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厚重的紅地毯沉沉鋪開,站在實木酒店門前,喻夏抱着自己的大衣,聽見胸膛裏鼓點般咚咚心跳,靴跟無聲後退,盯着面前那道颀長身姿,回顧事情是怎麽發展到這一步的。
“滴滴。”
磁卡将門刷開的動靜在靜谧走廊裏十分明顯,明晃晃地提醒她跟一個陌生人赴了一場何等荒唐的約。
前方的人轉過身來,酒店溫暖的燈光讓她的五官柔和一些,薄菀唇角仍捎着若有似無的笑意,淺色眼睛掃過喻夏的神情,仿佛看出了她的忐忑,推開門的同時揚了下眉梢:
“現在反悔也來得及。”
喻夏擡眼與她對視,無論先前看過多少次,對方的模樣依然能驚豔到她,在娛樂圈混了幾年,她深知素顏能達到這種程度的寥寥無幾,能跟這樣的美人春宵一度,怎麽都是自己賺了。
念頭閃過,她不退反進,率先繞過對方往房間裏走去,下巴擡了擡,拖長音調透出點懶散:“為什麽要反悔?”
薄菀低笑一聲,緊随着她進來,門自動合上的同時,指尖搭上領口,解開幾粒扣子,門廊的光就堂而皇之地鑽入那春光裏。
她跟着喻夏往浴室走,在對方擰開溫水、認真洗手的時候,薄菀如願湊近對方耳邊,灼熱的氣息覆上觊-觎多時的小巧耳垂,如她所想,女人長在右耳上的這顆痣,也會随着肌膚一同泛紅,可愛得……讓人想狠狠欺負。
喻夏擠壓洗手液的動作停了停,她喉嚨吞咽了一下,擡起眼簾,從牆上鏡子裏看見對方姣好的側顏,再低頭時動作加快了一些,清理到指縫的時候,她聲音有些沙啞地問:
“你帶了嗎?”
薄菀很輕地“嗯”了一聲,手臂環上跟前人勁瘦的腰身,攏了攏,紅唇順着脖頸線條緩緩而下,察覺到單薄布料下的肌膚溫度上升,眼底笑意更深,指尖逡巡到衣擺邊緣打轉。
餘光瞥見喻夏專注洗手的動作,她反應慢了一拍,本能發問:“怎麽只洗手?”
就算是酒吧被潑了酒,手上也應該早洗幹淨了才對。
喻夏歪了下腦袋,頸後叢生的黑色紋路在肩頭展露更多,黑眸斜睨着抵在自己肩上的腦袋:“講衛生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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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她的人倏然怔住,盯着她還沾着水珠的幹淨手背看了會兒,緩緩站直了身體,琥珀色的眼睛借着鏡子跟她對視,嫣紅唇角扯開,悅耳嗓音利落幹脆:
“我不當枕頭公主。”
水珠從指尖彈入瓷白臺壁,喻夏舔了舔唇,身上的躁動退卻稍許,她緩慢而堅定地附和:“巧了,我也是。”
剛點燃的情焰勢頭減弱,她們倆近距離和對方相視,在浴室的锃亮燈光下,忽而同時啓唇:
“我先?”
“我先?”
紛紛從對方的語氣裏嗅出了同類的氣息,兩人俱是一愣,腦海中各自閃過不同的念頭,薄菀盯着她耳垂上淺淺的牙印,喻夏盯着對方那張芙蓉般的面龐,沉寂過後,再次出聲——
“猜拳?”
“投骰子?”
話音落下,又齊齊莞爾,喻夏眼睛轉了轉,濕漉漉的指尖搭上身旁人領口,水珠被襯衫吸收,扣子随着她靈巧的動作一顆顆松開。
薄菀也不甘示弱,一手攥着她的手腕,另一手按原本的計劃,專往人受不住的地方去。
浴室門被撞出響聲。
糾纏的身影往床鋪的方向去,衣服布料落在地上,別說找什麽骰子,連猜拳都空不出手來——兩1争霸,戰況如火如荼。
薄菀似乎不喜她的唇妝,喻夏嘴上閑着也是閑着,軟硬兼施,手底下劃拉地盤,口頭上軟和地勸:“你這樣的美人,合該躺好讓人好好伺候,體力活還是交給我吧,我擅長這個。”
“寶貝兒,”憑借長腿将她掠倒的人媚眼如絲地笑,垂眸掃過她從後頸、肩頭延伸下去的率性紋身,辨出這副蘭草名畫,薄菀字正腔圓地哄她:“我這人就一個優點,閑不住。”
兩人誰也不肯放棄到嘴的肉,偏又都覺得自己會是笑到最後的那個,暗暗較勁,可誰都壓不住誰,尤其是薄菀,始終沒想通身下這人明明這麽瘦,哪兒來的這麽多力氣。
眼見誰也夠不着最終目的地,床鋪裏都是力竭的喘聲,喻夏肩膀抖了抖,側頭看見美人咬在她肩上,她忍不住笑出來,學着對方的腔調侃:
“再這麽打下去,咱倆得蓋着棉被歇一宿。”
薄菀制不住她,舔了舔有些幹燥的下唇,如紙玫瑰浸水,顏色深豔一些,眼尾都含着笑,眸光深情地與她對視一眼,視線從她耳垂的淡痣,一路走到肩後的恣意蘭草圖案,忽而改了主意。
“那你用一個回答,跟我換。”
從見面以來,兩人連名字都沒有互通,默許将這緣分止在萍水相逢,現今窺見她眼中的探究之意,喻夏平着氣息,短促地應聲,“你問。”
“為什麽紋身?”
薄菀的指尖從她後頸摩挲而下,撫摸到這圖案裏隐藏的一些起伏,多半是傷疤,喻夏随着她的動作緊繃腰身,待聽清楚問題,肩膀又松下來:
“小時候不懂事,周圍環境又不好,跟風追求潮流。”
她眉目舒展,語氣清淡,仿佛在說旁人的故事,視線挪開又轉回來,沒給薄菀多少反應的機會,驀地發力,反客為主,将美人壓進床鋪,望着那雙琥珀眼瞳,翹起的唇角有點得意:
“我答完了——”
“那麽,承讓了?”
一個多小時後。
床邊垃圾簍裏多了五六個紙團,喻夏着黑色吊帶,坐在床邊拿紙巾細細擦着指根的膩白痕跡,還有些幹涸的痕跡弄不掉。
浴室裏都是嘩啦啦的水聲,對方似有潔-癖,眼角淚意還沒幹,只丢下一句“等着”,就匆匆去洗澡,留下喻夏在床邊盯着自己的指尖沉思。
她并攏雙指,比劃了一下,眼中露出幾分不解來,沒等她想明白,先前随着衣物一起落在地上的手機亮起屏幕不斷震動。
喻夏起身往那邊走,拿起手機,看清來人的時候,唇角壓了下去,由着手機多震了會兒,才接起來:
“鐘老師,晚上好。”
對面的人聲音沒她這樣悠閑,劈頭蓋臉質問道:“一個月之後,《心理追蹤》第二季要看到首稿,是我假給你放太久了嗎,喻夏,你現在又不缺錢了?”
她面無表情地站了會兒,語氣也懶得裝了:“沒有靈感,老師您知道的,創作是最需要靈感的東西——”
“我忘了告訴你,三個小時前,你家裏來了電話,說要過來這邊看看你的工作環境。”電話那邊的人打斷了她的話。
喻夏呼吸頓住,捏着手機的指尖泛白,對方輕哼了一聲,似是拿捏住了她,便換上懷柔的态度來,“夏夏,老師知道你一個人在外面生活不容易,這樣,最近有個小劇組,導演是個玩票的二代,注資不少,也沒什麽大牌加入,活兒輕松,就在槿城的影視基地,我已經幫你報上名了,後天下午進組,如何?”
“你呢,就一邊在這劇組裏賺點零花錢,一邊好好構思一下《心理追蹤》的劇情,至于你家裏那些人,老師會幫你應付過去的,就像以前一樣,嗯?”
中年男人的嗓音即便隔着電話都滲出油來,差點給人聽吐。
垂在身側的另一只手早就攥成了拳,指甲卡進肉裏,喻夏不動聲色地深呼吸許久,才從牙縫裏擠出四個字:“謝謝老師。”
等應付完這通來電,她捏着手機,肚子裏發出氣鼓鼓的一聲‘咕’,她擡手捂了下腹部,坐在原地好一會兒,什麽心情都沒了,撿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穿好。
臨走之前,她看了眼浴室的方向,舉手在門邊想敲,最終又放下。
“叮咚~叮咚~”
歡快的門鈴聲響起,薄菀恰好裹着浴巾出來,疑惑地往房裏望了眼,隔着防盜鏈開門看了眼,才取下鏈條,把門拉開——
外邊站着的人一身紅色皮衣皮褲,頭發高高束起,活像舊時代電影裏走出的特工。
薄菀皺了下眉頭:“你來這兒幹嘛?”
“不是您吩咐說,查出結果第一時間來告訴您嗎?”門外的人不解地反問。
薄菀:“……”
她牽起唇角,哪怕是假笑,眉眼也是情深不已的:“柏月,我有沒有教過你,一個女人和另一個女人在深夜的酒店裏,是不願意被無關人士打擾的?”
柏月擡手指了指她,“一個女人,”而後,指尖挪開,游移半晌,不太确定地指了指自己:“另一個女人……?”
薄菀這下沒忍住,翻了個白眼,正想應什麽,驀地反應過來,回頭去屋裏找了一圈——
早該在床上等她的人早沒了蹤影。
柏月跟着她進來,見她站在床邊冷笑,甚至咬牙切齒地念着“陰溝裏翻船”,視線掃過周圍,恍然大悟,“哦,您約了別人。”
目光掃過紙簍,柏月動了動鼻子,又露出新的疑惑:“你們還沒完事兒嗎?那她是怎麽跑的?嫌棄您活兒不好?”
薄菀:“……”
她深呼吸一口氣,這才将面上的笑容保持住,“想知道?要麽讓你試試?”
柏月觑見她爆發的征兆,擡手捂住嘴,瘋狂地搖頭,眼中露出驚恐。
直到薄菀捏着鼻梁,壓下心中的不爽,去屋裏小冰箱取出一瓶啤酒,拉開拉環,抿了圈泡沫,淺色眼瞳淡淡掃過來:
“說吧,查出什麽了。”
“季二先生最近跟好幾個同題材大ip劇組簽了投資合同,都是以私人名義投資的,數額不小,但走的是公司的賬……原來定下的幾個大咖最近也在他的飯局上見了其他的演員……菀小姐,他明明在老爺子跟前答應了會支持您的發展,但我怎麽瞧着這個架勢那麽不對勁啊?”
柏月自顧自地皺起眉頭:“他投資的那幾個ip如果進展快,提檔的時候跟您這部會撞在一塊兒,而且題材相同,投資更多,平臺更大,萬一還能從您這兒挖走幾個頂梁柱,到時候您在圈裏的首部作品豈不是就這樣打了水漂?要是再買些水軍來罵,傳到老爺子耳朵裏,肯定又覺得您沒有天賦胡亂散財了。”
啤酒罐被捏出輕輕的響聲,薄菀神情平淡,從容地坐在沙發上,雙腿交疊,浴袍松垮地墜下來,露出修長的腿,在燈光下都散發幽光。
“這群舅舅們,不是一直都很喜歡這樣玩嗎?”
她又喝了口啤酒,露出明媚的笑意來:“就是要這樣才有意思。”
冷酒下了肚,她搖晃着瓶罐,聽着裏面作響的水聲,眼底浮出一點醉意,然而半分鐘後,卻倏然停了動作,坐在沙發上,臉色變了又變,“你等會兒去找酒店,看看今天晚上跟我——”
話到這兒,指尖攏緊酒罐,又改口:“算了。”
柏月:“?”
她露出了與高冷外表截然不符的狐疑來,“你是想查查今晚跟您一起來酒店的人?是有什麽問題嗎?”
“沒有。”薄菀答得飛快。
柏月歪着腦袋,“您以前從來不這麽惦記一夜玩伴的,今天怎麽變了性子?難道那人占了您便宜跑了?”
她是胡亂猜測,卻禁不住薄菀變了臉色。
廳裏一陣寂靜。
柏月盯着她的表情,看了幾秒鐘,忍不住震驚道:
“為、為什麽呀?”
“是不想再當1了嗎?累了嗎?”
薄菀磨了磨後槽牙,咽下沒能反壓回去的遺憾,硬撐着一字一頓:“是、啊。”
柏月無知無覺,又出一問:“哦,那……躺0快樂嗎?”
薄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