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四國朝會
朝會當日，慕國的皇城裏被裝點得金碧輝煌，各色煙花與人潮翻湧着，似是要将湛藍的天空都染上喜氣。
小皇帝慕琮乘着金架走在最前，其身後跟着百官與侍衛，太皇太後的車架緊随其後，之後便是慕青、慕容奚、慕容雲月的。
周圍身着紅裝的官員扛着巨大的赤金號角，用力吹出“嗚——嗚——”的鳴聲，遠在天壇的巨大銅鐘被撞擊出巨大的聲響，振聾發聩。
衆人随着皇帝祭完天回了皇城。
慕青作為攝政王，需迎接其他三國的皇子，慕容二女作為王妃，自要陪侍在旁側。
三人盛裝立于城牆之上，眺望着遠方。慕容奚只深吸一口氣，覺得面前一片虛晃的赤金。
慕容來的是賢妃之子，慕容的太子慕容瑞。
不出慕容奚所料，晟京來的是一直隐藏頗深的晟京皇子蘇弦之，以及另一位着黑色長裙的人。
蘇弦之與往日裏不同，今天他穿了身暗黑色的長袍，袖口與領間用金線滾過，勾勒出晟京的神獸白澤。
其面前被半張銀色的面具遮擋住半面眉眼，唇角揚着那抹似笑非笑的鬼魅弧度，一雙棕色的瞳仁如深淵般緊鎖着面前的慕容奚。
他身旁的人一身黑裙，頭上帶着黑紗幂離，只左耳部有某物發着光，透過層層暗紗隐約可以瞧見那人容顏清雅，是個美人。
“攝政王，王妃。”蘇弦之拱手行一禮，“蘇卿，子弦之。此為晟京公主蘇錦，子琉夏。”
他身旁的女子只緩緩行了個禮，沒有說話。
蘇弦之倒也不尴尬，只笑着道:“小妹年幼，比較害羞，不像王妃殿下，小小年紀便如此膽大。”
慕容奚一怔，不明那人是什麽意思。
慕青也是一愣，蘇弦之笑而不語，只回身靜候，似是在等着什麽人。只見遠遠的走來了一身大紅長袍的人，只看那黑底銀龍王旗便可知其為後唐使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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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弦之的笑讓慕容奚驀地有些緊張了，只見那人的面容俊郎，黝黑的皮膚，略深的眼眶，高挺的鼻翼，微厚的嘴唇……
慕容奚一驚，面前那一身紅衣，露出半個胳膊的男人居然是後唐的皇子！
只見唐軒笑眯眯的看了過去，伸手拂過自己的胸口垂頭行了一禮，道:“攝政王殿下，王妃殿下。”
說罷，唐軒擡起頭竟沖她眨巴了下眸子。
“後唐六皇子認識本王的王妃？”
慕青的聲音悶悶的響起，慕容奚一愣，便聽唐軒笑着道:“本王有只鷹，和王妃殿下同名。”
說罷，唐軒低聲吹了聲哨子，便見一只棕色的飛行從天而降，慕青下意識的上前擋在慕容奚身前，便見那飛鷹穩穩的落在唐軒的肩頭。
“王爺如此呵護王妃娘娘，倒是讓側妃難為了。”蘇弦之的聲音不溫不涼的從耳邊響起，慕青蹙眉，回眸瞥見身後的面色複雜的慕容雲月。
蘇弦之揚唇一笑，拱手賠禮“王爺家事，本王唐突了。”
慕青一怔，随即側過身子道“諸位皇子公主，請入殿。”
鐘聲震耳，號角嘹亮。
……
晚宴。
大殿之上笙歌樂起，身姿婀娜妩媚的舞妓穿着各色長裙去到大殿之上，舞姿蹁跹腳步生蓮。
觥籌交錯間四國交換禮物，一時間琳琅滿目。
只到蘇弦之時出了岔子。
他并未帶什麽金銀珠寶，只尋了顆寶珠。
那寶珠通體黝黑，卻散發着璀璨的光芒，讓人不敢錯目。
蘇弦之撫身行禮，道:“此寶珠名為召喚，乃東海至寶。傳說其可招死者亡靈，使死人複生，或尋他人魂魄奪舍。”
慕容奚手中的玉箸猛的碰在了一起，發出一聲脆響，在屏息凝神的衆人耳中聽起來十分清晰，不由得回過神去看着她。
慕容奚一愣，只笑道“死而複生說來着實清奇，若只是傳說便不可盡信。”
“王妃殿下說的是。”蘇弦之笑道，擡眸瞥向慕容奚蒼白的小臉，道，“王妃慧眼識珠，此寶便送給王妃了。”
慕容奚又是一愣，周圍人盡是嘩然，正納罕着，便見蘇弦之身旁那一直悶不做聲的女子忽的站起身行至舞臺中央，擡手撩起了頭上的幂離。
漆黑的幂離與長裙之下的是一皮膚白皙勝雪的女子。
她的白不是那種尋常人的白，而是真的如飛雪般的白，一頭長發微卷，同樣雪白一片，只那雙瞳仁裏泛着淺淺的棕色，恍若飛雪中一抹春色。
蘇琉夏不說話，只行了個禮。
不知從何處響起了樂曲，蘇琉夏一甩長袖，周圍的燭光霎時熄滅，黑暗裏只餘蘇琉夏耳畔的寶珠散發着清冷的光芒。
有人拿了白綢上臺，将那人圍住。
雲髻應節低，蓮步随歌轉。
耳畔傳來輕音慢慢，起舞弄清影。
層層綢影中，猶如白霧蒙蒙，江水依依，讓人忍不住去注視。
音樂很輕，似是沒有。
只見白綢裏有人正旋轉着身子，佳人周身環佩叮咚，恍若天籁。
忽的，綢影落，那抹俏麗的身影漸漸清晰。
霎時，萬物失色。
黑色的長裙層疊，花樣繁瑣，衣如練帶若裳。
異常白皙的皮膚在月光下恍若鲛人淚一般圓滑珠潤，雪白的卷發及腰，頭上帶着黑色的羽，以及黑曜石鑲嵌的發箍。
美人擡眸，睫毛也若雪一樣白，整個人如同瓷娃娃一般美得耀眼。
舉手投足間，是白與黑巧妙的結合，她如同從冰繭中破繭而出的黑色蝴蝶，美得如同掉落凡間的仙子。
她輕柔的旋轉着，如同大地也同她律動般。
叮——
叮——
蘇琉夏腳上與手腕上的銀鈴發出清脆的聲音。
空中也穿出陣陣清雅的異香，在鲛珠的光芒下，黑色與白色恍若精靈般，不斷的飛舞着。
所有人都陶醉在這場如夢似幻的舞動裏，似是忘記了一切，連手中筷子所夾持的菜品落地都未曾發覺。
一曲落，周圍的宮燈逐漸被點燃，堂下衆人這才回過神，思及剛剛的出神不由得紅了面容。
不知何人帶頭，一時間掌聲雷動。
“蘇琉夏，是此次晟京的獻禮。”
聞言，衆人又是一愣。
這晟京居然舍得如此貌美的公主做四國朝會的獻禮？
衆人面色上有些難看，瞅向一旁蹙眉的慕青。
晟京送來一位千金殿下，慕國以金銀回之自然不妥，恐失了顏面，然慕國已無公主，皇室中唯有皇帝和攝政王，不覺有些為難。
衆人沉默，一時四國朝會陷入了某種尴尬的境地。
“慕國無公主，卻也有公主。”蘇弦之的聲音緩緩，讓人聽不明白。
“傳哀家懿旨。”太後突然開口，殿上衆人擡眸忙跪下身子，便見太皇太後目光冷然，直指慕容奚，“賜攝政王慕青與王妃慕容奚和離。”
“賜慕容奚慕姓，封一品公主。”
“賜……”
“住口！”慕青鐵青着面容猛的站起身子瞪了過去，周身氣場陰沉冷然，讓殿上之人的心顫了顫。
“大膽慕青，哀家口谕豈容你插嘴！”
“太後醉了。”慕青低喝，道，“來人，送太後回長春宮。”
一旁的婢女面面相觑，不敢動彈。
所有人皆沉着一口氣不敢說話。
四國朝會乃四國間比拼的盛會，如今這般局面，誰人都不敢開口。
“四國朝會向來只易物，哪有和親的道理。”慕青瞥向蘇弦之，強忍着心頭的怒火瞪了過去，道，“晟京此舉怕是不妥。”
“只是未曾有過先例，并非不能。”
慕青一噎。
慕容奚忽的起身，從容的上臺叩首。
“阿奚乃慕容國公主，哪怕與攝政王殿下和離，也還是慕容國的公主。阿奚惶恐，父皇母妃尚在，不敢受封。”
慕容奚聲線冷然，卻是平穩。
蘇弦之的目光好笑的看了過去。
蘇弦之忽的蹙眉，擺出一副為難的模樣，道:“慕容若無回禮，本王回去便無法交代。”
“既然慕國沒有千金殿下與我朝以物換物，那不如将那曲舞作為禮物，如何？”蘇弦之瞥向慕青，唇角含笑。
“多年前此舉曾有先例。”
慕青無法反駁，只咬牙看着他。
“不知慕國以何舞回之？”說完，不待慕青回話，蘇弦之便接口道，“本王有幸，曾竊聞慕容國公主慕容奚舞技冠絕天下，卻不曾見過，如今倒可借此盛會，求看公主一舞。”
說罷，蘇弦之拱手一禮。
慕容奚咬牙瞪向那厮，心頭卻是惱火。
他明知自己身懷有孕，近日奔波體虛卻讓她跳舞！這分明是想逼死她腹中的胎兒！
慕容奚蹙眉，只恨不得将面前似狐貍般狡猾無賴的人生吞了去。
“阿奚恕難從命！”
“阿奚腹中懷有攝政王之子，乃皇室血脈，不容有失。”
只一眼，衆人便是大驚。
唐軒一怔，像是早就知道了般負氣的灌了杯酒。
“如此，便恭喜攝政王殿下與王妃了。”蘇弦之沒有繼續為難，反而道賀，不由讓人猝不及防。
只見其失落的搖了搖頭。
“雲月不才，願替王妃一舞。”慕容雲月忽的起身，聲音卻是堅定，讓所有人都不由得一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