁。
還好。
薄菀的手心沾了水,只洗個手的功夫,先前漫上來的顏色就統統褪了下去,她甚至好整以暇地湊過來,幫喻夏理了理少許淩亂的發絲。
微涼的濕潤點在喻夏的臉頰邊,薄菀輕聲問道:“姐姐是不打算在鐘鼎的工作室繼續待了麽?”
方才會議室裏發生的故事,她心底已經有了計較,左右她也嫌棄鐘鼎在這行業裏屍位素餐,既然恰好遇到的人有能力、又沒有遭受到應有的待遇,她有心想幫一把。
“嗯。”
喻夏短促地應了聲,仍然靠在牆邊,借着那涼意幫自己降溫。
“那你以後有什麽打算?”薄菀繼續問。
聽出了她的言下之意,喻夏露出個很淺的笑容,随口答:“還不知道……現在得罪了他,應該以後在圈欣锖苣鴉煜氯ィ說不定當槍-手都沒人要,但沒關系,走一步看一步,不會比現在更遭了。”
不會再有什麽比她每天做違心事,飽受道德煎熬更難受了。
“也許我——”
薄菀試着提議,被喻夏擡手按住了唇,指根處的那顆淡痣,在燈光照耀下點綴着白皙的肌膚,指骨形狀修長,如細膩蔥白。
“噓。”喻夏沒讓她的繼續說下去,“我還沒有想好。”
這話說得含糊。
卻不妨礙薄菀領略她的意思。
喻夏目前還不準備跟她有更深一步的依賴與交集,哪怕深陷泥淖,卻也不想擡手去抓住路邊伸來的又一根欄杆。
她難得出聲解釋了一句:“曾經我對鐘鼎交付過信任,但他做的事情……你也看到了,我現在一朝被蛇咬,總得緩緩。”
薄菀擡手撫上她的側臉,輕聲念了句某部作品裏的經典臺詞:“有人說,卑劣是卑劣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
“我讨厭這句話,我這人就看不得才華橫溢者走投無路、堅守原則的人曝屍荒野。”
她回手抓住喻夏抵在自己唇上的手,握着對方的掌心,以薄吻挨個親過細膩指尖,琥珀色的眼睛裏滿是真誠。
“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
回到會議室裏,喻夏發現自己的腦芯谷換姑煥渚蠶呂礎
明明後背已經冰涼,可是腦欣锶脆襦鹄慈ィ都只剩下薄菀念的那句詩,任何一個抱憾而走投無路的人,都會為能有人這樣賞識自己而感動。
可她清楚地知道。
自己不能去到薄菀那裏。
她雙手十指交疊,抵着額頭,坐在角落裏權當閉目養神,并不參與鐘鼎和季風的拉扯談判,說是談判其實也不妥當,将它翻譯成鐘鼎死皮賴臉想勸季興承回心轉意更妥當些。
然而季興承只是個無情的商人。
當季風的市場部和投資審核人員在季興承的帶領下離開,鐘鼎工作室的人再留只會顯得姿态難看,這無聲的驅逐令像是巴掌,狠狠打在鐘鼎的臉上。
他重重将椅欣開,起身走出了會議室,一衆狗腿懈上了他的步伐,唯有喻夏坐在末尾,姍姍睜開眼睛,好像剛睡了一覺。
鐘鼎皮笑肉不笑地在門口轉過身看她。
“你不會以為季風看不上我的水平,就能看上你了吧?”
“喻夏,今天走出這扇門,全世界都知道你是個不守規矩、沒有契約精神的家夥,我倒要看看你在圈裏還怎麽混下去。”
灰藍色旗袍的女人慢慢起身,相當有禮貌地将椅蟹嘔刈辣撸她還沒說話,随着她回來、如今姿态相當無所事事的女人在對面饒有興致地擡起頭來。
“哦?”
“鐘老師的話真是讓人大開眼界,什麽時候冒牌貨偷-竊他人作品、讓原主無法發聲,成了契約精神的一部分了?”
她沒有跟季興承離開,但身邊又不見任何季風傳媒的人跟着,讓人摸不清底細,故而受這一怼,鐘鼎臉皮抽了又抽,終究沒吭聲。
喻夏走到鐘鼎的面前,直視他的雙眸。
“鐘老師,這些年多謝您的支持。”
“希望我離開之後,您能學會自己寫作。”
鐘鼎:“……”
怒火之下,他反而忍不住笑出來,這時候也想不到什麽在他人的地盤上保持風度之類的原則,他指着喻夏,手抖了抖,很快定住。
他有些暢快地說道:“你知道他們已經貪婪到什麽地步了嗎?”
沒等喻夏回答,他自顧自地往下說,仿佛事實愈誇大,對對方造成的沖擊越多,他就越快意:“他們找我借了二十萬,欠條、手印我那裏都有——”
“喻夏,你什麽時候來還?”
“沒了我,我看你在這群吸血鬼的世界裏撐到什麽時候。”
“你可要加油,明年的金蘭最佳編劇獎,沒你的提廖銥剎豢礎!
聽到這個數字,喻夏睫毛都不抖一下,仿佛在聽他人的故事。
她目送鐘鼎帶着人浩浩蕩蕩地離開,整個會議室裏安靜地只剩下她和薄菀,但她卻一時間不知道怎麽轉身去面對身後的人。
鐘鼎聲音不小,薄菀又不是聾校肯定聽得一清二楚。
二十萬。
她會怎麽想,又怎麽問呢?
喻夏一直以來就不願意向她過多的透露自己的生活,甚至連過往的故事都一帶而過,因為她知道,有些事情往外透的越多,結果越不是她想要的。
無論是憐憫、幫助,又或者是厭惡、遠離,都讓她們的交集遠不似曾經。
在她身後。
薄菀靠在椅猩希多少從鐘鼎的話裏猜出了一些意思,甚至能大致還原喻夏曾經究竟怎麽被鐘鼎拿捏住自己的把-柄。
是家庭吧。
只有原生的罪,才是讓人在這世界上掙紮半生、也難擺脫的東西。
她擡眸看着喻夏的背影,婀娜窈窕,仍是瘦的,仿佛出了季風大門只要來陣風,就能将這人刮跑了。
琥珀色的眼睛裏漫上明顯的心疼,她多少知道了喻夏為什麽每一部作品裏,主角的身世都有擺脫不去的苦。
站在門邊的女人轉過身來,薄菀低了低頭,将自己眼中的情緒全都藏住。
再擡眸時,她搶過了對方的話頭,語氣歡快地提議道:
“想吃點什麽?”
喻夏沒吭聲。
薄菀朝她晃了晃手機:“擺脫鐘鼎這種大麻煩,是件值得慶祝的好事,今天也算是我們墜明老師在業內新生的一天——”
“要不要吃一頓火鍋慶祝?”
柏月一直守在會議室的不遠處,只是習慣了站在偏僻的地方,不将自己暴露在太多人的視線下。
見到薄菀出來,她下意識地想跟,卻收到對方的消息,讓她不許靠太近。
柏月:“……”
有這麽一個任性的老板真麻煩。
她偏了下腦袋,準備換一條路線不遠不近地綴着,誰知手機又傳來新的動靜,是林灏發給她的。
0的心思你猜猜:“悄悄探頭.jpg”
0的心思你猜猜:“今天的我可以有這個榮幸約到漂亮姐姐吃飯嗎?”
柏月情不自禁地露出笑意,她倒是很喜歡跟這女孩兒待在一塊兒,對方是個夜貓校恰好能挑在自己的空閑時間約出去,只不過最近帶她領略的都是槿城不同的酒吧氛圍。
這次天色早,林灏終于考慮帶她去品味槿城的餐廳……可惜。
敬業的柏月遺憾地拒絕了她的邀請,但見到那邊發出的無數個大哭表情,想到林灏平時磕磕碰碰都泫然欲泣的模樣,真像表情包裏這樣大哭,柏月發現她有點頂不住。
觑了眼停在路邊的兩人,她想了想,彌補似的主動敲了句。
“夜宵行嗎?”
遠處。
烈日下,喻夏在跟薄菀去火鍋店的路上,發現一條老舊的小巷校裏面還有雜貨小商店,店主兼職修手機、賣電話卡。
“電話卡多少錢?”她捎着炎熱,低頭掀開門簾,迎面吹到空調送來的涼意,出聲問道。
薄菀格外新鮮地去到旁邊,沿着貨架轉了幾圈,認真俯身研究上面的小零食、面包和汽水口味,仿佛對櫃臺邊喻夏的行為沒有任何探究欲。
只是等女人換上新卡,折騰着将部分聯系人換過去的時候,她又神出鬼沒地拿着罐啤酒出現在對方身後,幽幽道:
“號碼。”
喻夏:“?”
薄菀把那罐橙色的菠蘿啤放在桌上,見喻夏不為所動,擡手從她掌心裏抽過手機,動作毫不避諱,甚至悄無聲息挨個撫過她的指尖,随後用她的號碼給自己撥了個通話。
當着喻夏的面,将她的號碼存下來,薄菀得意地晃了晃手機——
店主皺着眉頭看了看她倆,有種仿佛被喂了什麽又說不出的感覺,于是反手敲了敲桌校面無表情地出聲,仿佛能打破那莫戀鈉氛。
“電話卡預充一百,套餐二十八,加啤酒總共一百三,你倆誰結賬啊?”
重新走回熾熱的街上。
喻夏撐開一把遮陽傘,走了幾步,聽見旁邊拉環扯開的動靜,下意識睨過去:“你怎麽不幫我拿一瓶?”
“這樣還怎麽騙姐姐跟我喝同一罐呢?”戀愛小天才薄菀眨了眨眼睛,把這股冒着甜甜菠蘿味的汽水啤酒放她鼻械紫侶庸。
清甜的味道傳進鼻尖。
喻夏要笑不笑地回了句:“自己喝吧,我不喝酒。”
用紙巾擦過的啤酒金屬罐身依然漫出一層薄薄的水霧,很快将薄菀的手心打濕,她探出舌尖,将面上溢出的一點泡沫抿掉,甜甜的香味在味蕾上漫開,最後餘下的那點酒精味道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喝了一口含在舌尖,并不急着咽下去,她用餘光看了看兩邊的路。
忽然間。
身側舉着傘的手失了力道,傘柄往她的方向傾斜而來,不輕不重地敲在她的額頭上,将薄菀打得愣了一下。
喻夏看了眼附近沒人的一條巷口,知道她打得什麽主意,警告完之後,又将傘重新挪正,若無其事地往前走。
薄菀咽下那口啤酒,舌尖抵了抵上颚,笑出來:
“姐姐為什麽打我?”
“有嗎?”
“好痛,姐姐下手好重。”
“矮諧派∈欽庋的,難免手誤,要麽你個高你來撐?”
三言兩語間,薄菀非但沒完成自己悄悄将人按在角落裏用啤酒欺負的念頭,手裏還被塞了個傘柄,多了項力氣活。
她垂眸看着掌心握住的傘柄,片刻後不由笑出來。
老實地幫喻夏擋了一路的太陽,兩道短短的影屑绮⒓绲刈叩僥康牡兀聞見火鍋的香味撲鼻而來。
薄菀想要二人世界,後知後覺想起跟在附近的人。
“你換家店吃,別來當電燈泡。”
剛拒絕了一份午餐邀請的柏月:“……”老板,你沒有心。
然而她無情的老板并不管那麽多,眼裏只有小情人,惦記着剛才一路撐傘的體力活,她到了店裏就往喻夏的肩膀上靠,耍賴要她喂。
喻夏:“你再蹭的近一點,全世界都知道我們的關系了。”
“我們的關系見不得人嗎?”薄菀楚楚可憐地擡眼看她,下巴就抵着她的肩膀,再近些能自己主動獻個吻,“姐姐什麽時候給我練職。俊
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喻夏決定解決提出這個問題的人。
于是她在碗裏撲了層辣椒粉,又埋了大半碗小米辣,倒進醋和香油,最後蓋上滿滿的香菜,取出筷型裏拌,而後往旁邊探去。
“嘗嘗,這味道夠不夠。”
薄菀不疑有他,張嘴将筷幸ё。下一秒鐘,眼中泛出淚光來。
“喜歡這種辣度嗎?”喻夏真誠地問她。
額角沁出汗,辣的耳朵都要冒煙的女人用漂亮的眼睛瞪着她,好像交付出信任、卻被主人欺騙的無辜狗狗。
見她說不出話,喻夏滿意了,把蘸料往她的面前一推,“這碗你的。”
将人狠狠欺負的後果,就是喻夏飯後還沒消食,就被薄菀拉到了附近的酒店裏,刷卡、開房,一應俱全。
她笑得肩膀都在抖,進了門被抵在牆上,依然忍不住彎腰,“有這麽辣嗎?”
在飯店裏含過桃形妒口水,都依然沒法将那痛和麻壓下去的人,吃完一頓嗓卸加行┭疲性感的聲音近距離刮進她的耳廓。
“姐姐自己嘗嘗,不就知道了。”
聽到這話,喻夏趕忙推拒,可惜她剛才笑的時候浪費太多力氣,跟鉚足勁兒要她償還的人力氣無法抗衡,最終還是被按着腰,用辣意卷遍口中的角落。
起初還不覺多麽刺激,然而等味蕾遲遲地發出信號,喻夏就只剩下“唔唔唔”的動靜,薄菀從鼻腔裏哼出輕笑,不肯放過她。
本來挺嗜辣的人,先前因為生病,很久沒碰這麽厲害的辣度,多少有些扛不住,擡手輕拍着對方的腰,斷斷續續地出聲認錯。
以求對方放過。
但是等報複心極強的小狗狗松開時,她的唇都有些微腫,明明火鍋吃的相對清淡,現在也猶如置身火烤。
順着牆壁往下滑,她坐在冰涼的地上,緩過方才缺氧的勁兒,用腳尖碰了碰薄菀。
“幫我倒杯水。”
“不,”女人蹲下來,紅色的外套披在肩上,衣袖垂在瓷磚邊,擡手順着她腿側裙擺打開的弧度,指尖跳躍逡巡而上,笑眯眯地回答她:“姐姐方才怎麽欺負我的,我現在就要怎麽還回來。”
聽出她話裏的意思,喻夏擡手放肚猩弦淮睿懶洋洋地答:“吃太飽了,不想動。”
“你不用動。”薄菀秒回。
說完,她起身去室內轉了一圈,玄關距離廳裏的床還有一些距離,只在門口難以窺見全貌,喻夏靠在牆角,目光随着她過去,見她在不遠處停了半天,挑了下眉頭,下意識問。
“怎麽?”
薄菀回過頭來,将肩上的外套随手搭在旁邊椅背上,神秘地沖她眨了眨眼睛:“驚喜。”
喻夏:“?”
她從地上起來,跟過去往床的方向一看,表情從“!”變成“……”
晃蕩着水波的半透明水床、豔俗的鋪滿整張床的玫瑰、附近桌猩夏切┍昝髁思鄹竦陌诩、還有牆邊一排挂着奇怪制服的衣架——
每一樣都在沖她們宣告。
來呀,造作呀。
喻夏不着痕跡地後退半步,用審視的目光看旁邊的薄菀:“是不是你開錯房了?”
比她高小半個頭的女人無辜地聳肩,湊過來用肩膀碰了碰她,從語氣到神情都散發着滿滿的無辜:
“剛才在樓下,我說過一句話嗎?”
那會兒她還沉浸在吃完火鍋的辣意裏,嗓卸莢谂缁穑哪裏想說話?
這輩杏飨幕姑慌黾過這種尴尬,她像是被燙着目光一樣,偏開視線,随口道:“那就是你氣質不對勁,我跟別人出來,前臺可從來沒給我開過這種房間。”
“哦?”
薄菀敏銳地抓住了她話裏的重點:“姐姐還跟誰出來過啊?”
不願意在這種事情之前提及前任,免得一會兒被殃及,喻夏作勢要往洗手間的方向跑,可惜旗袍的下擺限制了她的發揮,幾步就被薄菀追上,抱着壓到水床上。
這床不知什麽設計,颠簸地像是在海裏航行的小舟。
即便是普通的人上來坐一坐,也會被這左右搖晃的節奏,惹出旖旎的心思來,她一下沒穩住倒下去,被女人按住腿,欺身湊過來。
“讓我猜一下。”
“不會是梁秋梧吧?”
喻夏擡手想把她撥開,怕這些撒上來的玫瑰花瓣被自己的衣服碾碎,到時候沾了汁液不好洗。
“等等。”她說。
薄菀順勢咬住她的手腕,讓她疼得重新跌回去,醋勁在這含糊的聲音裏,就不再似平常那般明顯。
“不。”
“今天不說清楚,就不讓你從這張床上下去。”
等她松開,喻夏的手腕上牙印幾乎深可見骨,右手指尖因為吃痛而輕顫,一時半會兒聚不上來力氣。
從她的動作裏察覺到一些不同尋常的氣息,喻夏正想開口問,腦袋上忽然多了一道禁锢,她茫然地擡起頭,薄菀卻用指尖撥了撥。
“姐姐戴着貓耳朵真可愛。”
“再來條貓尾巴應該就更像了。”
喻夏:“!”
她無意跟薄菀玩這種游戲,何況這酒店裏的東西她不放心,拒絕的話到唇邊,又被堵了回去。
“我會買新的,現在天氣這麽熱,正好帶姐姐去洗個澡。”
有的人被欺負狠了,瘋起來的時候也格外放縱。
喻夏那件灰藍色的旗袍都被浴缸裏的泡沫和水打濕,然而薄菀卻不讓她解開哪怕一顆扣校神态有些冷冽的女人沾着泡沫,裙械牧魉斬頰叢诩》羯希眼角睫毛染上點雪白,垂下眼眸的時候,仿佛被禁锢在凡塵的天使。
讓人心底血液沸騰,恨不能折斷她的羽翼,就鎖在這半方天地裏,永遠不能逃開。
半途中,門鈴響起,薄菀這個沒皮沒臉的家夥真在□□叫了跑腿的,買來那些讓人不堪入目的小東西,哼着歌,當着喻夏的面洗的幹淨,整齊地擺成一排。
“上次在墜明老師房間裏看到的時候,就想着早晚也要跟你試一試。”
“這次倒是正好合适。”
喻夏神色間滿是無奈,她倒是無所謂,但薄菀從劇組出來,估計明天早上就得早早回去開機,于是出聲提醒道:
“你悠着點,明天不回劇組了?”
水池邊的人轉過身來看她,“我又不影響見人,怕什麽?”
低頭研究自己手腕上的毛巾結,半晌後,喻夏放棄似的重新将手落回水缸裏,打出一些水花,還将薄菀先前童趣大發放進來的小黃鴨拍的在水面上來回颠簸。
她聽明白薄菀的意思了。
明天在劇組影響見人的——
只有自己。
無聲地吐出一口氣,喻夏往浴缸上靠去,灰藍色的衣袍早就成為深藍色,合歡花的繡線圖案浸了水,靡靡出一團團更深的痕跡,東一朵、西一片,輕飄飄的裙擺在水底翻飛,掠過她秀麗的小腿弧度。
等到薄菀重新過來時,她都快把自己整個埋進水中。
後頸被托住,女人側坐在浴缸邊,從上方吻下來,喻夏仰着腦袋,有些吃不住她壓下來的氣勢,脖頸的弧度脆弱地像要被折斷。
不知不覺間。
水波蕩出弧度,将泡沫濺落得滿地都是,薄菀不知何時也擠進這狹小的浴缸裏,擡手将她頸間扣得最緊那枚盤扣松開,喻夏得了喘息,忍不住重重吸氣吐氣。
女人偏要這時候湊過來,讓她吸進去的每一口空氣,都帶着對方的味道。
浮在水上的泡沫将底下的痕跡全部遮掩,泡沫又聚又散,擁蹵到喻夏的頸間、下巴上,又被她狠狠壓抑許久、終于吐出的一口氣吹散。
半小時後。
身上懶懶搭着件浴袍的喻夏扛不住,終于被薄菀放開,然而才剛走到門口,扒着浴室外牆的指尖都用力到泛白。
薄菀在她身後,擡手推了推她的腰,笑吟吟道:
“姐姐說不喜歡在浴室裏,那我們就換個地方。”
“我妥協了,姐姐卻不肯繼續走,是不是又想耍賴?”
喻夏被她推的差點軟倒,擡手輕輕壓着腹部的位置,明明隔着浴袍,耳畔卻仿佛能聽出聽到一些正在工作的“嗡嗡”動靜,讓人忍不住羞到腳趾蜷縮。
任誰在這種情況下,恐怕都很難邁開步伐,像是往日那般正常行走。
偏偏向來體貼的女人,今天格外壞,仿佛沒看出她的踟蹰,甚至還擡手拍了下她的後腰,而後折返從浴室的水池邊,拿起自己的手機。
看着漫不經心、一點不急的樣小
其實卻悄悄打開剛安裝的app,進入之後,指尖随手往上滑,将上面顯示的“檔位”正好滑到最高。
果不其然。
視線範圍內,前方剛邁出一點動靜的人,喉間溢出一聲輕哼,門框上的手抓得更緊了,手腕處剛留下的一圈牙印非但沒消下去,反而有些紅腫。
喻夏以前不論在什麽情況下,都沒有跟對象嘗試過這樣的玩法,現在怎麽樣都邁不開步伐,只好原地蹲下,不肯再挪一步。
身後的人湊過來,十分溫柔地将她耳邊的頭發撥開,平時做起來再普通不過的動作,在她而今緊張不已的情況下,汗毛忍不住豎起,小幅度打了個激靈。
“姐姐怎麽了?”
喻夏抓住她有意無意撥弄自己耳朵的手,拉到跟前,報複地也咬了一口,只力道遠不及對方先前留下的那麽重。
向來不漏情緒、無論什麽情況都十分淡然的人,頭一次失了往日的冷靜,微涼的聲線發着顫,比平日裏更讓人心癢百倍。
“關……”
她肩膀也跟着抖了抖,才将話補全:“關了。”
薄菀偏着腦袋,好整以暇地觀察着她如今的神情,随後輕笑着,回答道:“姐姐說點好聽的哄哄我,我就考慮一下關了。”
被雪白浴袍包裹的女人如今緋色幾乎要透出身上的肌膚,如同沐浴了一場雲霞。
她思緒有些混亂,囫囵從記憶深處翻出之前的回答,冒出一句:“只有梁秋梧……沒有別人。”
她還以為薄菀仍在計較這件事。
就在旁邊的女人聽到這話,琥珀色的眼睛裏閃過幾分訝異,随後心情頗好地又彎起唇,單邊膝蓋抵在她的身側,擡手來環她的腰身。
“指望姐姐撒一句嬌都難——”
她稍一用力,把喻夏從地上抱起來,一步步走到水床邊,将人放好,又低喃道:“那讓我來看看漂亮的尾巴豎起來沒有。”
喻夏:“!”
忍不住擡手抓住對方的手腕。
恥意漫上心頭,然而沒等她說出什麽軟話,薄菀就不容置疑地拉開了她的手,抓住浴袍裏透出一點痕跡的白色毛絨小尾巴。
好似狐-貍精在人間放肆地過了頭,忘記把自己的痕跡給藏住。
喻夏把腦袋埋在手臂間,不肯去看薄菀此刻的神情,也不願意去看如今這房間裏上演的荒唐。
可惜女人并不打算放過她,作勢要拉出那條尾巴,動作卻不肯麻溜點,猶猶豫豫,令喻夏的聲音控制不住從手臂裏傳出。
“薄菀……”
她忍不住低低地叫對方的磷幀
薄菀“嗯?”了一聲,狀似熱心地提醒她一句:“姐姐要看看嗎?這尾巴……好像髒了。”
她擡手要讓喻夏來看自己掌心剛被沾染的那些痕跡。
喻夏躲不過,被她翻過來,臉上、唇側都被抹了晶瑩的痕跡,配上那通紅的面頰,俨然一副被欺負得無地自容的模樣。
禁不住去抓她的手。
她将薄菀拉過來,閉着眼睛去吻對方的唇,溫柔而又輕緩,那些說不出來的求饒和示弱,都在這主動送進的吻裏。
薄菀無聲接收到她的訊息,捧着她的臉,将這故事加深。
等到分開的時候,喻夏眼底已經一片朦胧,瞳孔有些渙散,藏好的那些情緒早就被翻上來,眼底卻是純粹的黑,仿佛早被拉進深淵沉淪。
揩去她唇邊的一點銀線,薄菀十分體貼地問:
“姐姐受不住了?”
喻夏“嗯”了一聲,點頭的動作都不太穩,聲音鼻音很重,予人一種正在軟綿綿撒嬌的錯覺。
“那姐姐答應我一件事,我就放過你,嗯?”
女人的聲音很低,很緩,溫柔到了極致,如無聲息編織的網,試圖将面前的獵物粘上,一圈圈纏繞進去。
可惜被她蠱惑的人已經找不回理智。
只不住地點頭。
連抓着她手腕的力氣,都控制不住的收緊。
薄菀吻在她的臉側,慢慢地說出自己的條件:“姐姐永遠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喻夏情不自禁地點頭,可薄菀卻不肯聽她無聲的應答,引誘着她出聲:“說你是我的,永遠都是我的,我就對你溫柔點。”
早就不服先前淺粉的嘴唇動了動。
在薄菀滿懷期待的目光裏,喻夏喑啞地說出一個字:“我……”
她被自己的聲音驚醒了。
黑眸裏現出明顯的掙紮,原本墨黑的顏色,如今因為那些翻湧上來的思緒變得斑駁,清明與沉淪交替,喻夏的指甲幾乎要陷入薄菀的手臂裏。
“我”字落下。
卻不見下文。
她重新閉上眼睛,臉頰都繃緊了,似乎在強行忍耐。
這副姿态就是在無聲地縱容和默許,仿佛不管薄菀接下來做什麽,她都同意。
唯有這件事。
她不肯松口。
薄菀指尖碰到她肩後的墨蘭痕跡,蘭花依然恣意,野趣叢生,如今只要一閉上眼,她都能在心中描繪出這朵蘭花的樣小
還有……
這蘭花生長的地方。
有些起伏、被掩藏的肌膚痕跡,都在這墨色的軌跡裏。
指腹從她肩胛往下,順着蘭花的葉片往下走,薄菀親在喻夏的眼角,嘆氣似的說:
“墜明老師好無情。”
好像不管她做什麽,都不肯讓她走進心裏,有一扇門,永遠也不可能對她開放。
從來在感情裏沒見過着急,将一切的節奏都掌握在手裏的薄菀,頭一次有種不知該如何使力的感覺,她甚至覺得有一點氣惱。
而且不忿。
于是那些本來打算埋在心裏,永遠不說出來,顯得自己弱勢的話,如今也依着這沖動,落進喻夏的耳朵裏。
“姐姐是不是打算——”
“今天這場之後,就跟我劃清界限,再沒關系?”
喻夏驀地睜開眼睛看她,明明還帶着靡然姿态,卻掩不住眼底的訝異。
原來自己表現得這麽明顯,而薄菀也這樣敏銳,早将所有都意識到了?
從什麽時候開始呢?
會議室裏自己轉身時,還是進這個房間之後,自己的縱容開始?
見她無法掩飾的神态,薄菀哼笑一聲,捏着她耳垂的力氣,也有些控制不住,将那點軟肉捏的通紅。
“在床上,你從來都不肯輕易讓我。”
“今天這麽乖,這麽縱容我,姐姐當我是傻新穑俊
她本來不想接的,只想在喻夏的心裏留下痕跡。
哪怕是愧疚也行,她受不了自己就這樣波瀾不驚地從對方的生活裏掠過。
可是今天的喻夏太美味了,她沒控制住,只能換個方式,既然這是最後一場,那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