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邵遠看見錢向東手裏并沒有提油桶就問道:“明天還等在這個地方嗎?”
錢向東觀幾人真心實意要買就點頭,“可以。”
幾人約定好地點這才散去,錢向東手裏沒東西也跟着要走,卻被邵遠私下拉住。
“兄弟,你能弄到肉嗎?”等衆人都走開,邵遠才悄悄拉住錢向東問道。
每月每人那幾兩肉實在不夠吃,邵遠饞肉饞得做夢都吧唧嘴。他總覺得這個錢向東很有門路,應該能弄到肉。
果然就見錢向東點頭,“可以是可以,不過你有票嗎?”
有是有就是不多,畢竟供銷社裏時常賣肉,有票還是可以搶到的。問題就是肉票有限,他才舍不得放開吃,沒看剛才兄弟們湊票的時候把肥皂票都拿出來了,就為了省下幾張肉票。
邵遠一臉肉疼,好像錢向東不是在要肉票,而是要割他的肉。
“我可以出多點錢,能不能不要肉票。”
錢向東笑了,“我可以不要肉票,但是不能不要票。如果你有手表票和自行車票,那就什麽都好說,咱不用拿錢,我可以多給肉。”
他超市裏有手表,但不屬于這個年代的技術,不能拿出來用。
自行車超市裏也有,只不過都是後世那種流行款式,可沒有二八杠。
這兩樣他都需要,以後也用得上,正好有機會可以換。
邵遠在黑市幹了這麽多年手中還真有這兩樣票,就是舍不得拿出來。
錢向東見他糾結不舍的表情,加大籌碼,“你有的話,我可以換給你五十斤肉,全部都是肥瘦相間的那種。”
後世人嫌棄肥肉膩,這會兒人肚子裏油水少,可沒有嫌棄肉肥。甚至農村分肉的時候,大家都搶着要肥肉,還得看分肉的和你關系怎麽樣,不好的話一刀下去就帶一點點肥肉,好的話才會多給你切一點。還會被好多雙眼睛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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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斤五花肉一元四角錢,五十斤就是七十元錢,足夠一張手表票或者自行車票的錢了。關鍵是這麽多肉,可沒地能一起買到。當然不用愁吃不了放壞那說,不存在的。大家油水都少,七大姑八大姨一分,到自己肚子裏的就沒多少了。
邵遠心動的不行,錢向東心中暗自笑了,再次加大籌碼,“當然你若是要,我還可以加上一斤大白兔奶糖和半斤蘋果。”
水果更是好東西,比肉還難求。
這下邵遠眼珠子都發亮了,“兩斤蘋果。”
雖然半斤蘋果和兩斤蘋果在錢向東這沒區別,但錢向東還是道:“不行,半斤已經是極限了。”
這種稀罕的東西貴就貴在它稀有上,既然如此,他當然也不能表現好像很容易弄到的樣子。
“行吧,就按照你說的價格,咱們也明天換?”邵遠還是一口答應下來,實在是一下子五十斤肉半斤水果讓他眼睛都紅了。
“對,明天一手交錢一手交肉。”
邵遠激動的和錢向東握手,“一言為定,咱們明天見。”
出了黑市,錢向東沒立刻回大隊,他手裏有介紹信,可以在鎮上住一宿。
等一會兒天大亮,他打算去書店看看,買幾本關于拖拉機修理相關方面的書籍。
現在公社只有七臺拖拉機,下面卻有十四個大隊,明顯不夠用,早晚還得購置拖拉機。錢向東估算至少得配齊十四臺拖拉機,如此一來公社裏的一個技術員就不夠用了,怎麽都還得再招一個技術員。
而他正打算應聘另一個技術員,這樣一來也能給以後鋪路。若是日後他繼續走科研的路,可以歸結于當技術員這段日子産生的興趣和學習,就不會太突兀了。
天色尚早,書店肯定沒開門,錢向東打算先解決溫飽問題。他找了個沒人注意的角落再次返回超市。
超市裏有饅頭和新灌的火腿腸,這種火腿腸是自己拿肉,工作人員給現做,比那種現成的好吃多了,裏面還有肥肉塊。
錢向東現在就需要這種肥肉來解饞。他進入櫃臺裏面,正好有個空座位,從旁邊攤位拿了兩個肉包子,就着香腸一大口一大口吃起來。
他這身體是真饞肉,這麽多年了,就沒吃過這麽香的香腸。其實他自己也知道不是這香腸真有這麽好吃,而是他肚子裏缺油水。
錢向東一口氣吃了五個包子,三根香腸還喝了一瓶飲料才覺得肚子飽了。香腸是很好吃,不過他更想吃肉。國營飯店的紅燒肉,醬色的肉塊,軟糯粘牙晶瑩剔透,肥肉相間一定很好吃。
待會兒買完了書倒是可以去國營飯店吃。
錢向東整理下自己的假發,把身上打補丁的衣裳換下來,換上超市裏最普通的那種墨藍色中山裝,這種款式在後世都是賣給上了年紀的老大爺穿的。不過在七十年代卻有很多年輕人都這麽穿,而且還不是一般人能穿上的,腳上也蹬了雙最簡單的皮鞋。
再次從超市裏出來,錢向東就變成了城裏一個有錢人家的公子哥。
他手中拎着兩個布袋子吊兒郎當的往縣醫院走去。
這會兒的醫院沒後世那麽規範,更沒有導診臺保安之類的人員,錢向東随便拽過一個過路人問過路後,就上了三樓婦産科。
縣醫院的環境跟後世沒法比較,不夠寬敞明亮,反而陰冷潮濕,牆角的牆皮有幾處剝落,還有一塊正洇濕着。不過衛生倒還算過得去,至于這環境,那是沒辦法的事情,時代就是這樣。
錢向東大步流星的走着,同時暗暗在心裏記下周圍環境和地形。
他直接來到護士站,這裏沒人,他又找到護士值班室'砰砰砰'敲了三下門。
隔着一層薄薄的門板,錢向東能聽到裏面幾位護士小姐的笑談聲。
一位護士問道:“誰呀?”
錢向東答道:“家屬。”
那位護士應了聲,接着傳來一陣腳步聲,病房門被打開。
錢向東笑道:“你好,護士同志,請問李美娟在幾號病房?”
“李美娟,沒叫這個名字的産婦啊,你是不是找錯科室裏,我們這裏是婦産科。”這個月生孩子的産婦很少,因此護士記得很清楚。
這名字本來就是錢向東胡謅的,他哪裏認識什麽産婦,不過是想借機搭上話罷了。
聞言,錢向東露出懊惱之色,“那有叫李娟或者李什麽娟的嗎?”
“也沒有。”護士道,不禁露出懷疑來。
錢向東撓撓頭,“糟糕,我記錯名字了。”
他對幾位護士解釋道:“是我有個小姑,他在我年紀很小的時候和家裏鬧翻了,非要嫁給一個農村人,不是我爺勢利眼瞧不起農村人,實在是我姑父他家太窮了。
他們家一共七個小子,沒閨女,就擠在三間房裏住。而我家,算了,不用我說,你們看我穿着就知道我家啥情況,不敢說大富大貴,但條件肯定還可以。”
那護士早就看清了錢向東的穿着,中山裝、皮鞋、□□鏡,這哪是還可以,分明是太好了。
就聽錢向東接着道:“我爺養那麽大閨女不圖她之後怎樣貼補娘家,就希望她自己日子過得紅紅火火,不受窮不挨累,自然不同意。
誰知道我姑和我爺大吵一架,非罵我爺勢利眼,我爺一氣之下氣出心髒病。
我那個小姑倒好,不但不擔心我爺,竟然還趁着這會兒偷偷和我那個小姑父結婚了。他們擺酒的時候,我爺可還在醫院裏躺着起不來床呢。
經此一事我爺也是真傷心了,就和我小姑淡了,這多年再沒聯系過。
這不,前天我爺一個老戰友家兒媳婦來醫院看病人,看見我那位小姑了。說她現在日子很不好過,畢竟是自己親生的,老爺子心軟了,自己又抹不開面子叫我過來探望下。
挖門子盜洞托了好些關系換了幾罐子奶粉送來,就怕我那個小姑年紀大生了孩子沒奶水。
我小姑離家那會兒我才幾歲,都這麽多年沒見過,哪還記得清她叫什麽名字。我印象裏她好像叫李美娟,看來是我記錯了。”
錢向東說到這裏深深嘆口氣,如此一來就算把奶粉的出處交代清楚。也為自己一會兒要賣掉奶粉找個合理的借口。
護士聽到這裏就全明白了,幾十年沒聯系的人叫不出正确名字也沒什麽。
她就是挺替眼前這位小夥子那個小姑惋惜的,也不知道她怎麽想的,這麽有錢且疼她的娘家人她不要,非得跟着窮小子吃苦。
還是在父親病重的時候偷着和男人結婚,這事情做得也是絕了。結果就這樣,老父親這時候還想着她,知道她過的不好,特意找人換奶粉,那奶粉是那麽好弄到的嗎!
護士心底有些暗暗羨慕,城裏重男輕女沒農村那麽嚴重,但家裏孩子多,孩子也就沒那麽珍貴了。出了嫁的女兒有幾個娘家還能惦記着閨女奶水足不足,用不用給換幾罐奶粉。
主要是也惦記不過來,有那家裏三四個閨女的,一罐奶粉就十七□□塊,又哪能換起。
護士嘆道:“那估計是你記錯名字了,我們科室這月确實有姓李的産婦,但沒叫李美娟的。”
錢向東就是故意說個大姓,這個李姓哪裏它都能摻和一腳,要不不知道自己小姑名字還能胡謅過去,總不能姓都不知道吧。
錢向東吧唧吧唧嘴,痞裏痞氣的勁上來了,“要我說這就是老天爺故意的,像我小姑那種自己老子都要死了,還能做出跟男人結婚這種絕事的人,老天爺都看不過去。這不就不讓我找到她。
既然如此我也不找了,要我說那種狼心狗肺的東西還惦記她幹嘛,要是我這輩子都不認她。就是我爺他人老了,心也軟了……”
錢向東看那護士表情果然有了微微變化,他繼續道:“這東西我就不送了,拿回家自己吃去。紅糖什麽還行,我也能喝,就是這奶粉浪費了。這麽難得的東西,若是哪位母親沒奶水說不定還能救孩子一命,給我喝,這不糟蹋東西呢嗎!”